羅強
孩子上初中后,青春期的叛逆一點點明顯起來,也越來越倔犟了。我知道,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言聽計從的小孩兒,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什么事都要反其道而行之,愛好搖滾、明星,衣服穿得花里胡哨,還總沉湎于游戲世界。好幾次,老師打來電話批評,斥責(zé)兒子表現(xiàn)不好。
作為母親,我不這么認為,我一直固執(zhí)地相信他本性善良。雖然他調(diào)皮、不聽話,有時甚至讓我流淚,但我還是覺得那只是青春期貪玩而已,他仍然是個好孩子。
兒子從小喜歡彈鋼琴,我?guī)退麍罅伺嘤?xùn)班,買了琴,陪著他練習(xí),聽那些美妙的音樂,一度是我最幸福的事情??扇缃?,他卻因為電腦游戲放棄了學(xué)琴。那天吃晚飯時,我又說起了練琴的事,我沒有批評他,只是平心靜氣地和他討論,跟他談毅力,談堅持。
他一直埋頭吃飯,有些不耐煩,我說了很久,也不見他回話。后來,我猛然想起本地報紙上報道的一件事:一個殘疾人用幾年時間繡成了一幅《清明上河圖》,賣出了高價,媒體也做了不少報道。我想用這件發(fā)生在身邊的事來告訴他毅力的重要性,沒想到他卻將了我一軍:“既然你那么強調(diào)毅力,那繡一幅《清明上河圖》出來看看?”
看著他眼神里的不信任,我一發(fā)狠,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回擊:“如果我繡出《清明上河圖》,你就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重點大學(xué)給我看?”他輕松地點頭答應(yīng)了——他應(yīng)該覺得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的確,我自己也不確定是否能夠完成。因為十字繡只是我工作之余一個小小的愛好,別說繡《清明上河圖》,就算繡一只小小的手帕,也得將近1個月時間。但是,再難我也要試試,我必須給兒子樹立一個榜樣。
第二天,我去市場尋找《清明上河圖》的模板,找了好幾家商店,老板都搖頭,說沒人會去做這么難的十字繡。我只得打電話給上海的朋友,托她幫忙購買,得知事情真相,她在電話那邊沉默了許久,然后是一聲嘆息。
當(dāng)快遞員把材料送來時,我驚呆了:底布寬24.8厘米,長528.7厘米,光絲線的顏色就多達87種,裝在半米多高的紙箱里;而在5米多長的畫卷模板里,各色人物共有550多個,牛、馬、騾和驢等牲畜共50多匹,車、轎和大小船只各有20多處,房屋、橋梁和城樓更是風(fēng)格迥異。我算了算,要和那幅畫一模一樣,至少要繡上幾百萬針。
我白天有不少工作要處理,繡圖只能安排在晚上。晚飯后7點左右,我便開始繡,一直到10點,每天都會堅持至少3個小時。我計算過,這樣大概5年就能繡好。從此,我放棄了所有的愛好,只為那個給兒子的諾言。
每天晚上,他練琴、做作業(yè),我繡《清明上河圖》。有好幾次他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不相信,我并不理會,相信事實會證明一切。有時,他想玩游戲,我會揚揚手中的針線,停頓幾秒,于是他轉(zhuǎn)身就去做作業(yè)了。他過生日那天,晚餐后想跟同學(xué)出去玩,我沒說話,走向十字繡。誰知他把同學(xué)送出門,又自覺地回來了。好幾次,我正繡著的時候,他悄悄端了紅糖水放到我身邊。
有一天,他跑到我跟前,讓我停止繡圖。我不解地看著他,他說:“我都明白了,別繡了,您這樣一直繡下去,會傷眼睛和身體的?!蔽揖芙^了,雖然他明顯在進步,但我不能違背當(dāng)初的諾言,我還想用行動告訴他一個道理:答應(yīng)了的事,就要做到。那天他居然落淚了,我也流下了眼淚,但心里卻特別開心。
他上高中二年級了,已經(jīng)懂事了許多,成績也挺不錯。60個月后,當(dāng)找不到繡花的線時,我仔細一看,居然完成了這件《清明上河圖》,我簡直不敢相信。拿到商店去裝裱,店主激動地看了半天,最后開出25萬元的價格要買,可我沒同意。
老公為我和兒子舉辦了一個晚宴,慶祝我的成功和兒子的進步。我破例允許兒子喝了一點兒紅酒,他端著酒杯,望著我說:“媽媽,這幾年來,您辛苦了。”老公補充了一句:“你媽一直都辛苦。”
燭光下,我的眼睛里濕濕的,心里暖暖的,那是因為愛和幸福。
(摘自《知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