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是芝加哥一家時尚周刊的記者，他挖空心思尋找一切素材，報道傳奇八卦。他偶然聽說附近的一個農(nóng)場，有一位叫邁克的工人，曾經(jīng)卷入一場銀行巨款被劫案中，被關入監(jiān)獄后，七次試圖逃跑。

杰瑞在一天深夜來到邁克經(jīng)常光顧的酒吧，看到他正倚在吧臺上慢慢品嘗半杯廉價的威士忌。

杰瑞來到邁克身邊，問道：“聽說，你當年在本地的監(jiān)獄待過？”邁克轉過頭，不說話。杰瑞又小心地說：“那些事情或許說出來反而好受些?！边~克還是不說話，一口氣喝光了杯里的酒。杰瑞趕緊讓老板加了杯最好的威士忌，遞到邁克手里說：“要不要再喝一杯？”昏暗的燈光下，邁克的眼睛忽然亮了：“我逃跑過七次！”

“一次也沒有成功？”

“如果當時成功了，我現(xiàn)在也不會在這里了?！?/p>

“為什么沒有成功？難道那時的監(jiān)獄也像《越獄》里的那樣設計復雜？”

“與設計無關！”邁克說完，重重嘆了口氣。

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尚年輕的邁克因為窩藏搶劫銀行的三個表兄而被捕，劫匪們在追捕中被槍殺，邁克是唯一知道五百萬美元巨款下落的人。但在審訊中，他拒絕回答，因此被判刑七年。關進監(jiān)獄后，他時刻想著越獄，然后帶著巨款逃到國外。

在他被關進去的第三天上午，他囑咐前來探望的朋友在附近接應。當晚他找到一個機會，趁巡視的獄警醉酒后，他便刨開牢房里的磚塊開始挖洞，不到天亮就已經(jīng)將地道挖出了一丈遠近。手臂酸了，泥巴和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

“不能放棄！弟兄們還在外面等我！”邁克咬咬牙，繼續(xù)往深處挖去，忽然，前面?zhèn)鱽硗谕恋穆曇簦∵~克的眼睛濕了，一定是兄弟們！于是他力氣漸生，奮力挖去，前面終于出現(xiàn)了亮光！他熱淚盈眶地沖了出去，抱住了其中一個人，那人大驚，迅速拿槍頂著邁克，邁克定睛一看，居然是監(jiān)獄長！監(jiān)獄長看清了邁克，冷冷笑道：“修下水道也能抓到逃犯，真是奇怪！”

杰瑞聽到這里，拍了拍邁克的肩膀，道：“人生運氣偶爾不好，兄弟也不要太傷心了?！?/p>

半個月后，邁克又找到了機會——每天放風的時候，有一輛汽車都會準時停在監(jiān)獄的門口。邁克決定躲在車底，趁機逃走。圣誕節(jié)，獄友們都在找樂子，獄警們也都在喝酒打牌唱歌，誰也沒有注意到邁克。他避開人群鉆到了車底下，牢牢抓住了車幫，身體緊緊貼在車底。他得意地笑了，因為他知道，半個時辰以后，他就自由了。

車上似乎裝了很沉的東西，有人一直在往上扔東西。時間慢慢過去，邁克的手指開始有點松了。終于，車輪開始滾動了，邁克松了一口氣，但是，車底突然滴了一些液體到他的嘴唇上，他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隨著車子的顛簸，水滴得越來越多，他突然發(fā)現(xiàn)那水是黃色的，有如大便。臭味也越發(fā)濃烈。邁克漸漸窒息了，手松開摔在了地上。

司機聽見響聲，停下車查看，看清楚是邁克，笑道：“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垃圾車么？”

聽到這，杰瑞愣住了，他默默地又讓老板加了杯酒，拍了拍邁克的肩膀。

又過了半個月，邁克趁吃飯后的時機逃到了監(jiān)獄的廚房里。他看見烤箱上面放了好幾個黃油面包，還冒著熱氣。邁克冷笑了一聲，大口吃掉兩個面包，還抓了剩下的放在懷里——逃亡的路上可以吃。

他順著廚房的煙囪爬到了屋頂，正要躍過矮矮的墻壁，肚子里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力氣全無，他的腦袋撞在了墻上，暈了過去。在意識模糊的前一刻，他聽到廚房傳來問聲：“誰看見我加了老鼠藥的面包？”

邁克說到這里，忍不住老淚縱橫，杰瑞摟過了他的腦袋。

這次，邁克病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兩個月后，才算康復過來。在一次勞動中，邁克被派到監(jiān)獄房頂上去修頂棚，監(jiān)獄的前面是很大的被電網(wǎng)圍起來的院子，后面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邁克嘆了口氣，繼續(xù)在屋頂上填水泥，風很大，吹得他的褲管獵獵作響。他心念動了一下，想起了滑翔機，他笑了。他看到屋子的陽臺上掛著一條褲子，雖然小了一點，但是看上去很結實。

邁克偷了褲子，扎好褲管，看準地方跳了下去。按邁克的計算，風會把他吹向深淵，那里有很多樹木，他完全可以抓住樹干，慢慢攀援而下。但是邁克“啪”的一聲，掉在了監(jiān)獄的后墻下，摔得眼冒金星，全身酸痛，離深淵卻還很遠。邁克展開了手里拽著的褲子，仔細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這原來竟然是一條開襠褲！而這時獄警已聞聲趕來了。

聽到這里，杰瑞的臉色非常奇怪。他品了一口酒，看了邁克一眼：“后來呢？”“后來，我想到了裝死?！边~克痛苦地說。邁克三天沒有吃飯，讓自己看起來面青唇白，加上滿臉的塵土，即使不裝死，看上去也跟死人差不多了。他一動不動地躺在監(jiān)獄角落里，兩天以后，兩個獄警發(fā)現(xiàn)了他。

他們摸了邁克的脈搏，胖獄警嘆了口氣，問瘦獄警道：“還是照原來的規(guī)矩吧，扔到山上去？”瘦獄警點了點頭。邁克暗暗松了口氣。走到門口，他們遇到了監(jiān)獄長。監(jiān)獄長看著邁克的“尸體”，問：“又要丟到山上去嗎？”“是的！”監(jiān)獄長搖了搖頭，道：“最近天氣變熱，附近居民會投訴的?！薄澳窃趺崔k？”“運到火葬廠，火化了吧！”“也好！”這個時候，邁克突然坐了起來，滿臉都是淚水，說道：“我活過來了！我奇跡般地活過來了！”

杰瑞終于忍不住了，他把頭低向酒杯，兩個肩膀不停抽動著。邁克以為他哭了，溫和地說：“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后來，我賄賂監(jiān)獄長，因為他喜歡錢，我寧愿不要錢了，自由太重要了。我把藏巨款的地點告訴了他！”

“那他收了嗎？”

“收了！”

“那他放你了嗎？”“沒有！”

“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假幣居然會那么多……”

邁克已經(jīng)把第七杯威士忌喝完了，他嘆著氣。杰瑞又要了一杯，問他：“那么最后的一次呢？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那一次一定像電影里那樣驚心動魄吧？”

“一點都不驚心動魄！”

“哦？”

“十年過去了，我的刑期滿了，而我也已經(jīng)老了?！?/p>

〔責任編輯 袁小玲〕

〔推薦人 水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