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

一只白羊。臥在一塊黑石頭上

用一雙失神的眼

打量身旁的老屋

倒塌的墻壁

早已遮不住主人的風(fēng)雨

一根繩子拴在羊的脖子上

把它拴成一塊會喘息的石頭

白羊與石頭靜如雕像

仿佛都在等待，最后一聲轟響

如果，這不幸的一刻提前到來

一只白羊

就可以更早一些實(shí)現(xiàn)

做一塊石頭的愿望

一棵向日葵

我贊美過的向日葵

在人們慶祝豐收的秋天里

被砍下了頭顱

它臉龐周圍的笑意已經(jīng)枯萎

冬天，我把向日葵的思想炒熟

逐粒品評它的飽滿或干癟

還有它在整個夏天里

經(jīng)受風(fēng)雨時的復(fù)雜心情

日復(fù)一日

對陽光虔誠追尋的向日葵

從某個角度看

它的影子和我的影子

也沒有什么兩樣

游在槐林里的魚

一浪高過一浪的槐香

淹沒每一步臺階

游在槐樹林里的幾條魚

把槐枝打量成珊瑚

汗流浹背的魚兒

一刻也不肯停下興奮扇動的鰭

從山腰游到山頂

再從山頂，潛入

車水馬龍的都市之夜

臨風(fēng)遠(yuǎn)望，那片城市的積木

已被黃昏漸漸涂亮

恍惚中，樹頂上飛過一只歸鳥

在匆匆尋找，囚禁自己的籠子

霧中登山

霧中

我走得更遠(yuǎn)

比目光銳利的劍鋒

穿不透

眼中的虛無

我不把霧當(dāng)作假象

霧里藏著打濕衣襟的淚

這些看不見的淚滴

模糊了誰的背影

霧，把最細(xì)膩的情感

含在心里

能夠猜透它心思的人

名字叫：高度

一粒米的高度

一把精打細(xì)算的尺子

面對一粒米，也很難看清

米，站立與躺下的高度

當(dāng)尺子饑餓難忍的時候

看望一粒米

它的目光，伸得

比自己的身子還長

把尺子當(dāng)作一桿秤

放平身子，才能量準(zhǔn)

一粒米的高度

深秋

我與彎腰的谷穗

相互鞠躬

我們并不討論

誰養(yǎng)活了誰

我在想秋天走后

風(fēng)會把日子吹向哪里

而谷穗坦然

終于望見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