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靜齋,是父親步書起的名。
齋名,其實是自家讀書之所的名號,本來只是一個書房而已,但凡有點文化的人都喜歡給她起個雅號。父親是位愛讀書寫字繪畫的人。他崇敬知識,也就附庸風雅為家中書房取個齋號——虛靜。
著名作家賈平凹的書房喚“靜虛齋”,也許有人說父親是仿(反)平凹之意而用之,其實不然。當初為書房起齋名,他是費點心思。我姓許名進,“許”與“虛”,有點諧音,可釋“只許”、“允許”等,“進”與“靜”,也有點諧音,可釋“上進”、“前進”等,意即希望我要靠自己的勤奮,在人生征途上力求“只許前進”。也許,他又覺得太苛刻要求下一代,取個中和一點的“虛靜”罷。因古哲人云:“虛一而靜,謂之大清明”,這里似乎很簡單很明白的一個“一”字,先就讓人無以捉摸,難以把握,要想把“虛”(許)掉了又談何容易,而欲使心宇“清明”起來。這個“靜”(進)字卻不能不求的。諸葛亮以“寧靜”誡子,忙壞了幾代國人,我父親也可能不敢例外,于是用“許進”諧音起齋名為“虛靜”。
冰心是位偉大的作家,一九九三年,父親奉命晉京采訪她。后來寫了一篇《走進冰心的書房》,文中他詳細描述了和我母親拜訪冰心老人的經(jīng)過。冰心的書房不大,但四壁是書,是字畫。在這間書房里,她為人民創(chuàng)作了幾百萬字的精神佳作,給多少慕名的作者題了書名、齋名。當時父親出于崇拜之情,冒昧提出請她題寫齋名、書名。回榕后不久,我們收到了由她女婿、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館長陳恕寄來的冰心題寫的“虛靜齋”、“碰撞集”和“書林漫步、其樂無窮”等墨寶。冰心的書法,瀟灑自然,和諧滋潤,有文化人特有的骨氣神態(tài)。我們得到墨寶,光榮、高興了許久許久。
鄭乃珖先生是受人崇敬的藝術家。學生時代,我就看過他的畫冊和大量國畫,印象頗深。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父親采訪了他,寫了《鄭乃珖與硯云山館》,發(fā)表在《福州晚報》和《福建日報》副刊上。后來,他幾次拜訪了鄭老。有一次我和父親到他家拜年,他問我,又問書房的齋名,聽說叫“許進”時。他意味深長地說:“好!和‘虛靜’同音。只許進,不許退。”說后,在齋名后題上“許進居之”。鄭老很幽默,很率真,很平和。他的書法蒼勁神氣,有一種大家風范和正大氣象。裱掛書房,滿屋書香。
很早就認識省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陳奮武先生。那時我們和他住在一個小區(qū),父親與他不時有往來。我們曾經(jīng)向他討過一幅中堂。不多時,他電話要我們?nèi)ト?。后來應了父親的請求,他又為我們寫了齋名。他曾對我談到書法之美在于寫氣不寫形,讓我受益匪淺。陳先生為人誠懇、和諧、
謙遜,深受藝術界好評。他的書法下筆有神氣,構圖顯靈氣;在那剛柔相濟的字里行間,時時飄逸著一股滄桑和不屈的韻律,讓人體悟人生與藝術的真諦,享受書法給予的快樂。
黃學文先生是一位學者型的書法家、編審、為人師表。他長期從事美術編輯出版工作,廣受作者的尊敬。父親與他是同行,也是友好,都是為人作嫁衣。我們又是鄰居,不時父親會登門拜訪他,聆聽他對書法、對人生的教誨。他也為我家書房題了齋名。黃先生的書法藝術,兼及篆、隸、行、草、楷諸體。有評論家稱他的隸書最佳,可為八閩之優(yōu),我也以為然,因為隸書似乎最能表達一種端莊穩(wěn)重的思想感情。的確,只要觀先生的書法,仿佛就能看到他的人品道德之風范。
父親喜結文友,我省中青年實力派書法家余端照,是他的“忘年交”。端照的二本書法作品集,父親都給他寫過評論。他長我?guī)讱q,是我的同鄉(xiāng)摯友,也為我們的書房題了齋名。端照的書法,小字作品高雅秀美,質樸古拙,生動活潑;大幅作品風骨俊朗,自然隨意,神態(tài)超脫,令我愛不釋手。
父親平生嗜好不多,唯書為樂。他愛讀書畫,為好友和他鐘愛的書畫家寫評論。許多藝術家都喜歡來“虛靜齋”煮茶賦詩作畫。虛靜齋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
丁?!备赣H收藏了省內(nèi)外如楊成武、婁師白、許淇、潘主蘭、鄭乃珖、葉雙瑜、楊啟輿等大家名字名畫上百幅。
我閑時捫心靜思,虛靜齋不大,卻容下了這么多大師名家對我們家人的厚愛和期望。這書房是光榮和驕傲的“圣地”,她有大家給力,我們要世代維護她的尊嚴,珍惜這份文化財富,也是維護和珍惜自己的人生……
2012年春 撰于榕城虛靜齋
(作者系福建省人民政府機關事務管理局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