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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曾經(jīng)是上海青幫大亨的黃金榮被責令勞動改造，當上了“清道夫”，“黃金榮掃大街”頓時成為國內(nèi)外的新聞。據(jù)說，考慮到國內(nèi)外的反響，對黃金榮的這項“改造”措施只進行了幾天就停下了，畢竟他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4年后，這個曾在上海灘顯赫一時的人物，因發(fā)熱病倒，昏迷了幾天，就閉上了眼睛，終年86歲。

黃金榮為何沒有逃往香港或臺灣？在黃金榮一命嗚呼之際，此事又成了海內(nèi)外華人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要想弄清這個問題，不得不提到黃金榮的80壽誕。

1947年12月16日，黃金榮80大壽的第二天，上海黃公館賓客盈門，車水馬龍；公館內(nèi)外，張燈結(jié)彩，鼓樂齊鳴，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黃公館為何如此熱鬧？原來，前一天黃金榮突然接到蔣介石的“文膽”陳布雷從南京打來的電話，說委座將于今天赴滬給他拜壽。

16日下午，蔣介石果然光臨。他身穿藍袍黑褂，頭戴“銅盆帽”，被黃金榮、杜月笙等人迎至黃公館壽禧堂。蔣介石步入壽禧堂，環(huán)視陳設(shè)后，親手搬來一張沉重的紅木太師椅，又從其他椅子上取下一只黃緞軟墊墊上，恭恭敬敬地把黃金榮扶到太師椅上，納頭便拜。如此大禮使黃金榮坐立不安，他連忙說：“不敢當、不敢當，行個鞠躬禮算了。”可是蔣介石卻還是神色莊重地磕了三個頭。蔣介石的舉動使所有在場的人大感意外：雖說黃與蔣有過師徒的名分，但自從蔣當上北伐軍總司令后，黃就已識相地把蔣的門生帖子通過青幫大佬虞洽卿奉還給蔣介石了；蔣過意不去，還特意送了一塊勞力士金表給黃，作為舊日師徒關(guān)系的了結(jié)。自那以后，黃金榮每年過生日，蔣都是例行公事地差人送點賀禮了事，即使在黃過七十大壽時，他也不過在賀禮之外另送了一幅親筆壽幛而已。那么這一回老蔣為何要對黃金榮行此大禮呢？這還得從1946年春的“參毒事件”說起。

1946年春，黃金榮一個姓金的大弟子獻給他一支據(jù)說已長了700多年的吉林野山參，黃金榮自己沒舍得享用，而是借花獻佛送給了蔣介石。誰知黃金榮委派送參的親信趙九高（原名李青云）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中國暗殺大王”王亞樵的舊日心腹。自從王亞樵于1936年9月20日在廣西被蔣介石授意暗殺后，易容后的趙九高一直想伺機為恩師復(fù)仇。現(xiàn)在是天賜良機，焉能錯過？于是，他用注射器往參中注射了無色無味的劇毒藥劑，然后再將毒參風干并重新包裝好，連同黃金榮的手書一起送到了蔣介石的侍從室。盡管蔣介石生性多疑，但他對黃金榮還是比較信任的。所以當侍從室將黃金榮獻參之事呈報后，蔣即命醫(yī)師陳云龍切制成參片，以備服用。其實，蔣介石的私人藥房里野參多的是，他之所以吩咐陳云龍“動用”黃金榮所獻之參，是為了顯示他對黃寵信有加。

不料，陳云龍在切制參片時，感覺此參有異，他立即進行檢驗，發(fā)現(xiàn)該參竟含劇毒藥劑。他連忙將此事稟報蔣介石，蔣聞訊大驚?！包S金榮為何要暗算我？”蔣介石百思不得其解。他聯(lián)想到風聞最近李宗仁與黃金榮來往甚密，聽說李宗仁還送了一副象牙麻將和白金煙具給黃，“莫非他們……”想到這里，蔣介石直冒冷汗?！昂?，誰待我不仁，我就待誰不義！”他一陣咬牙切齒后，秘密召來毛人鳳，命他嚴密監(jiān)視李宗仁與黃金榮勾結(jié)的情況，必要時可對黃采取“特別手段”。毛人鳳與黃金榮私交甚厚，對黃知之甚深，決不相信黃金榮有害蔣之心，但他又不敢將“蔣委員長”的口諭告知黃金榮，怎么辦？

老謀深算的毛人鳳終于想出了一個嫁禍于人、一箭雙雕的絕招。他先暗示軍統(tǒng)少校特務(wù)郭常將消息透給黃金榮，事后又借刀殺人除掉郭常，然后痛哭流涕地向蔣介石請罪，請蔣治他“行事不密”、“用人失察”之罪。

黃金榮得知“參毒事件”后，又驚又怕，連忙命人將趙九高五花大綁，親自押至南京，交蔣介石發(fā)落。趙九高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他覺得自從改名換姓投到黃的門下后，黃待他不薄，他不忍看著主人跟著“趟渾水”。再說，他認為為舊主復(fù)仇乃是揚名千古的壯舉，不必否認，所以一到南京他就爽快地將“參毒事件”的緣由和盤托出。1946年4月30日，趙九高在南京雨花臺被處決。臨刑前，趙九高仰天長嘯：“恩師（王亞樵）啊，弟子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我實在是無顏去泉下拜見您老人家?。　毖援?，趙引頸閉目受死。劊子手用槍托將趙“敲醒”，例行公事地對他說：“姓趙的，你聽明白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在‘上路’之前還有什么話想交代?！壁w九高這才說道，他無親無故，希望黃金榮看在往日師徒的情分上，能在他“周年”時去他墳頭燒幾刀紙。

趙九高死后，不知蔣介石出于何種考慮，“法外開恩”，準許“江湖人士”將趙九高遺體安葬在南京水西門外二伏莊的亂墳崗上，墓碑上只刻著五個字：趙九高之墓。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趙九高的“周年”。在此之前，這個問題難壞了闖過無數(shù)大風大浪的黃金榮。他心想，不去趙九高墳頭吊唁吧，勢必壞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被江湖好漢視為無義之人；若去南京為趙九高燒紙錢吧，又怕惹惱蔣介石。經(jīng)過再三權(quán)衡，把名聲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黃金榮還是秘密離滬抵（南）京，悄悄去了一趟二伏莊，在趙九高墳前焚紙吊唁后，又悄悄返回上海。

黃金榮吊唁趙九高的消息立即傳到蔣介石耳中，他本來準備責備黃，但風聞黃金榮一直為“毒參事件”忐忑不安，不由動了惻隱之心。此外，蔣介石曾在十里洋場混過，深知“恩怨情仇”的江湖規(guī)矩，非常理解黃金榮的處境和心態(tài)，遂致電黃金榮，表示對他吊唁趙九高的理解。殊料，蔣介石的“慰問電”不但沒有起到安撫黃金榮的效果，反而使他疑神疑鬼，更加不安。為了給黃吃顆“定心丸”，于是便有了蔣介石向黃金榮叩首拜壽的“感人”一幕。正由于黃金榮與蔣介石有這么一段瓜葛，黃一直耿耿于懷，所以在老蔣兵敗大陸、逃往臺灣時，黃金榮沒有隨蔣離滬去臺；也正由于當時國民黨在香港還很有勢力，黃金榮也不敢貿(mào)然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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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在蔣介石的親自指導下，南京警方從1945年9月下旬開始，用鐵腕查禁煙毒。蔣介石這次是鐵了心，他想把戰(zhàn)后的南京城打造成中國的首善之區(qū)，為自己掙足面子。

就在南京警方加大禁毒力度，“毒根”越挖越深之時，有一個人坐不住了，他從幕后轉(zhuǎn)到前臺，公然抵制如火如荼的禁毒運動。此人是何方神圣？他有何“法力”？竟敢與首都警察廳叫板？！

跳出來與首都警察廳單打獨斗的“高人”姓繆名鳳池，江湖上稱其為（南京）“西霸天”。此人乃“中國安清總會南京分會”的會長，手下有弟子近3000人，抗戰(zhàn)前就與南京市長、警察廳長等人關(guān)系緊密。汪偽時期又和特務(wù)馬嘯天、警察頭子蘇成德稱兄道弟?？箲?zhàn)勝利后，繆鳳池投靠了中統(tǒng)，成了中統(tǒng)南京西分區(qū)組長?？婙P池盤踞在南京水西門、旱西門一帶20多年，勢力龐大，他開賭局、賣毒品，獲利豐厚。諸位讀者也許會問，既然繆鳳池在小鬼子禍亂中華時依附汪逆，為何在抗戰(zhàn)勝利后他沒有像其他漢奸一樣受到嚴懲，反而搖身一變成了中統(tǒng)官員了呢？這是因為繆鳳池人脈了得，他在小鬼子手下當差時，與江湖人稱“當代春申君”的杜月笙私下做了一筆筆交易?？箲?zhàn)爆發(fā)后，杜月笙先遷居香港，后遷居重慶，繆鳳池一直與杜月笙有私下交易。更值得一提的是，1940年杜月笙組織了一個抗日團體——“人民行動委員會”，因為這是在國民黨支持下的中國各幫會的聯(lián)合機構(gòu)，所以日本人請繆鳳池從中“拆臺”。但繆鳳池出于狡兔三窟的考慮，非但沒拆杜月笙的臺，還暗中很給力地“架勢補臺”，幫助杜月笙順利成為中國幫會之總龍頭。所以，小鬼子投降后，杜月笙為繆鳳池說情，才使繆鳳池成了“雙開人物”（指在汪偽和老蔣政權(quán)都能吃得開、玩得轉(zhuǎn)）。

由于“毒根”挖到了繆鳳池那里，南京警察廳投鼠忌器不敢再有大動作。當蔣介石得知“首都禁毒”半途而廢的根源在杜月笙身上時，心情非常矛盾。因為蔣介石發(fā)跡前后，杜月笙曾給了他莫大的幫助，現(xiàn)在他蔣某人當上了一國元首，而杜某人卻是黑社會老大，如果他蔣某人再與杜月笙稱兄道弟，就有損政府和元首的形象與聲譽了。但如果過河拆橋，“大義滅親”，杜月笙也不是善茬，他手下眾多門生故舊必然要攪得天下不寧。蔣介石將他的苦惱告訴了侍從室主任陳布雷，陳布雷素有“賢相”之稱，他既憂慮首都禁毒半途而廢影響國民政府的形象，又因與杜月笙私交不錯，不愿對杜落井下石，所以他揣著明白裝糊涂，“王顧左右而言他”。蔣介石當然能看穿陳布雷的心思，但他能理解這個老好人的苦衷，沒有逼其表態(tài)。過了一會，蔣介石打破了沉寂，用毛筆在紙上寫上杜月笙、黃金榮的名字，嘆了口氣說：“滬上之聞人，民國之夜壺也！”老蔣的比喻實在是太精辟了，試想，當時之人誰能離得開夜壺？但夜壺畢竟是溺器穢物，豈能登大雅之堂？想當年，杜月笙、黃金榮之流為了蔣家王朝的興起大肆動用黑惡勢力濫殺共產(chǎn)黨人和其他反蔣人士，確實“功不可沒”，猶如夜壺解了他蔣某人一時之急。如今，日本投降了，在美國大老板的支持和援助下，他蔣某人準備當中華民國的大總統(tǒng)了，如再和杜月笙、黃金榮這些國字號的幫會頭面人物攪和在一起，猶如將夜壺陳列在客廳一般，豈不有損政府和大總統(tǒng)的形象？！

既然準備位登總統(tǒng)寶座的老蔣視杜月笙、黃金榮為夜壺，就該拿出具體方案來處置這對中國最大的“夜壺”。老蔣畢竟是老謀深算的政客，很快，他的如意算盤就打好了。他對陳布雷說，南京的禁毒活動還要繼續(xù)搞下去，繆鳳池的腦袋還是要搬家的，這件事決不允許杜月笙、黃金榮等幫會人物插手。杜月笙和黃金榮暫時可以在政府掛個閑職，但其勢力和影響應(yīng)僅限于上海地區(qū)，且應(yīng)逐步弱化其勢力和影響。末了，蔣介石指示陳布雷，要盡快擬出具體應(yīng)對方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貫守口如瓶的陳布雷這次卻私下婉轉(zhuǎn)地將蔣介石視杜月笙、黃金榮為“夜壺”之事告訴了杜、黃二人（一說是蔣介石授意陳布雷行此“敲山震虎”之計）。當杜月笙和黃金榮知道后，言行處事都收斂了不少。但杜月笙因和繆鳳池在私下交往中有許多見不得人的秘密，他怕因?qū)徔姟鞍纬鎏}卜帶出泥”，仍不顧“逆龍鱗”強拉上黃金榮聯(lián)名?？?。就在杜月笙和黃金榮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關(guān)注南京禁毒和繆鳳池的命運時，突然從南京傳來好消息：老頭子（蔣介石）發(fā)話了，對繆鳳池暫不追究其附逆一事，仍予以留用和保留現(xiàn)職。蔣介石為何在“首都禁毒”的緊要關(guān)頭突然剎車，并放繆鳳池一馬呢？是因為此時老蔣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蔣介石滿以為憑著美式裝備，3個月就能消滅關(guān)里關(guān)外的“共軍”，因而冒天下之大不韙，于1946年6月發(fā)動了反共反人民的內(nèi)戰(zhàn)……

得知老蔣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的消息后，杜月笙和黃金榮終于松了口氣。為慶賀內(nèi)戰(zhàn)爆發(fā)，他倆分別在杜公館和黃公館大擺三天流水席。杜月笙和黃金榮為何對老蔣發(fā)動內(nèi)戰(zhàn)欣喜若狂、彈冠相慶呢？原來，杜、黃二人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呢。他倆對內(nèi)戰(zhàn)前景的看法遠沒有老蔣那么樂觀，他們認為，當年井岡山時期，紅軍只有區(qū)區(qū)幾萬人馬，且裝備拙劣，蔣介石都沒有吃掉紅軍，如今共產(chǎn)黨已擁有百萬大軍，且裝備大大改善，早已具備與國民政府分庭抗禮的實力，老蔣想很快打敗中共，完全是癡人說夢。既然中共與“國軍”的戰(zhàn)爭要曠日持久地耗下去，老蔣就沒有精力來處置“夜壺”，說不定哪天這“夜壺”又能解他的急呢！豈不是天遂人愿？

然而，戰(zhàn)爭既沒有像蔣介石想象的那樣“國軍速勝”，也沒有像杜月笙和黃金榮想象的那樣曠日持久，僅三年多時間，老蔣就兵敗大陸逃到臺灣去了。由于杜月笙和黃金榮已清醒地意識到他倆在蔣介石心目中僅僅是一對“夜壺”，所以經(jīng)過再三考慮，他們決定不隨老蔣去臺灣。（責編：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