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班后,徐靜茹開著車緊跑快趕回到家時,見丈夫張松正悠閑地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心中的無名火“騰”地一下燃燒起來,自己每天下班像打仗一樣往家趕,你倒好……她越想越氣,把手里的包向丈夫擲去。
張松伸手接住妻子的包,心平氣和地放在身邊的沙發(fā)上。他知道,近段時間妻子的心情不太好,動輒亂發(fā)脾氣。作為丈夫,他很理解。他想,這件事無論放到誰的身上,都會氣不順的,都怪老爸老媽遇事欠考慮。
當然,這件事看似不太合理,其實也有合理的地方……原因是住在郊區(qū)的張家父母,突然得到一百萬意想不到的拆遷款。兩位老人考慮到大兒子張松和二兒子張凱,兩家的經濟條件都很好,都有房有車有存款的,平時也沒少關心和周濟家庭條件稍遜的小三張濤,所以兩位老人就自作主張地把這一百萬拆遷款,一分不留地全都給了小兒子張濤。
作為張家的大媳婦靜茹,知道后心里很氣憤。她想,這不是錢的事,更主要的拿人不當人看,她咽不下這口氣,本來兩位老人傳統(tǒng)觀念就很重,她和二弟張凱兩家,生的又都是丫頭,只有三弟張濤家生的是小子。平時兩位老人對孫子就很偏心,他們家里養(yǎng)了許多家禽,生的蛋總是留給孫子吃,兩個孫女從來沒有這口?!o茹越想氣越不打一處來。
女兒張惠到上海上大學去了,家里就張松和靜茹夫妻倆。張松見妻子一臉怨氣,就賠著小心趕忙起身去廚房端菜。他下午在市里開完會后,就直接回家買菜做飯了。
靜茹從洗手間出來后,看到飯桌上變戲法地放著幾盤熱氣騰騰的菜,很是吃驚。她幾乎驚呆了,站在桌前足足愣了半分鐘。
張松把飯碗放到靜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說,老婆,吃飯吧。
靜茹心中盡管火氣很大,但看到丈夫討好自己,心中的火氣也就消停了許多。她坐在桌子邊,端起飯碗嘴里還說,張松,你想想,爸媽這件事做得是不是太過分了。
張松笑笑說,吃飯吧。
吃完飯,靜茹主動去廚房洗碗筷。她邊洗邊想,一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悄然無聲地給了三弟張濤。靜茹越想心里越難過,公公去年夏天生病住院時,自己一把就掏了三萬多塊錢。當時,二弟張凱站在旁邊看著有些過意不去,就說,嫂子,要不要我掏一萬?靜茹擺擺手說,算了。三弟張濤站在旁邊像個電線桿一樣,屁都沒放一個?,F在倒好,天上掉給張家的大餡餅,全都落到了他張濤一個人頭上。
靜茹越想越覺得委屈,自己對張家這么多年的貢獻和付出,就等于全都打了水漂。當初張家要建這座房子時,她和張松剛結婚,那時家里窮得叮當響,錢都是自己問娘家要的。張家原本打算蓋五間平房,靜茹知道后就說,蓋樓房,五上五下,錢不夠我問爸媽去要?,F在倒好,房子拆遷了,拆遷費一個子都沒有自己的,就是打算全部給小兒子,也得跟我們這些當哥嫂的招呼一聲吧?再說了,公公婆婆也都到古稀之年了,公公的身體又不太好,也沒有醫(yī)療保險,總得留些錢給自己看病吃藥吧……
張松知道老婆氣不順,但又不能勸她。他知道人在氣頭上,勸她就等于火上澆油,而且言多必失,所以只能一直保持著沉默。他知道,這件事只能讓時間慢慢來撫平老婆的心。他很理解老爸老媽的心情,自己和老二張凱家條件都很好,三弟家就張濤一個人上班,三弟妹又沒有什么正式工作,老人家這樣做是在偏袒弱者,因此,把一百萬拆遷款全部給了張濤也是無可厚非的。可是,怪只怪爸媽沒有提前跟大媳婦二媳婦她們打招呼,兒子是自己的,一切好說好講的,可媳婦卻是人家的啊。
夫妻倆都悶聲不響地在沙發(fā)上干耗著,這時,家里的電話鈴突然響了。電話就在靜茹的身邊,她看了看沒有動。張松急忙繞過茶幾去接聽,電話是三弟張濤打來的。張濤在電話里說,大哥,咱爸病了。張松說,病了快送醫(yī)院,你趕緊撥打120呀。張濤說,咱爸說了,讓你開車來送他到醫(yī)院去。
張松知道老爸心疼錢,沒有辦法,只好找妻子靜茹要車鑰匙。靜茹問,你要車鑰匙干嘛?張松說,咱爸病了。靜茹不想把鑰匙給丈夫,丈夫雖然會開車,但從來沒有開過車,因為張松是一家大型企業(yè)里的副總,上下班都是車接車送的。靜茹說,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你開我的車我也不放心。
出了小區(qū)的門,靜茹的車子直奔市中心醫(yī)院開去。張松說,快掉頭,老爸在家里呢。靜茹不知道丈夫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老爸生病了不去醫(yī)院,在家里呆著干什么?
張松的爸媽住在老市區(qū),郊區(qū)的房子拆遷時,他們就搬到了靜茹他們先前的老房子里來居住。到了爸媽的住處,靜茹見二弟三弟他們都在,老爺子在床上躺著,嘴里不停地“哼哼”著。
二弟張凱見到大哥和大嫂,就走過來說,我要打120,老爸不讓,我今晚喝了點小酒,沒有辦法開車送他去醫(yī)院。
靜茹走到床前,低身問,爸,你哪里不舒服???老爺子嘴里“哼哼”著說,我渾身都不舒服,喘不過來氣。靜茹知道,老爺子肯定是心臟病又犯了,他去年住院也就是這樣的病。
三個兒子加上靜茹,四個人七手八腳地把老人架上車。小兒子張濤說,你們人多,我就不去了,明天我還要上早班。
張松快嘴快舌地答道,好。好過之后,張松就后悔了,他知道妻子靜茹肯定又不高興了,以前這個“好”字,一般都是從靜茹嘴里說出來的。張松真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到醫(yī)院后,本來掛號、交押金,這一系列程序都是靜茹一手操辦,可今天靜茹心里窩著火,特別是三弟的臨陣脫逃,理由是明天上早班,誰明天不上班?。恳幌伦拥昧艘话偃f,還不好好表孝心,竟然拿上班作幌子,刮大風吃炒面,你張濤怎么能好意思張開口呢?
靜茹不出面張羅,張松和張凱兄弟倆就像無頭的蒼蠅一樣,不知道該怎么去辦?他們倆把老爸扶下車,就往大廳里走。靜茹慢悠悠地把車泊在停車場的空位上,進門后,見兩兄弟扶著老爸在大廳走廊里的椅子上坐著。
靜茹說,你們都愣在這干什么,怎么還不去辦手續(xù)啊?張松趕忙站起來,他問,怎么辦手續(xù)?靜茹說,去掛急診???
掛好急診后,醫(yī)生一檢查,說要住院。住院要交三千塊押金。靜茹說,你們倆哪個身上有錢,我身上沒有帶錢?
靜茹知道,丈夫身上肯定是沒有錢,因為他們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自己操心。她問這話的目的,主要是給老爺子聽的,她想讓老爺子知道,沒有錢是什么都辦不成的。
二弟張凱摸摸口袋說,嫂子,我身上只有幾百塊。張松也說,沒有啊。靜茹向丈夫努努嘴,意思是讓他問老爸身上有錢嗎?張松就是不過去,要是在以前,靜茹早就把錢拿出來了。沒有現錢,她身上有好幾張銀行卡,但今天,她突然不想掏錢了。
老爺子見他們都沒有帶錢,就叫張松給老三張濤打電話。張松打張濤的手機,手機已經關機,張松又撥打他家里的固定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張濤才問,誰?。繌埶烧f,醫(yī)生叫咱爸住院,要三千元的押金,我們身上都沒有帶現錢,你快送錢過來。
張濤在電話里說,你們都沒有帶錢,開車回家拿啊,深更半夜我到哪里弄錢去?張松聽了三弟的話,也很生氣,他說,是咱爸讓你送錢的,不是我們。說過掛掉電話。
靜茹看到丈夫著急的樣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就從包里掏出銀行卡,劃卡交上了住院押金。
二
靜茹是在本市一家大型品牌服裝公司工作,屬于白領階層,工資每個月一萬多。丈夫張松是一家省屬企業(yè)里的副總,年薪二三十萬,女兒在復旦上大學,家里條件十分優(yōu)越。靜茹娘家的經濟條件也相當優(yōu)厚,爸爸開了一家公司,弟弟是一家房地產開發(fā)公司里的老板。所以,公公婆婆郊區(qū)的那套樓房拆遷時,靜茹根本就沒想要公公婆婆的一分錢,而且還無償提供一套房子給兩位老人住。
靜茹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盤算,公公婆婆找自己研究分錢的事項時,她會首先高姿態(tài)地提出,這一百萬拆遷款一分錢都不要。她知道三弟張濤家的經濟條件不太好,三弟媳桂芬給人家當鐘點工,大頭五十萬給三弟家。二弟張凱家條件雖然還可以,但二弟張凱和二弟媳李琴夫妻倆,畢竟都是普通工人,明年女兒就要上大學了,就給他們家二十五萬吧。余下的二十五萬,留著給兩位老人吃飯防老看病……
可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公公婆婆拿到一百萬拆遷款后,根本就沒有找靜茹研究這事。以前張家的大小事,都會把一家人叫到一起來,拿到臺面上跟她商量的,因為靜茹性格好、心善、大氣,有主心骨,遇事不像其他女人那樣愛占小便宜。她喜歡自己吃虧,分東西時喜歡大頭朝外,便宜都給兩個弟弟占,所以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拿主意,都是她說了算。
就因為以前的這個習慣,這件事使靜茹很被動。三弟張濤得到便宜還不賣乖,事事處處都往后退縮。這次老爸生病,照理說應該是他張濤表現孝心的最佳時候,可他卻照樣上班,照樣往醫(yī)院跑得不勤。特別是三弟媳桂芬,給人家做鐘點工,平時有的是時間,可她一天到晚連醫(yī)院的門都不進。二弟張凱和二弟媳李琴兩口子,嘴里什么話都不說,只是悶聲不響地干活。他們相信大嫂會擺平這件事的,所以只要大嫂招呼一聲,他們就會積極主動去干事的。但如果靜茹不發(fā)話,他們也不會主動出手去干的??涩F在靜茹明顯覺察到,自己在張家這個大家庭中,已經沒有了說話的權力。
老爸住院的前幾天,二弟和二弟媳一天還能來一趟醫(yī)院??砂雮€月后,二弟媳見三弟媳始終不露面,她也就索性不來了。靜茹整天忙得不知所措,婆婆年齡也大了,又幫不上什么忙。靜茹是天天家里醫(yī)院里單位里忙得連軸轉,好歹女兒上大學不在身邊。她看到目前這個情況后,就想和兩個弟弟商量一下,給老爺子找個護理算了。
那晚,正好三個兄弟都在醫(yī)院。靜茹說,張凱張濤,我跟你們倆商量個事,咱爸住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平時我們工作又都忙,干脆給咱爸找個護理吧。二弟張凱說,大嫂,我沒有意見。三弟張濤不愿意,他說,找可以,錢誰出???
是的,錢誰出?。快o茹事先怎么沒有考慮到錢的事呢?如果不是這一百萬拆遷款的話,兄弟三人是不會提錢的事的,因為錢多半都是靜茹出的,有時二弟也會掏一部分。可今天,提錢誰出的人,恰好就是得到這一百萬拆遷款的三弟張濤。靜茹心里很氣憤,她想,如果是二弟張凱提出來這事,還情有可原的,你張濤有什么權利和資格提錢的事呢?
聽到“錢誰出”這句話,靜茹一時愣住了。她求助似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見丈夫面部表情同樣也很復雜,她知道這個在企業(yè)當副總的丈夫,一時半會也沒有明確答案。
靜茹說,先不談錢的事,總不能讓老爺子一個人躺在醫(yī)院里沒有人管吧?
三弟說,這樣吧,我明天讓桂芬來伺候吧。
這句話被躺在床上的老爺子聽到,他發(fā)話了,他說,桂芬來伺候我,誰給我孫子燒飯吃,老子誰都不需要伺候,我能吃能動的,白天叫你媽來醫(yī)院陪我,晚上你們三個兄弟輪流來醫(yī)院不就妥了,干嘛花錢雇護理呢?老爺子既然這么說了,靜茹再也不想多說什么。
第二天晚上,本來是二弟張凱去醫(yī)院值夜班??傻搅送砩习它c鐘的時候,張凱卻突然打電話向大哥張松求援。他說,大哥,你今晚幫我頂一夜吧,我和老婆打架了,她死活不讓我出門,實在是沒有辦法。
張松接到電話后也沒辦法,就跟妻子靜茹說,我去醫(yī)院了,張凱和李琴兩人打架了。
看到丈夫離去的背影,靜茹想,不用問也知道,張凱兩口子是為一百萬拆遷款的事打架的。她看著電話,想打電話給二弟媳李琴勸勸她,可靜茹真不知道接通電話后,自己又該和她怎么說呢?
公公住院一個月后的一天,靜茹突然接到了公司安排她出差的通知。要是在以前,靜茹會在臨走之前,把家里的大小事,以及公公住院的一切事情,包括在醫(yī)院里值班、送飯等等這些雜七雜八的瑣碎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蛇@次她什么也不想說了,她知道說了也沒有用,吩咐弟弟和弟媳他們干活,他們會像以前那樣照干不誤嗎?特別是二弟和二弟媳,近段時間兩人總是矛盾不斷。
靜茹知道李琴意見很大,以前她們妯娌之間親親熱熱的,你來我往地走得可熱了,經常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去做美容??山螘r間里,靜茹覺察到李琴的明顯變化,十天半月連個電話都不打一個。
靜茹這次出差的任務說好聽些是開會,實際上就是去游玩,目的地是哈爾濱,會議日程為七天,來回坐飛機的話也需要九天。靜茹以前沒有去過哈爾濱,她聽人說哈爾濱有一條叫中央大街的購物街,特別繁華和熱鬧,那里的商品琳瑯滿目非常齊全。再者,近段時間,這一百萬拆遷款一直在靜茹心里鬧騰著,她也想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心情。
可是,就在靜茹出差的第五天早晨,卻突然接到丈夫張松的電話,讓她趕快回來,說爸爸可能熬不過今天了。靜茹接到電話很難受,趕忙向會務組請假,隨即坐飛機回來了。
靜茹從飛機場直接回到婆婆家的時候,見家里亂成一團糟,三個兄弟在客廳里坐著抽悶煙,兩個媳婦在陪婆婆流眼淚。
看到眼前的情況,靜茹知道老爺子已經走了。她生氣地對他們三兄弟說,你們這些人干坐著有什么用,趕緊找人搭靈棚準備后事???
張松眼睛盯著靜茹問,找誰呢?靜茹說,到附近花圈店去找啊,他們那里專門有這方面辦白喜的人。公公是上午十一點走的,靜茹是中午一點回來,還好不算太遲,花圈店里的人來到后半個小時就把靈棚搭好了。
等把公公后事都辦好后,靜茹渾身已經累得快散架了。她和丈夫張松一起回到自己家里后,洗洗澡就上床睡覺了。
等她一覺醒來,見丈夫張松還在客廳里沙發(fā)上抽悶煙。靜茹知道丈夫剛失去老爸心里難受,就輕輕地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靜茹依偎在張松身邊和風細雨地問,怎么不去睡覺?張松說,睡不著,想想有點對不起老爸。
靜茹問,怎么啦?張松說,如果當初我們聽醫(yī)生的話,給老爸安一個心臟啟搏器,或許老爸還能夠多活個幾年?
靜茹說,你怎么不給爸安一個呢?張松說,我當時和二弟商量這事,二弟說好啊,你叫三弟出錢呀,反正老爸給了他一百萬,出這點小錢還不是九牛一毛。我跟三弟說這事時,三弟說,咱爸說了,那一百萬是他留給孫子買房子的,那錢誰都不能動,也沒有權利動。既然三弟這樣說了,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靜茹埋怨丈夫說,情況緊急,從家里拿存折直接去銀行取錢不就行了嗎?張松說,我是想到拿存折了,可又怕你不同意啊。
靜茹生氣地說,張松,我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我生氣歸生氣,什么時候在乎過錢啦?靜茹這樣一說,張松心里更難過了,他有一種負罪感縈繞在心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看到丈夫難過的樣子,靜茹心里也不好受。她越發(fā)生三弟的氣了,心臟里安裝一個啟搏器,也就是幾萬塊錢的事,相比一百萬真是微乎其微。
不行……靜茹想,找個機會得和三弟好好談談,有好多事情他總是以為自己年齡小,家里窮,別人就該將就著他。真是拎不清,其實你張濤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心里比誰都明白。
三
老爺子去世以后,二弟媳李琴感覺這一百萬拆遷款徹底與自家無緣了,就和張凱鬧起了離婚,而且她的女兒張婧也站出來支持媽媽。
李琴對張凱說,你們老張家不是重男輕女嗎,那就別在一起過了,我們母女一起過,你該滾多遠就滾多遠,你老子一百萬連一個子都沒有給你,看來你有可能也不是張家的種。
開始幾天,張凱沒有地方去,就到大哥家避難。住一天兩天可以,總不能當常住大使吧。沒有辦法,張凱只好央求大嫂出面去調解他跟李琴的關系。
靜茹說,家里的事情該讓我講話的時候,老爺子不給我機會,現在我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有用了。
話雖然是這么說,周末晚上,靜茹還是打電話約了李琴母女倆,讓她們到一家叫舒心閣的茶樓來吃飯。
在舒心閣,張婧出去點菜了,李琴還沒有張口說話,委屈的眼淚就已經“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她說,大嫂,你說老爺子這事做的,一百萬全給了他孫子,孫女一個子都沒有,他這不是明顯看不起人嗎?
李琴的話句句說得都在理,都說到靜茹心坎上了??伸o茹今天的目的是來滅火,而不是來火上澆油的。靜茹說,是的,弟妹,我這段時間心里也生氣,可老爺子死了,咱們活人哪能跟死人慪氣呢?別說你們心里氣不順,就是我家張惠心里也是一樣,前些日子她打電話回來,一直在向我發(fā)火,說她爺爺偏心,沒有辦法,既然老爺子把錢給了三弟,總歸也沒有到了外人口袋里,你和張凱好好過日子,反正不愁吃不愁穿的,錢多錢少也無所謂。
李琴說,大嫂,不是錢的事,是張家拿人不當人看,他們這是欺負人,歧視咱們生女孩的。靜茹耐心勸她說,李琴,這件事老爺子做的是不對,連我心里都難受,以前家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都要拿出來跟我商量,可就是這件上綱上線的大事,連個招呼都沒有,你說,我心里是咋想的?不過,我們不能為了分不到一百萬就不過日子了吧?
李琴說,我不管,反正我跟女兒一起過,隨便他張凱到哪去?靜茹說,他能到哪去?他是你的丈夫,是張婧的爸爸。
她們正在說話時,張婧進來了。她閃身來到靜茹身邊,神秘地對她說,大媽,我看到小嬸和一個男的一起從茶樓出去了,兩人勾肩搭背的,關系挺密切挺不正常的。靜茹說,婧婧,別瞎說,男女在一起關系就不正常了?張婧說,我感覺他們關系就是不一般。
這時,服務員端著茶和菜進來了,三人開始吃飯。靜茹端起茶說,以茶代酒,我敬你們母女倆一杯。祝張凱早點回家,你們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張婧說,大媽,我不同意,我馬上準備讓我媽去派出所給我改姓,我決定不姓張了姓李。靜茹說,傻閨女,別胡說了。張婧說,大媽,我說的是真的,等我姐姐張惠放假回來時,我也動員她去改姓,改和大媽一個姓,反正張家人看不起女孩子。
靜茹說,婧婧,你這個主意不錯,我贊成你們改姓,但我不贊成你爸和你媽離婚。張婧說,大媽,這叫父債子還,誰讓他爸拿人不當人呀。靜茹說,照這樣,我也要把你大伯趕出去。張婧說,大伯就不一樣了……
靜茹知道,一時半會是很難做通她們母女二人的思想工作的,八點鐘不到,三個人就離開了舒心閣。
出了茶樓,張凱的車子已經等在門口。張婧走向前去說,老爸,你今天表現還可以,不過,要看我媽上不上你的車子?
正在這時,靜茹的手機突然響了。電話是丈夫張松打來的,說三弟張濤的兒子小強被車撞了,肇事車輛也跑掉了,人現在正在人民醫(yī)院搶救著……
當時李琴還正在考慮著,坐不坐丈夫的車回去?靜茹火急火燎地對她們說,走,我們趕快上車,小強被車撞了,他現在在人民醫(yī)院搶救著。
他們趕到人民醫(yī)院時,小強正在搶救室進行救治。由于小強的一條腿被汽車壓成粉碎性骨折了,需要馬上進行截肢。截肢是個大手術,醫(yī)生說要急需輸血,可小強是AB型,醫(yī)院血庫里暫時又沒有這種匹配的血型。
張濤卷起袖子著急地對醫(yī)生說,醫(yī)生,抽我的血,我是小孩爸爸。張松張凱兩兄弟也同時說,抽我們的血吧,我們是小孩的伯伯。
醫(yī)院趕緊給他們驗血,結果三人的血型都不符合,醫(yī)生又給小強的媽媽驗血,結果也是不符合。其中一個認識靜茹的醫(yī)生,偷偷地跟靜茹說,你們是不是小時候抱錯了孩子,怎么血型都不符?。?/p>
沒有辦法,醫(yī)院只有聯(lián)系其他醫(yī)院。與此同時,市廣播電臺也把急需AB型血的消息廣播了出去。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里,就有同樣血型的志愿者,前來醫(yī)院獻血了。由于搶救及時,小強順利做好手術度過了危險期。
最先起疑心的是小強的爸爸張濤。兒子手術過后,張濤心里就琢磨起來了,怎么兒子的血型會是AB型呢?事后,他還專門咨詢過醫(yī)生,自己是O型血,老婆是B型血,不可能生一個AB型的兒子,是不是在醫(yī)院生孩子時抱錯了,還是……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張濤的眼睛總是緊緊地盯著兒子的臉,他越看越感覺兒子長得不像自己。他又偷偷地瞄瞄妻子桂芬的臉,他感覺兒子的臉龐長得有點像她,但又不是太像她。張濤心里泛起了嘀咕,兒子會不會是老婆偷偷和別的男人生的呢?
四
這天下午,靜茹下班回到家里后,見丈夫張松還沒有回來,就去了小區(qū)旁的超市里買了一袋速凍水餃,準備晚上吃。
靜茹剛到家換好鞋,門鈴響了,靜茹以為丈夫沒有帶鑰匙,就去開門,進來的卻是三弟張濤。張濤進屋后悶坐了一會后說,嫂子,小強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兒子?靜茹說,等他好了后,你做個親子鑒定不就知道了嗎。張濤說,如果不是,我該怎么辦?
靜茹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三弟的這個問題。
本來小強出了個交通事故就夠麻煩的了,誰知又出了血型不符的事情,真讓人糾結。張濤心里更是煩悶,他的頭腦里,整天苦思冥想著和妻子結婚后的一幕一幕,想從中找到一點可疑的蛛絲馬跡來。張濤現在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只好來到大哥家,想聽聽他們的意見,看這事到底該怎么辦?
看到張濤痛苦的樣子,靜茹勸他說,不要急,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聽到這話,張濤哭了,他說,大嫂,別的我都沒有什么,如果小強真不是我的兒子,我感覺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咱們死去的老爸,老爺子把一百萬拆遷款都給了自己的孫子,可結果孫子還不是自己的……
看到張濤一個大老爺們,坐在沙發(fā)上不停地流眼淚,靜茹心里也很難受。
正在這時,張濤的手機響了。手機是桂芬打來的。桂芬在電話里說,小強要吃餃子,你趕快從街上買點水餃送過來。
靜茹說,得了,我剛買的餃子,你都帶過去,給他們娘倆吃吧。
張濤走后,張松回來了,靜茹跟丈夫說,我感覺小強還真不是三弟的兒子,血型不對不說,上次我和李琴她娘倆去茶樓吃飯,張婧看到桂芬跟一個男的很曖昧。張松說,你看到那個男的長的啥樣?靜茹說,我沒有看到,不知道長相,張婧說她看到了。張松說,這事情還真夠麻煩的。
靜茹說,近段時間不知道咱媽一個人住身體如何?讓她跟我們住她又不同意。張松說,她疼愛她的孫子,想要跟三弟一起住,可桂芬又不同意。靜茹說,我們馬上去看看吧。
靜茹他們到的時候,婆婆剛吃過飯。婆婆看到靜茹就說,他大嫂,小強如果真不是老三的兒子,那不是白花錢嗎?靜茹對婆婆說,媽你年齡大了,少操點心,把你的身體養(yǎng)好,就是我們做兒女的福分了。
婆婆說,靜茹,我和你爸那一百萬拆遷款可是給自己親孫子的,千萬不能落到別人口袋里。為這事,老二家的天天和老二鬧離婚,如果小強真不是我的孫子,你們趕快給我把錢要回來。
不聽婆婆說到一百萬時,靜茹心里還不氣,聽到婆婆說到一百萬后,她心中頓時有一種像刀絞般的一樣難受。
五
一天下午,市交警大隊突然通知張凱前去接受調查。原因是從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上看,事發(fā)當天的那個時間段里,他的小車正好也從那段路上經過。
你們開玩笑吧,到了交警隊,張凱說,小強是我的親侄子,我怎么會開車撞他?警察說,凡是從那里經過的車輛,都有可能是嫌疑車輛。
張凱只得坐下來寫經過材料,直到第二天凌晨,交警才放他回來。張凱回來的第二天,各種謠言迅速傳播開了,說張凱為了一百萬竟然不顧親情,想撞死自己的親侄子。張凱到醫(yī)院看小強時,三弟媳桂芬更是當面罵他是儈子手,說他喪盡天良。
一時間,張家兄弟的關系陡然變得緊張起來,張凱更是里外不是人,甚至連大嫂靜茹也有些懷疑他。當天晚上,靜茹就打電話讓張凱來她家一趟。
張凱說,大嫂,你認為這事會是真的嗎?靜茹說,我當然希望不是真的了。張凱說,大嫂,那晚我去接你們,根本就沒有看到小強,再說了,小強當時又沒有被車撞昏過去,我的車他會認不出來嗎?靜茹說,不是你干的就好。
由于二弟媳李琴和二弟張凱正在鬧離婚,張凱現在只能暫時住在老媽那里,張凱回到家時,見老媽一個人在家里流淚。說,媽,你怎么哭了?媽說,老二啊,我聽人說,小強是你開車軋的?張凱說,媽,你甭聽別人瞎說,這種犯法的事,我哪會干呢?媽說,他們都說,因為那一百萬拆遷款我們分配不均,你們兄弟三人表面上和和氣氣,其實心里誰都不快樂。張凱說,媽,那是別人嚼舌頭,他們都不想讓我們張家安生。
接下來,謠言愈傳愈邪乎,甚至把大嫂靜茹也扯了進去。說她是張家的幕后總指揮,是她指使二弟張凱用車撞死親侄子,為的是要重新分配那一百萬拆遷款。靜茹聽到這些后,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她感到很郁悶,她知道這些話多半是三弟媳放出去的,但要想使這些謠言不攻自破,就只有等到交警大隊找到肇事車主了。
這晚,丈夫張松在外面應酬,靜茹一個人在家,想想家里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她感到很煩惱,公公去世,二弟夫妻倆鬧離婚,小強出車禍,無端的謠言……
靜茹忽而又想到,有好長時間沒有去看望父母了,也不知道爸媽的身體如何?靜茹就抓起電話給自己的媽媽打電話。
電話是保姆接的。靜茹問,你好,我媽呢?保姆說,阿姨到醫(yī)院去了。靜茹一聽緊張了,她忙問保姆,我媽去醫(yī)院干什么?保姆說,去看一個病人。靜茹吁了口氣說,好,我知道了。
靜茹剛掛掉電話,就聽到敲門聲。她打開門,見是李琴和張婧娘倆站在門口。靜茹問,你們倆今天怎么有閑空?李琴說,大哥不在家呀?靜茹說,他出去吃飯了。
李琴湊到靜茹面前,心急地說,大嫂,別人都在傳小強的腿是張凱開車軋的,你說這是真的嗎?靜茹說,真不真,你直接問張凱不就行了嗎?李琴說,問他他會告訴我真話嗎?靜茹說,你都聽到什么傳言?李琴她們在沙發(fā)上坐下來說,傳言可多了,還有的說,是大嫂你在幕后指使著呢。
靜茹說,李琴啊,如果不說我幕后指使,這事還有可能是真的,但他們說是我指使的,這件事就是假的了。你想想,大嫂能干出這檔事嗎?李琴焦急地說,我聽到這事都快急死了。靜茹說,你不是要離婚嗎?李琴說,還不是沒有離掉嗎。
靜茹說,李琴,咱姊妹有話直說吧,你還是不要添亂子了,趕快把張凱接回去吧,現在各種傳聞不斷,你這樣鬧下去,對張凱對張家都沒有什么好處,只有越鬧越添亂子。
李琴說,大嫂,可我是真的很生氣啊,哪有這樣拿人不當人的家庭。靜茹說,其他事情以后再說,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就算了,你和張凱好好過日子,一家人身體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張婧明年就要考大學了,你們的精力要多花些在女兒身上,只有女兒,才是你們最大的希望。
李琴低聲說,我聽嫂子的。
這邊剛把二弟夫妻之間的火滅掉,三弟那邊的火又著起來了。夫妻倆爭吵的焦點,兒子到底是誰的?三弟張濤強忍了個把月后,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這天中午,他們兩口子就在醫(yī)院里干起來了。
張濤說,你說兒子到底是誰的?桂芬一口咬定說,兒子就是你張濤的。張濤說,是我的那血型怎么不相符啊?桂芬說,我又不是醫(yī)生,我怎么知道???張濤說,那你跟別的男人有沒有關系,你難道不知道嗎?桂芬說,我當然知道了,我跟誰都沒有關系,就跟你張濤一個人有關系。
張濤說,好,我讓你不承認,我去做親子鑒定去。桂芬說,做就做,誰怕誰???張濤說,如果結果出來,不是我兒子的話,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桂芬說,瞧你那熊樣,你敢嗎?張濤說,你看我敢不敢?
桂芬哭著說,你們張家都不是人,你哥開車把我兒子撞殘廢了,你今天又說兒子不是你的,不知道你們張家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張濤實在氣急了,他罵道,你個X女人可別亂說,我哥什么時候撞殘兒子了,你有證據嗎?桂芬說,怎么沒有證據,交警大隊都調查他了,他們看到我們得了一百萬,就眼熱了,就想圖財害命,這是傻瓜都能想到的事情。
張濤不愿意聽桂芬這些胡攪蠻纏的話,轉身走了。
六
轉眼之間老爺子走了三個多月了。給老爸燒百天紙的這天,對張家三兄弟來說是最悲痛的一天。在老爸去世的這一百天時間里,張家發(fā)生的事情,著實讓三兄弟苦不堪言,傷心落淚。二弟張凱夫妻倆雖然不鬧離婚了,可二弟張凱和大嫂靜茹卻被卷入了車禍的傳言里;三弟張濤和三弟媳桂芬又為了兒子的身世鬧得不可開交……在這一百天里,張家人真可謂是諸事不順,雞犬不寧。當天,大家都在老爸墳前放聲痛哭,特別是三弟張濤更是淚如泉水。
第二天,張濤問大哥要了一輛小車,他跟妻子說,是要帶兒子去省城檢查,實際張濤是帶兒子去省城偷偷做親子鑒定。
回來之后,他心里一直都忐忑不安,眼睛都不敢正視兒子,他有一種愧對兒子的感覺。如果小強真不是自己的兒子,他該怎么辦呢?他想,首先要和妻子離婚,然后再起訴妻子。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等待,醫(yī)院說一個禮拜后出結果。等待的日子對張濤以及張家來說同樣是煎熬的。
檢查結果出來了,小強果真不是張濤的兒子。張濤拿到化驗結果從省城回來后直接來到大哥家。大哥還沒有回來,只有大嫂靜茹一個人在家。
張濤說,大嫂,你看這事我應該咋辦呀?
靜茹說,能咋辦呢?這里邊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小強是桂芬和另外的男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就是在出生的時候醫(yī)院給抱錯了。
張濤說,抱錯是不可能的,我清楚地記得,在醫(yī)院生小強那天,就桂芬一個人生的是男孩,其他三家生的都是女孩。靜茹說,那我就不知道了。
張濤吼道,我要離婚,我要起訴她。
張濤與妻子桂芬的矛盾還沒有公開,桂芬卻先發(fā)制人倒打了一耙子。她說,兒子被張家撞殘后,為了甩掉累贅,不想養(yǎng)這個兒子,而且還利用關系買通醫(yī)院出假證明,故意說兒子不是張家的,目的是為了想瓜分那一百萬拆遷款。
桂芬本來不鬧的話,靜茹還想勸勸三弟遷就一點不要鬧離婚,聽到桂芬這么無禮地瞎說,也非常生氣,什么事情都跟一百萬聯(lián)系在一起,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跟三弟說,你離婚不離婚,隨你自己的便吧。
兒子一出院,張濤就到法院提出了與桂芬離婚。在提出離婚的當天下午,從交警大隊傳來了好消息,肇事車駕駛員投案自首了。張濤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他急忙打電話告訴大嫂。大嫂聽到后更高興,謠言終于不攻自破了。
小許投案自首后,最后悔的人就是桂芬。因為在舒心閣茶樓約和桂芬會的人正是小許的老板,孩子也就是這位老板的。
肇事車主找到了,治療費、誤工費以及賠償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墒?,關于孩子的身世問題并沒有解決。張濤還是照告不誤,他要告妻子在婚姻內與他人私通生子,一直欺騙他。張濤要求解除婚姻關系的同時,并賠償孩子十年的撫養(yǎng)費、精神損失費等二十萬元。
就在張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欲與妻子桂芬對峙公堂時,桂芬卻主動說了隱瞞多年的真相。兒子小強確實不是她和張濤的,而是她表哥的兒子,也就是那個和她在舒心閣茶樓約會的老板的兒子。
桂芬的娘家,是在百里之外的另一個縣的農村,她是在本市打工時認識張濤的。桂芬雖然是個農村姑娘,但她相貌好長得好,張家也都挺滿意的。結婚一年后,他們的兒子就降生了。可是,按照風俗走滿月的時候,卻發(fā)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一天夜里,桂芬?guī)Ш⒆铀X,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許是自己身體壓的,也許是被子捂的,第二天起來,發(fā)現兒子已經沒氣了。
發(fā)生了這個情況后,桂芬當然是哭得死去活來。她不光傷心,而且心里更是害怕和擔心,張家三兄弟中,大哥二哥家生的都是女孩,唯有自己家生的是兒子,公公婆婆看著孫子都像看到寶貝一樣,如今……她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的丈夫,怎么面對自己的公公婆婆?
恰巧桂芬有一個遠房表哥家,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這對雙胞胎兒子,只比桂芬的兒子小兩天,這位表哥上面已有一個兒子,他們原本想再要一個閨女,結果沒有想到又生了一對兒子。所以自從表哥的雙胞胎兒子出生后,他就一直想把雙胞胎中的一個送給別人,可表嫂舍不得。桂芬出了這事后,表哥表嫂就主動把兒子給桂芬送了過來。
桂芬接過孩子,看到小家伙和自己的兒子一樣,虎頭虎腦的挺可愛。她解開上衣的扣子,給孩子喂奶。哪知,孩子吃好奶后,就在她的懷里安然地睡熟了。桂芬看到這一切,就只好同意了。
在娘家住了一段時間后,桂芬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起初的幾個月里,桂芬心里總是誠惶誠恐的,她生怕張濤和家人看出破綻??墒堑冗^了一年半載后,孩子會說話會走路了,張濤和家人都沒有發(fā)現其中的秘密,于是她也就安心了。
后來,桂芬老家的這位表哥發(fā)跡了,公司從鎮(zhèn)上開到縣城,又從縣城開到了市里。表哥在市里見到這位年輕漂亮的表妹后,就經常約她一起吃飯聊天,一來二去,兩人的關系就迅速升溫,再加上兒子這條紐帶,兩個人就秘密地好上了。誰知,這樣的隱情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攪亂了,而且肇事司機就是她表哥的小車司機,真是天大的報應啊——
七
桂芬說出真相后,張濤感到無比震驚,這個結果遠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他放聲大哭起來,他不知道怎么會出現這樣的結果?自己的兒子在十年前已經死了,別人的兒子,自己卻辛辛苦苦養(yǎng)育了十年……打擊猶如驚天濤浪一樣向他重重打來,張濤眼睛一黑,登時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大哥大嫂趕到醫(yī)院時,張濤已經醒來。他拉著大哥的手哭著說,大哥大嫂,你們要給小弟做主啊,我要離婚,我再也不和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了,她把我騙得可慘了,也把咱們張家騙得可慘了——嗚——嗚——張濤邊哭邊說,我怎么對得起咱死去的老爸啊——
靜茹說,三弟,別想那么遠,先養(yǎng)好身體再說。
這時,三弟媳桂芬突然從外面進來了,她跪倒在大家面前說,大哥大嫂,我對不起你們張家,隨便你們怎么處置我,我都能接受……
看到桂芬,張濤在床上大叫起來,他說,大哥大嫂,趕快叫她滾出去,我不想見這個不要臉的臭婊子。
大嫂彎腰扶起桂芬。她見三弟媳淚流滿面,就拍了拍桂芬的肩膀,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該如何應付和收場呢?她想,自己還是先和桂芬談談吧。
靜茹把三弟媳桂芬拉到自己的車上。靜茹問三弟媳桂芬,你現在是怎么想的?桂芬說,大嫂,發(fā)生這樣的事,我心里也難過啊,能怎么想呢?我真后悔當初啊——說著說著,桂芬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流了下來。
靜茹知道,如果單單是孩子的事,張家人還能接受和原諒她,孩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畢竟也養(yǎng)育了十年,十年的感情豈能是一朝一夕結束的了?可是桂芬與表哥外遇的事,張濤和張家是無法原諒的,而且她表哥還是她現在兒子的爸爸,這更是到了不可挽救的局面了。
桂芬說,我現在只能同意離婚了,我知道張家三兄弟包括你,都容不下我和小強了。靜茹說,桂芬,你又說外話了,不是我們容不下你和小強,而是這件事情很難讓人接受,你當初如果不和你表哥來往的話,今天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結局。
靜茹看到桂芬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流著淚,就對她說,桂芬,我先送你回家吧,小強還需要你照顧呢。
送桂芬回家后,靜茹開車又拐回到醫(yī)院時,見二弟張凱二弟媳他們也來了。二弟媳李琴看到大嫂說,大嫂,你來了。靜茹點點頭。
見大嫂回來了,張濤說,我要回去。大嫂問,你回哪去?張濤說,我回自己家,我要把他們兩個全趕出去,沒想到這個臭婊子這么大膽,竟然背著我找野男人。
大嫂說,三弟,你別一時沖動,好好考慮考慮,離婚可不是嘴上說說的事,離了你們就不是一家人了,以后會不會后悔?張濤說,我考慮好了,這個婚非離不可,我一天也不愿意和他們過了。
張濤的離婚案十分順利,由于當事人桂芬自愿答應離婚,再者她的表哥已經早早地給她在別處另買了一套住房,桂芬?guī)е姛o條件地搬出了張家。至于張濤的那二十萬精神賠償費,桂芬知道大嫂心里善良,就偷偷地找到了大嫂靜茹說情。她在大嫂面前哭訴著自己目前的艱辛,以及看在殘廢兒子的份上,請求張濤免掉這二十萬精神損失費。
聽到桂芬的訴說,大嫂心也軟了。靜茹就勸三弟張濤,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面上,放棄精神賠償。盡管張濤心中有一百個不愿意,但看在大嫂的面子上,也只好同意了。
經過這次事件,張濤像是突然長大了似的,主動把老媽接到自己的家中,同時拿出了老爸給他的一百萬拆遷款交給了大嫂。他說,兒子沒有了,一百萬我也不要了。
大嫂接到一百萬存折后,叫來了二弟張凱和二弟媳李琴,包括放假在家的張惠和張婧及全家所有的人,及時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商量這一百萬拆遷款的事。二弟媳看到目前三弟張濤的現狀,就快言快語地說,這一百萬我們家一分錢都不要,全都給三弟吧。
聽到二弟媳這樣說,靜茹既感到意料之外,又感到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二弟媳李琴和自己的想法一樣,主要不是錢的事,而且面子問題。
靜茹當著全家人的面,又把這一百萬鄭重其事地交給了張濤。她對張濤說,三弟,你看到了吧,老爸老媽的這一百萬,以前老爸給你,你應該感覺到是我們全家的心意,人這一生不要把錢看得太重,有時候情和愛遠比金錢重要得多。
三弟張濤接過一百萬,已經是感動得淚流滿面了。他哽咽著說,哥哥,嫂嫂,謝謝你們。其實,我知道,親情遠比金錢重要得多,兩個侄女上學的學費,今后都由我這個當叔叔的來承擔。
張惠和張婧同時說,三叔,我們要到海外留學,你這一百萬還不夠呢。張濤說,侄女們,不夠怕什么,三叔還年輕,還可以再去掙錢啊——
靜茹假意訓斥兩個孩子說,你們倆傻丫頭快別鬧了,去,把你奶奶喊上,今天我們一家人到飯店吃頓團圓飯去。
吃飯的時候,靜茹心里一直不停地琢磨著,要盡快給張濤找一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