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臥底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李正宇是個臥底,但是壓根沒有人會相信,說他是混混倒會有很多人贊同。他偽裝得太好了,沒想到,有個人比他還厲害,那就是林靈,咦,她是誰派來的?
楔子
黑暗中,微弱的光點在忽上忽下地移動著,那是一只微型的手電筒,來人正疑惑著,明明白天他把那份資料放進了抽屜里,怎么現(xiàn)在卻沒有了?這時,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手電筒的光馬上暗了下去。
兩名警衛(wèi)迅速地走過來,警惕地看一眼周圍,辦公區(qū)的玻璃門是關(guān)好的,其中一個警衛(wèi)仰頭看了一眼天窗,敞開了一半,他對同伴說:“可能是野貓跑進來了吧?!蓖辄c頭應(yīng)是,兩人又用手中的探照燈巡視一遍,然后乘電梯下去。
鐵拉門電梯內(nèi)的光亮消失,剛才還關(guān)好的玻璃門被輕輕地打開,一個人影迅速地閃了出來,走進了安全梯……
一、
騰泰洋行,早晨上班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位于四樓的電梯拉門緩緩地打開,林靈費力地拖著一個大大的皮箱,拖拽的聲在大理石地面上響起,引來了辦公區(qū)內(nèi)同事們的側(cè)目。正從茶水間里端咖啡出來的娜娜擋住她的去路,疑惑地問:“林靈,你這是干嗎?”
“我被房東趕出來了,說有什么親戚從北平過來,不能再租給我了?!绷朱`沮喪地說,騰出手抹掉額角上的汗。
“怎么還有這樣的人啊,那房租呢?”
“錢都退給我了,不過我沒地方住,真鬧心?!绷朱`嘆著氣,這也引得幾個圍觀的同事紛紛埋怨起房東來。大家正說著,電梯聲音響起,注意到鐵拉門內(nèi)走出來的人,原本唧唧喳喳議論的幾個女孩子都閉上了嘴,紛紛向兩邊靠,讓出一條路來。
“你們早上都很閑嗎?”譚紳冷冷地問著。他是騰泰洋行年輕的總經(jīng)理,雖然只是三十出頭,卻冷峻老練,氣場懾人,在上海灘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譚紳眼角一掃地上的皮箱,問:“怎么回事?”
林靈窘迫地說:“總經(jīng)理,我被房東趕出來了,東西暫時沒地方放,只好拿公司來了?!?/p>
譚紳沉思了一下,然后扭頭對身后的人說:“正宇,你那兒不是空個房間嗎?讓林小姐住你那兒好了?!?/p>
“???”林靈還有身邊的女孩子們都驚呼了一聲。林靈看一眼笑起來很痞的李正宇,心中一涼,急忙搖手說:“不用不用,譚總,我自己找房子就好,上他家住不方便?!?/p>
“正宇住的房子不是他的,是我家在鳳安弄的老宅子,我說誰住誰就能住,而且那兒離洋行也近。再說你雖然是新人,不過工作踏實上進,我很信賴你,以后需要你的工作很多,住近些也方便,你說呢?”譚紳臉上露出紳士般的微笑,看上去像一個很體貼下屬的老板。
林靈果然心動了,她咬了一下嘴唇,笑著說:“那就聽譚總的?!?/p>
“正宇,你先把林小姐的東西送回去?!弊T紳轉(zhuǎn)頭交代著。
“是。”身后的李正宇開心地說著,伸手去拿林靈的皮箱,同時還對林靈頑皮地眨了一下大眼睛,然后拿走了她的箱子。
譚紳解決完這件事,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關(guān)上門后,他的視線穿過落地玻璃,看到林靈坐在斜對面的辦公桌邊愁眉不展,他的嘴角浮上一絲冷笑。
娜娜倚在林靈的桌邊羨慕地說:“哎呀,我都在洋行工作一年了,譚總也沒說器重我,你看你多好,才來三個月,就得到譚總的認可,可以住免費的房子。”
“可是,那個李正宇……”林靈欲言又止,她雖然來騰泰洋行的時間短,可還是知道李正宇這個盡人皆知的敗類,據(jù)說他之前好像混過青幫,因為一次意外救了譚紳,所以成了他的司機??墒撬自捳f爛泥扶不上墻,這小子江湖氣太重,惹事生非,沒個正經(jīng),前幾天還因為調(diào)戲隔壁公司的客服小姐被請去了巡捕房,還得譚總出面把這事擺平。
娜娜也嘆口氣,手放在林靈的肩膀上:“你自己小心點吧,有事找我?!?/p>
林靈感激地看她一眼,貝齒輕咬朱唇,手不知不覺地使勁攥著拳頭。竟然和那個人渣合住,要不是譚紳說會給她很多的工作,她才不要答應(yīng)。她扭頭看向前方的落地玻璃,譚紳正把一份資料鎖進身后的柜子里,她瞇著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些。
二、
李正宇打開房門后,林靈整個人石化地站在門口,她確定剛才李正宇是用鑰匙開的門,所以排除了被小偷洗劫的可能。
但這兒是人住的地方嗎?看上去有三十多平方米的客廳,凌亂得堪比戰(zhàn)爭現(xiàn)場,沙發(fā)上扔的是換下來的衣物,茶幾上扔著一堆零食及果皮雜物,地上簡直就是生活用品大雜燴。靠近門口的地上還扔著幾本讓人面紅耳赤的摩登女郎的畫報。
李正宇彎腰在門口的一堆鞋子中找到拖鞋,穿在了腳上,發(fā)現(xiàn)某人的臉已經(jīng)成了熟透的西紅柿,正盯著地上放空,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哎,發(fā)什么呆?進來啊?!?/p>
回神的林靈疑惑地問:“昨天你有朋友來這兒聚會嗎?”
“聚會?嗬,我是外鄉(xiāng)人,在上海不認識一個人,哪有朋友啊。我這兒有點亂,你習慣就好了?!彼蟠筮诌值匦?。
有點亂?他還真是好意思,林靈懶得理他,在鞋堆里扒拉出一雙還算干凈的拖鞋穿在腳上。
“你的房間在最里面的一間,我把箱子放在房間里了。左手邊是我的房間,晚上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話……?!备诹朱`身后的李正宇剛到說這兒,就被林靈突然瞪大的眼睛給嚇了一跳。
砰——房門被使勁地關(guān)上,李正宇撓撓腦袋納悶地嘀咕:“晚上需要吃消夜的話,我告訴你糕點在哪兒啊,瞪我干嗎?”
真是人渣,竟然說這么露骨的話。林靈后悔也晚了,她把房門反鎖上,這個房間他好像沒怎么來過,幸免于他的魔爪之下。她急忙走到她的皮箱邊,檢查一下拉鎖,然后放平打開,還好,沒有被翻過的痕跡。她松了一口氣,然后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等她都收拾完,肚子也已經(jīng)餓了,打開門走出去,李正宇嘴里正嚼著吃的,斜歪在沙發(fā)上看畫報,腳丫子放在茶幾上抖啊抖的。
“那個……晚上吃什么?”林靈硬著頭皮問。
李正宇的腳丫子一抬,指了一下廚房的柜子。林靈越過地板上的障礙物走到柜子前,打開門,她磨起了牙,各色糕點是應(yīng)有盡有,估計整個上海灘所有租界里能買的到糕點都出現(xiàn)在了這兒,她扭頭問著某人:“喂,我說你是打劫了賣糕點的嗎?”
噗——李正宇嘴里的東西噴了出去,他順手拿過壓在身下的衣服擦了嘴,說:“你真逗,有糕點吃就不錯了。對了,旁邊的罐子里有西洋參,你沖兩杯來,給我?guī)б煌??!?/p>
“喂,我和你不是很熟吧?”林靈忍無可忍,這家伙也太自來熟了,在洋行平常見面點個頭的關(guān)系而已啊。
“這都住一起了,還有什么見外的?!崩钫顡噶藫改_丫子。
“誰和你住一起了?是合住?!绷朱`糾正著。
李正宇眼睛也不抬,嗯了一聲說:“對,合住。不過糕點是我買的,你給我沖西洋參的話,我可以不收錢?!?/p>
“無恥?!绷朱`嘀咕。
沙發(fā)上的人耳朵尖,沖她一咧嘴,用嗓子眼發(fā)聲:“我長牙了。”
砰——廚柜門被用力關(guān)上。
三、
李正宇送完譚總,把車開回了鳳安弄,剛拐進弄口他就看到了林靈。她的手中提著一個布袋子,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話,那人背對著自己,看不清模樣。李正宇緩緩降下車窗,喊了一聲:“林靈?!?/p>
林靈沒想到李正宇這么早就回來了,明顯地嚇了一跳,急忙變了臉色對面前的男人說:“你別再糾纏我了,我們是不可能的,連朋友也做不下去?!彼鰟菀?,可是男人卻拽住林靈的手說:“不行,今天非說清楚不可?!?/p>
一看這陣勢,李正宇熄了火從車里下來,快步走向男人:“把你的爪子給我松開,干什么啊你?”
看李正宇火冒三丈的樣子,林靈急忙攔住他說:“別理他,我們走。”
“走什么,敢騷擾我的女朋友,你活膩了是不是?”李正宇伸手就要打那男人,可是手卻停在了半空中。這個男人長得很兇悍,雖然五官不是猙獰的那一種,但是在道上混了多年,李正宇能感覺到這個人并不是簡單的人物,這要是真打下去,會是什么后果,他現(xiàn)在身份特殊,不能再惹事了。
他心里正有一系列活動在進行著,手臂還像個招財貓似的舉著,男人嘴角一鉤說:“你倒是打???”
李正宇胳膊一縮,蘭花指一出,對著他說:“你趕緊給我滾啊,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敢揍你,林靈現(xiàn)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倆還在過著幸福的同居生活,離結(jié)婚也不遠了,我說你識相的話以后別再出現(xiàn),你打聽打聽,我李正宇以前在青幫是出名的狠角色?!?/p>
他心里納悶著這林靈看著柔弱清純,怎么交上這么兇神惡煞的男人,頓時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正義感。
男人直視著李正宇,看得他心底發(fā)毛,男人的視線又轉(zhuǎn)向林靈說:“你小心點。”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喂,你給我站住?!崩钫钜飞纤?,卻被林靈伸手拽住,她埋怨著說:“你怎么滿嘴跑火車???誰和你同居了?誰要和你結(jié)婚了?”
“哎,林靈,你過河拆橋也太快了吧?如果不是我及時挺身而出,你能甩掉這小子嗎?”
“那你也不能罵他啊?!?/p>
“你都要甩掉他,我還不罵得狠一點?”李正宇得意著,注意到林靈沉下來的臉,他忙轉(zhuǎn)移話題,低頭去碰她手中的袋子說,“這是什么?沉不沉,我?guī)湍懔??!?/p>
林靈直接松手,李正宇接過來,打開塑料袋一看,幾樣蔬菜還有一條魚外加調(diào)料若干,他驚喜地說:“喲,你要做飯???”
走在前面的林靈嗯了一聲,李正宇興奮地說:“有女朋友就是好啊?!?/p>
“李正宇,你的臉不用那么大?!?/p>
四、
“林靈,泡兩杯咖啡送到辦公室來?!弊T紳的聲音從分機中傳出來,林靈馬上起身走向茶水間,路過總經(jīng)理辦公室時,她向里面看了一眼,一個穿著酒紅色旗袍,燙著鬈發(fā)的艷麗女子,正親昵地坐在譚紳的旁邊。林靈在看到她時,愣了愣神,馬上加快腳步走向茶水間。
娜娜正好也在,湊過來小聲說:“喂,你看到?jīng)]?那個曲小姐是譚總的女友。我在這兒工作這么久,第一次看到譚總對一個女孩這么上心,這個曲小姐有兩個月沒來了,我以為他們分手了呢,可剛才我聽說,她是去了國外,真羨慕她啊?!?/p>
林靈只是笑著點頭應(yīng)付,娜娜又感嘆了幾句,而后走出了茶水間。林靈泡完咖啡,端著杯子站在門口不敢進去,送進去的話,那豈不是露餡了?曲薇和譚紳真是男女朋友的話,林靈想要的答案就迎刃而解,可是如果被她看到自己在這兒,那麻煩又會更大。她正躊躇著,李正宇哼著歌走了過來,看到她低頭緊鎖眉頭,笑著說:“干嗎呢?對著咖啡拋媚眼,還不如對我拋管用?!?/p>
林靈抬起頭,李正宇嚇一跳,這女孩年齡不大,怎么眼中總有和她不符的殺氣。
李正宇馬上改口說:“我說著玩的,別盯著我了,譚總和曲小姐等著喝咖啡呢。”
“我……我肚子疼。”林靈想了想,還是撒了謊,李正宇歪頭瞅瞅她,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喂,我肚子疼你摸我額頭干什么?”
“我摸你肚子你讓啊?”
林靈磨著牙,眼睛似乎能射出刀子來,李正宇伸手接過托盤說:“你去廁所吧,我替你送進去不就得了。”
“嗯,謝謝?!绷朱`感激地點頭,然后手捂著肚子跑了出去。
李正宇收起剛才痞痞的笑容,走進了譚紳的辦公室。
李正宇敲門進去,正和譚紳說話的曲薇馬上閉上了嘴,傲慢地斜睨了李正宇一眼,譚紳奇怪地問:“怎么是你?林靈呢?”
“她不舒服,去了衛(wèi)生間。嗬,你知道的,女人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很麻煩的?!崩钫钍沽藗€眼色。
譚紳皺眉說:“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不要說這種玩笑話。”
“曲小姐哪是外人啊,我一直當她和老大是一家人。”李正宇把咖啡送到曲薇面前。聽了他的話,曲薇掩嘴笑著:“小李的嘴真甜,紳,他說得沒錯啊,我和你本來就要成一家人了嘛?!?/p>
被她這么一說,譚紳也賠著笑。曲薇含情脈脈的勾魂眼讓譚紳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李正宇退了出去,關(guān)門時,卻裝作彎腰在門邊系鞋帶,里面的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看到曲薇挽著譚紳的胳膊離開,林靈才敢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但是她的思維一片凌亂。曲薇如果是這里的???,那她不能在這兒繼續(xù)待下去,否則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可是她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想要的證據(jù),光是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又有什么用呢?
她正一籌莫展著,一個粉色的暖水袋放在了她的桌上,她抬頭迎上的是李正宇的笑眼。
“肚子還疼嗎?用它來捂肚子會好很多?!?/p>
“你……”他以為她說的肚子疼是……
“很感動對不對?哈哈,我的形象在你的心里是光芒萬丈了吧?是不是想著晚上給我做點好吃的表達心意?可是要讓你失望了,今晚我要陪譚總出去,不能回家吃飯了?!崩钫钭詰俚卮笮χ?。
那副厚臉皮的表情,讓林靈剛剛涌起的感動,瞬間變成想揍他的沖動。
林靈想揍李正宇,一直只是心里活動,沒想到李正宇一宿未歸,第二天早上接到的是他在醫(yī)院的電話。原來昨晚李正宇在弄堂口被人暗算,怕回來嚇著她而在醫(yī)院住了一夜。
林靈推開急診室的門,看到李正宇的頭被包得像團棉花,他的臉上還帶著傷,左手臂上纏著白紗布。
“李正宇,你怎么傷成這樣???”林靈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雖然她討厭他無恥臉皮厚的行為,但是看到這個人真的出了事,她竟然會難過起來。
“還不是你的那個前男友。昨天我回來時發(fā)現(xiàn)他在弄口,想來他一定是來找你,卻不知道你住在哪兒。這種人太無賴了,我能放過他嗎?就教訓(xùn)教訓(xùn)了他?!?/p>
“你教訓(xùn)他?那你怎么成這副樣子了?”
“那小子傷得比我還重呢,我警告他了,以后不許再來煩你。那小子也嚇個半死,趴地上磕頭和我說下回再也不敢了。”李正宇用另一只手比畫著。
林靈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李正宇摸了摸她的頭說:“今天替我向譚總請假,晚上我就回家了,這傷都是替你受的,你要負責啊,晚上給我做頓好飯怎么樣?”
林靈笑著點點頭說:“那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亂走動了,只要是你想吃的,我都給你做?!?/p>
李正宇聽著高興:“嘿嘿,早知道挨揍能享這么多福,我讓那小子再多揍我?guī)紫潞昧?。?/p>
五、
陽光明媚的醫(yī)院花園里,李正宇一個人散著步,身邊總有路過的患者和醫(yī)生,他特意走到僻靜的涼亭里坐下,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剛吸了一口,煙就被人奪去。
“病人不能抽煙?!贝┲状蠊拥陌帜凶映霈F(xiàn)在他的身邊,扔掉了他的煙。
李正宇笑看著他說:“我這是外傷,抽也沒關(guān)系吧?!?/p>
醫(yī)生反方向地坐在他的身邊,看著前方,輕聲地說:“怎么這么不小心,傷成這樣?”
“我就是想告訴他別纏著林靈了,沒想到他身手那么好,我拍一下他的肩膀而已,結(jié)果來個過肩摔,幸好他沒下死手,否則我就廢了?!毕肫甬敃r的情形,李正宇心有余悸。
“那個林靈是怎么回事?”
“譚紳懷疑她是政府派來的奸細,故意讓房東把她趕出來,好讓她住在我那兒,讓我監(jiān)視她的行動。她挺倒霉的,被我連累了,所以我得保護好她?!?/p>
“你可以保護她,但昨晚的行為屬于多管閑事,你這樣節(jié)外生枝,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很大的損失?!?/p>
“我保證沒下次了。對了,我已經(jīng)竊聽到了忠和堂的曲昭學(xué)利用女兒曲薇和譚紳聯(lián)姻,進行下一步的合作,而且……好像他們做這些事是背著凌風遠的。”
“這個案子事關(guān)重大,沒有足夠的證據(jù),不可能說誰是清白的。聽說凌風遠雖是上海灘舉足輕重的幫派頭目,但是他格外寵愛和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妹妹,估計這個妹妹就是曲薇。他把最疼愛的妹妹嫁給譚紳,那么這就是一樁利益聯(lián)姻,他就脫不了干系,那么我們就可以申請調(diào)查忠和堂的所有銀行賬戶。所以你現(xiàn)在要小心一點,我們的對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醫(yī)生輕聲地分析著,眼睛不時地盯著周圍的動靜。
“我知道,探長,你放心吧。”李正宇胸有成竹地笑。劉探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說:“這次你要是立了功,我就向局里申請調(diào)你回來,以后就不用再當臥底了?!?/p>
“謝謝探長。”李正宇頑皮地敬個禮,劉探長拍一下他的頭,起身走開。
李正宇收起笑容,伸手在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李正宇是政府經(jīng)濟調(diào)查局最年輕的探員,真接效力于政府。去年經(jīng)人檢舉,上海財政專員譚輝業(yè)與其子譚紳,利用騰泰洋行套取大量現(xiàn)金,勾結(jié)忠和堂進行洗錢,和地下錢莊交易。所以調(diào)查局故意設(shè)計了一個意外,讓李正宇看似偶然地救了譚紳,做了譚紳的司機。剛開始譚紳對他還是很戒備,他就故意暴露出以前當小混混的習性,讓譚紳覺得他就是一個地痞無賴,開始對他放松了警惕,慢慢地對他產(chǎn)生信任。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資料收集,他發(fā)現(xiàn)譚紳父子所涉及的洗錢數(shù)目,遠遠要超過調(diào)查局的估算,他們還勾結(jié)國外勢利,大有發(fā)國難財之意。而這時譚紳突然認為林靈可疑,還讓自己監(jiān)視她,那說明譚紳一直在防范著,他為什么會懷疑到林靈呢?她暴露了什么?調(diào)查局里只派了他一人潛伏,假如林靈也是臥底,那會是誰派來的?李正宇抽完了一根煙,最終也沒想出結(jié)果來。
六、
“小唐,把車開回公司。”后座上的譚紳將視線從窗外的夜景中收回來,突然命令著。坐在他旁邊的李正宇奇怪地問:“譚總,火車要到點了,你還回去干什么?”
譚紳冷笑著說:“回去收網(wǎng)抓魚?!彼Φ酶呱钅獪y,李正宇突然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轎車急駛到騰泰洋行的樓下,夜色中早已經(jīng)有人等在這里,那都是譚紳最器重的手下,他們的出現(xiàn)讓李正宇的心涼了半截,一定有很重大的事發(fā)生。
譚紳徑直走進電梯,李正宇故意落后一點,卻被后面的手下推到了前面,他只能硬著頭發(fā)跟在譚紳的身后。現(xiàn)在是午夜十點多,洋行里的警衛(wèi)全都換成了譚紳的手下。
四樓,只有總經(jīng)理辦公室燈火通明,外面還有人在看守,李正宇隨著譚紳進去,看到的是被打暈后剛剛蘇醒過來的林靈。突然進來的譚紳讓她的表情非常驚恐,李正宇差點驚呼出聲。
“林小姐,你真是盡職,這么晚了還在加班?!弊T紳玩味地說著,眼角透著危險的信息,林靈慌張地看一眼離自己兩米遠的窗戶。
“這兒是四樓,你跳下去肯定死,留在這兒……也是死?!闭f著,譚紳的手中已經(jīng)多出了一把手槍,他不給林靈說話的機會,直指她的面門就要扣動板機,這時,一個人影身手利落地躥了出去。
林靈看到譚紳舉槍的同時,李正宇飛身撲過來將她摟在懷中,用后背替她擋子彈。林靈大腦一片空白,疾呼著:“正宇!”
然而槍只是空響了一聲,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卻驚嚇出一身冷汗。譚紳舉著槍,陰冷的聲音響起:“李正宇,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平時是多信任你啊。”
原來是中計了。李正宇泰然自若地把林靈護在身后說:“譚總,我是怕中間有誤會,林小姐可能是有工作疏忽,所以晚上留在這兒加班。”
“哼,當我是小孩子嗎?我讓你監(jiān)視林小姐,可是你竟然向我報告說她沒有任何問題,這只能說明你也有問題?!弊T紳頭腦冷靜地分析。
“我只是普通的員工,哪里會有問題啊,譚總,我真是……”林靈反駁著。
“你真的是有很大的問題,凌星星?!迸诵覟?zāi)樂禍的聲音響起,曲薇扭著玲瓏的身段走了進來,林靈看到她的出現(xiàn),失去了剛才的鎮(zhèn)定,眼神變得慌亂起來。
曲薇上下打量著她說:“雖然故意戴眼鏡,剪短了頭發(fā),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怎么不在美國好好念書,突然跑回來干什么?也不和姐姐說一聲?!?/p>
“曲小姐認錯人了?!绷朱`否認著,不過聲音有點虛。走過來的曲薇突然抓起她的左臂,猛地把她的袖子擼起來露出小臂,白皙的皮膚上面有一道深粉色的傷痕,曲薇得意地笑了:“十歲那年我只不過不小心推了你一下,讓你的胳膊被劃傷,沒想到凌風遠竟然會動手打我。凌星星,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恨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現(xiàn),我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彼凉M眼的恨意讓林靈知道曲薇有多么恨她,原來曲薇在凌風遠面前做的一切也只不過是假象。
曲薇狠狠地甩開她的胳膊,扭頭對譚紳說:“紳,有這張牌在手,凌風遠什么都會答應(yīng)你?!?/p>
七、
冰冷潮濕的地板讓林靈,應(yīng)該說是凌星星逐漸清醒,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雙腳被繩子捆綁著,而這里又是陰暗的地下室,旁邊是同樣被綁住手腳的李正宇。她記得被打暈前,李正宇試圖反抗,結(jié)果被譚紳的手下圍攻,看到他額頭上的血跡,凌星星不禁淚眼蒙眬。她挪動身體去碰他,哽咽著小聲地喚他的名字:“正宇,李正宇?!?/p>
“嗯……”李正宇悶哼一聲,凌星星這才松了一口氣。李天宇睜開眼睛,看到映入眼簾的人,他嘴一咧,笑了起來。
“你傻笑什么?。總侥膬毫??”
“沒有,好得很?!崩钫顠暝饋?,卻使不上力,凌星星急忙用身體去倚住他,然后打量這個陰暗的空間,問:“我們被帶到哪里來了?”
“這么潮濕的地方,應(yīng)該是譚紳在黃浦江邊的別墅。我在他身邊這么久,也沒有機會來這里,估計他見不得人的東西都在這兒?!崩钫畲蛄恐l(fā)現(xiàn)了墻上的玻璃窗沒有護欄,明凈的窗外是繁星點點的夜空。
他心里也沒底,不過還是安慰她說:“你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我是政府的人?!?/p>
“我知道?!?/p>
“你怎么知道?”李正宇嚇了一跳,他潛伏得也太失敗了吧。
凌星星有點內(nèi)疚地說:“因為我偷偷進了你的房間,發(fā)現(xiàn)了你的電報。對不起,不是因為我,你完全不會暴露的。為什么要替我擋槍?譚紳設(shè)局抓我,便已經(jīng)猜到我的身份了,他不可能殺我。”
“當時我也沒想那么多,只是一個想法,就是不能讓你死,嗬,好笑吧?二十一歲時,我明明是個好學(xué)生,卻被逼著學(xué)壞去當個混混,這么多年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遇到你,我突然覺得我的人生可以不一樣。不過你的演技不錯,早就聽說忠和堂當家老大凌風遠有一個很疼愛的妹妹,我還以為是曲薇,沒想到原來是你?!崩钫钚α诵?,并不在意凌星星竟然會開鎖進入他的房間。
“你們查了我哥很久吧?”
“嗯,譚紳父子的事,我們懷疑和黑幫有關(guān),青幫是不可能的,因為杜先生是自己人,所以我們猜測忠和堂可能在有所參與。”
“那我告訴你,我哥是冤枉的,你相信嗎?”
“我信?!崩钫畈患偎妓鞯鼗卮?。
凌星星很意外。
“如果他參與的話,譚紳不可能把你關(guān)起來做人質(zhì)威脅他?!崩钫钚?。
“我哥厭倦了幫會中的事,他想做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生意人,這些事都是曲薇和她爸爸在中間搗鬼。”凌星星嘆口氣,現(xiàn)在告訴他,不知道算不算晚。
“你是凌風遠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妹妹,這是怎么回事?”李正宇忍不住問出困惑已久的問題。
“因為我哥在十六歲的時候被幫派的人追殺,跑到我們村子里時已奄奄一息,是我爹娘救了他的命??墒撬∵€沒好,村子就來了土匪,我娘把我們藏在地窖里,而他們卻被……后來哥就帶我回了忠和堂,讓我和他姓凌?!?/p>
原來她的童年那么不幸,李正宇不由得心疼起來,但想到兩人畢竟毫無血緣關(guān)系,而且曲薇那天的眼神明明是嫉妒的,難道……他不由得試探著問:“你哥……是不是喜歡你???”
“才不是。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可是我哥對我如親生妹妹,他只想給我一個安逸的成長環(huán)境,讓我將來嫁個好人家,不要參與幫會的事,所以他才會送我去美國留學(xué)。就連這次他被你們監(jiān)視冤枉,也沒有告訴我,我還是從阿才那兒得知的。阿才就是你在弄口見過的那個人,他是我哥的左膀右臂,我從美國偷偷跑回來,阿才來找我是為了勸我回去??墒菑男〉酱?,哥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要為他做些什么,所以為了查明真相,我就偷偷來到洋行嘍?!?/p>
李正宇咂咂嘴:“你膽真夠大的。我總算明白我為什么會被他揍了,我說那小子挺記仇啊?!?/p>
“他誤會你真的是個混混了,怕你欺負我,所以就小小地教訓(xùn)了你一下。”凌星星有些歉疚地說。
“真夠損的你們?!崩钫钫f著,邊說邊移動綁在后背的手,從他的鞋后跟的夾塊里抽出了一個刀片,開始割繩子。
凌星星瞪大眼睛,雖然很吃驚,但還是壓低聲音說:“喂,你有方法割開繩子,還和我嘮叨這么半天,耽誤逃跑的時間啊?!?/p>
“我不是想和你多聊聊天嘛,這機會多難得啊?!崩钫罾鞯馗顢嗍帜_上的繩子,又來幫凌星星松綁。
“李正宇,你真的適合當混混?!彼媸悄盟麤]轍。
八、
李正宇覺得自己這個好人當?shù)貌豢孔V,可是這位留學(xué)東洋的新時代女性,竟然有一手撬鎖的好手藝。門明明是被反鎖的,可是她卻用發(fā)卡輕而易舉地打開,李正宇忍不住沖她豎了一下大拇指,也明白她撬過自己的房門,他卻一點沒從鎖頭上看出異常來。
兩人走出來時,譚紳的別墅已經(jīng)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槍聲不斷,好像不只是兩幫人在火拼,連巡捕房的車也出現(xiàn)了。
李正宇和凌星星還沒走出走廊,就與譚紳的幾個手下打了個照面,幸好這幾個人身上沒帶槍,不過已經(jīng)拉開了架式?jīng)_了上來。李正宇把凌星星護在身后,他抬起腳虛晃一下,那人不知有詐,本能地一躲,卻在彎腰時被跳起來的李正宇一肘打在了后心上,又是一腳把他踹倒,壓倒了后面要沖上來的幾個人。李正宇急忙拉著凌星星順著樓梯向上跑去,如果下去的話,肯定有不少的人,那真是要羊入虎口了。
倒在地上的幾個人爬起來剛要追,樓梯下面擁上來一群人,幾聲槍聲之后,這幾個倒霉的人就掛了彩……
這時,李正宇已經(jīng)拉著凌星星跑到了別墅的樓頂,隱約聽到了后面的槍響,兩人的神經(jīng)都緊繃了起來。這棟別墅靠著黃浦江,下面正是江水最淺的地方,腳步聲越來越近,人數(shù)好像有很多。
李正宇焦急地對凌星星說:“快,你先跳下去?!?/p>
凌星星低頭看一眼澄黃的江水,心里發(fā)毛道:“跳下去?我不……”
“快點,來不及了,這只是江水,不深的,我在這兒擋著。”如果他倆都跳下去,譚紳追上來一定會向江里開槍,那誰也活不了。如果凌星星跳下去,而他擋在這里,便能換她一條生路。
想到這兒,李正宇心中悲壯,他在凌星星的唇上落下一吻,說:“記住,我愛你?!?/p>
“???”凌星星還沒反應(yīng)過來,李正宇伸手一推,她掉下了別墅,墜入了江水中。
這時身后的人已經(jīng)追上來,李正宇轉(zhuǎn)身,意外地看到劉探長帶著幾個巡捕房的警察,還有一伙氣勢洶洶的黑西裝男人,為首的是個一臉陰鷙的中年男子。李正宇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十里洋場的傳奇人物,忠和堂的老大凌風遠,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劉探長,你不是說星星和你的人在一起嗎?人呢?”凌風遠憤怒地問著劉探長。
“正宇,凌星星呢?就是那個林靈?!眲⑻介L沒想到會出現(xiàn)意料外的事,抻著脖子對李正宇喊著。
“沒事,沒事,我以為是譚紳的人追上來了呢,我怕她有事,就推她下去了?!崩钫罴泵捤麄兊男???墒谴嗽捯怀?,凌風遠臉上頓時殺氣騰騰,他像是地獄里的魔,面目陰森地說:“星星不會游泳?!?/p>
不會吧……接著,撲通,撲通,兩道人影一前一后地相繼跳入了江水中。
劉探長追到頂樓邊上,看著江水伸手拍著自己的腦門,哭喪著臉說:“這案還沒完又捅個婁子了啊?!?/p>
尾聲
藍藍的天,愜意的白云,汽笛聲響,一群白鴿飛上天空。碼頭上,一艘前往美國的遠洋客輪緩緩起航,甲板上的旅客們紛紛向碼頭上送行的人們揮著手。
凌星星看著碼頭邊上最醒目的那一排黑色的送行人群越來越遠,她的眼中閃爍著淚花,李正宇把她摟在懷里,輕聲安慰著,領(lǐng)她走向船艙。一名旅客正看著報紙,頭版上就報道著政府經(jīng)濟調(diào)查局查獲上海財政專員譚輝業(yè)父子營私舞弊,兼營地下錢莊一案,照片是被捕后的譚輝業(yè)父子,同時還有曲薇父女的照片,而騰泰洋行也被查封。
凌星星早看過報紙,那報道把警察辦案的過程寫得如神兵下凡,她很不滿意地對身邊的李正宇說:“明明我們忠和堂也出力了嘛,要不是我哥在譚紳的身邊安插了人,你們劉探長哪能那么快找來???這上面怎么沒有寫?”
“你開玩笑呢?黑幫幫政府破了案子?你敢寫,沒人敢信?!崩钫畛靶χ?。
凌星星冷哼一聲說:“哼,還說你們猶如神兵下凡,也不知道是誰把人推下江里的?!币皇且郧傲栾L遠在理論上教過她如何憋氣,估計她那天晚上就掛了。
李正宇看凌星星要生氣,急忙伸手摟著她說:“你看,這不是為了表示歉意,我們探長都把我賠給你們了,讓我給你們做上門女婿了嗎?還陪你上學(xué),上完學(xué)還要陪你回忠和堂?!?/p>
凌星星笑了,手指捏他的鼻子說:“那要說話算話啊,對了,我哥說將來我們的孩子也姓凌?!?/p>
“憑什么啊?”李正宇放大了聲音。
她白他一眼說:“凌家不能無后啊?!?/p>
“他自己不會生???”李正宇覺得那個凌風遠的思想大大的有問題,他突然神秘地靠近凌星星的耳邊說,“莫非你哥是個……”他只知道古代有斷袖,民國還沒聽說過。
凌星星目露兇光:“姓李的你再胡說一下試試?!?/p>
“呵呵,我鬧著玩的,我鬧著玩的?!崩钫钯r笑著,扭過頭對著另一邊做出一個極痛苦的表情。他想起臨走前,劉探長來忠和堂送行,小聲地告誡他——今后你潛伏在忠和堂,無期。
唉,出來混的,遲早都要還的。李正宇默默地流下兩行淚,探長,我連兒子都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