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還我初吻
很久以后,方斯延想了無數(shù)詞去形容他和芩韻的初遇,最恰當(dāng)?shù)脑~就是:孽緣。
那是一個寒冬的夜晚,得了重感冒的方斯延渾身裹得像粽子,提著顏料桶呼哧呼哧地去城南大路的宣傳白墻上畫招商壁畫。這并不是很困難的任務(wù),但他還是費了三個多小時才全部搞定。路燈昏黃,寒風(fēng)瑟瑟,發(fā)著高燒的方斯延從高腳架上爬下來后覺得有點頭暈,于是裹緊了衣服靠坐在路燈下,想歇一會兒就離開。
結(jié)果他竟睡了過去。
如果不是那聲刺耳的剎車聲,方斯延想自己肯定會一覺睡到大天亮。側(cè)面有耀眼的車燈光打來,刺得他睜不開眼,身子是平躺的——大概是睡著時滑躺到了地上——但他沒有知覺,可能是凍僵了。
耳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踉蹌而慌亂的節(jié)奏。瞇著眼的方斯延隱約看到有個影子在面前晃了兩晃,那人似乎嚇呆了,撲通一聲癱坐在地,然后哆哆嗦嗦地開始打電話。
“哥……”那頭一接通,芩韻就開始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哥,怎么辦……我……我撞死人了!嗚嗚嗚……”
方斯延并不知道,方才女子開車撞翻了他的顏料桶,浸泡在紅色顏料中的他,乍一看和倒在血泊中快斷氣的人沒什么兩樣。身子麻了動不了,重感冒又沒好,方斯延想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嘶嘶”的聲音,聽上去簡直就是垂死掙扎的呻吟。
“咦?”芩韻呆了呆,立刻連哭帶喊地對著電話那頭狂吼,“哥!人……人還活著!我該怎么做?要人工呼吸嗎?!”
方斯延剛萌生不好的預(yù)感,女子溫?zé)崛彳浀淖齑揭褖毫诉^來。芩韻鉚足了勁嘴對嘴吹氣,渾然不知方斯延已經(jīng)震驚到傻了。
沒了!沒了!老子保留了二十多年的初吻啊!說沒就沒了?!
“人工呼吸有什么用?!快送去醫(yī)院??!”電話那頭傳來的吼聲一下把芩韻驚醒,她連眼淚都顧不得擦,趕忙使出吃奶的勁把方斯延往車子上拖,嘴里還不停絮叨著:“對不起……對不起……你別死,一定別死?。 ?/p>
姑娘你冷靜點好嗎?先確認(rèn)一下我的呼吸,再判斷到底撞沒撞死人行不行?。?!
但凍僵了身子連發(fā)聲也不能的方斯延已然是案板上的魚肉,被拖上車時還一頭撞在車門上,疼得他眼冒金星,然后就真的昏了過去……
方斯延再次睜眼時,已躺在醫(yī)院。那個冒失的丫頭不在,站在病床旁和方斯延大眼瞪小眼的是個陌生的英俊男子,他一見方斯延醒了,趕忙把方斯延重新按回床上。
“你傷得很重,不能動不能動!”
方斯延被對方嚴(yán)肅的神情愣住,乖乖地重新躺下,他小心地動動四肢,一切完好;又扭了扭頭,知覺正常;深吸一口氣,內(nèi)臟運行良好得不行……
“我哪里傷得重了?!”方斯延一掀被子,作勢又要下地,立刻又被男子制止了。
“我……我知道你沒被撞壞,但……”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男子突然深深鞠一躬,語氣沉重而決絕,“但你能不能裝成重癥病人?算我求你了!”
方斯延很配合地呆?。骸鞍??”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芩嚴(yán),是撞倒你的那個女孩的哥哥?!避藝?yán)掏出名片遞過去,又一次請求道,“你裝病在醫(yī)院躺一個月就好,誤工費什么的我全出,現(xiàn)在只有這個辦法能拖住小韻,讓她別參加那個……”他突然止住了話頭,然后立刻又像日本武士般肅穆地一低頭。
“總之,拜托了!”
“……”
幾分鐘后,走廊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403特護病房門口的一幕——兩個大男人在門口拉拉扯扯,一個喊著:“你不能走啊求你了!”一個吼著:“我要出院放開我!”
開什么玩笑?!這對兄妹都是怪人,自己再和他們糾纏下去,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方斯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甩脫了芩嚴(yán),剛跑到樓梯口就聽到一聲驚叫。
“欸?你……你要去哪里?!”
芩韻提著兩大袋營養(yǎng)品,見方斯延穿著病號服一副狼狽模樣地出現(xiàn)在眼前,驚愕得合不攏嘴。
“哥哥說你傷得很重,不能亂跑啊!”她連忙過去拉他,“別擔(dān)心醫(yī)藥費,我們會幫你付的,你安心養(yǎng)病就行!”
方斯延本能地一閃,雖然躲開了芩韻伸過來的手,但身子因此失了平衡,然后在女孩的驚呼聲中,他骨碌碌地滾下了樓梯……
于是,方斯延就真的住院了。病因——多處挫傷,以及骨折。
02女人是禍水
方斯延被繃帶纏成木乃伊狀躺在特護病房里,再一次對古人的箴言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已經(jīng)是他待在醫(yī)院的第十天,芩韻被芩嚴(yán)的危言聳聽嚇唬了一通,深刻反省“開車肇事”的惡果,老老實實守在方斯延身邊,哪兒都不去。方斯延被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每天都感動得淚流滿面——這丫頭還能更不靠譜點嗎?!倒個熱水燙了自己的手,削個蘋果能割到手指,推著輪椅出去散步,一頭撞到大樹上……笨手笨腳也該有個限度吧?真不知道到底誰是需要被看護的那一個……
門外傳來腳步聲,方斯延連忙閉緊了眼裝睡。芩韻輕輕推開門,見床上的人睡得正熟,便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平心而論,芩韻是個好女孩,相貌好、家境好、人品好、性格好,就是手腳笨拙了點,雖然她已經(jīng)很努力在改進了,但……
“哎喲!”芩韻腳下一絆,一頭栽到病床上,壓得方斯延差點吐血??拥?!一動不動地躺著也中招!
“對不起對不起!”見男生睜眼瞪她,芩韻慌忙爬起來,往后退的時候碰倒了椅子,椅子又撞到了柜子,柜子上的玻璃杯晃悠悠地就要往下掉,芩韻連忙撲過去,雖然救下了杯子,但手里提著的袋子又破了,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方斯延做撫額崩潰狀:“我真懷疑你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到底相處了十天,兩人也挺熟了,而芩韻又是出名的好脾氣,邊手忙腳亂地?fù)鞏|西,邊傻笑:“哈哈,我……我哥也說我能活到現(xiàn)在是奇跡……”
方斯延眼睛尖,看到散落一地的居然全是大部頭的厚書,而書的名稱是——《貴婦是怎樣煉成的》《教你如何抓住他的心》……方斯延張大了嘴巴,聲音幾乎有點走調(diào)了:“《嫁入豪門速成一百招》?你……你看這些書做什么?”
芩韻的臉頓時紅成了大番茄,她支吾了半天,囁嚅道:“我……我要去相親……”
“???”方斯延眨眨眼,“沒聽清,再說一遍?!?/p>
“就是相親?。∥乙⒓右粓鱿嘤H茶會!”她的聲音突然又小了下去,可憐兮兮的,“你……你千萬別告訴我哥……”
想起之前芩嚴(yán)拜托自己裝病拖住芩韻的事,方斯延恍然大悟,但又有點疑惑:“相親又怎么了?你哥就那么不樂意你參加?”
芩韻不說話了。芩嚴(yán)一向?qū)櫵?,唯獨這件事他死活不同意,之前兩人還大吵一架,結(jié)果芩韻被氣哭,大晚上的離家出走,邊哭邊開車沒看清路,然后就“撞”到了方斯延……
“我哥說我相親動機不純,因為這次相親的對象是個很有錢的人?!避隧崌@口氣,方斯延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那樣苦惱的表情,“其實,我就是想嫁進豪門,然后幫幫哥哥?!?/p>
芩家父母死得早,兩兄妹是相依為命長大的,雖然靠著父母的遺產(chǎn)也能過得衣食無憂,但錢總有花盡的一天。為了不讓芩韻吃苦,芩嚴(yán)放棄了自己最愛的音樂,轉(zhuǎn)而從商。摸爬滾打了幾年,芩嚴(yán)雖然也小有成績,可在詭譎多變的商界,沒有實力雄厚的靠山是很難辦事的。恰好一個月前芩韻收到了一封“相親茶會”的請柬,便決定走聯(lián)姻這條路幫哥哥拉關(guān)系。
“貌似商圈中很多單身千金都收到了那人發(fā)出的請柬,所以我必須好好努力!”芩韻握拳,一副“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的認(rèn)真表情,“才有可能被選中!”
方斯延抽了抽嘴角,一大群名媛千金都被邀請了?這陣仗豈不是像選妃?
“你認(rèn)識那個相親對象嗎?”他很好奇到底誰有這么大面子,如此興師動眾。
“不認(rèn)識,但我聽過名字?!避隧嵟Φ叵肓讼?,“他叫向蕭天?!?/p>
“向蕭天?”方斯延差點從床上摔下來,幾乎是尖叫了,“是他?!”
“咦?你認(rèn)識他?”
“啊……”方斯延撓撓頭,笑得極不自然,“哈哈,以……以前見過幾面……”他把芩韻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搖搖頭,“不是我潑你冷水,你完全不是那家伙喜歡的類型,去了也白去。”
芩韻果然蔫了下去,沉默了好久,才說:“但我還是要去?!彼穆曇艉茌p,卻堅定無比,“每個人都希望讓自己的家人過得更好一點,不是嗎?之前一直是哥哥在付出,現(xiàn)在我也要努力一把才行啊?!?/p>
方斯延怔了片刻,心中某根溫柔的弦被觸動,遙遠的記憶浮上心頭,他張了張嘴,然后聽到自己的聲音。
“或許……我可以幫你?!?/p>
“咦?”芩韻一愣。
“既然要參加,贏了才有意義吧?”方斯延扯出一抹微笑,明亮的眼眸彎成月牙,“聽我的,準(zhǔn)沒錯。”
03姑娘,你的善良讓我不知所措
方斯延想,如果芩嚴(yán)知道自己不僅沒拖住芩韻,還幫著她為相親積極做準(zhǔn)備,那個妹控大哥一定會沖過來掐死他。
不過,在芩嚴(yán)沖過來前,芩韻就已經(jīng)很想造反了。
“怎么又是這些?!”縱然再好脾氣,芩韻也終于爆發(fā)了,她指著一堆陰森可怖的DVD恐怖片抖啊抖,“我又不是去參加試膽大會,我去的是相親茶會!是相親!”
方斯延賞她一個“你真笨”的白眼,問:“你有看清楚請柬上相親的日期嗎?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嗎?”
芩韻呆了。
“那天是萬圣節(jié),你難道以為向蕭天選中這個日子,只是巧合嗎?”
“呃……”說起來,哥哥的確提過,向蕭天是個癖好很奇怪,常人完全無法理解其想法的怪人……
“再說了,你知道身為名媛貴婦,最重要的品質(zhì)是什么嗎?”
芩韻忙擺出虛心求學(xué)狀。
“是強悍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就是Hold住一切場面的強大氣場!”方斯延聳聳肩,“你連撞個人都會嚇個半死,怎么能入得了向蕭天的眼?什么時候你能看完整部恐怖片仍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就出師了?!?/p>
貌似……很有道理!
芩韻肅然起敬,二話不說,抱起筆記本電腦去小沙發(fā)上看恐怖片了。她一心“求學(xué)”,殊不知青年在病床上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瞇著眼又開始了“每日消遣”——觀察芩韻看恐怖片時的表情。
這是方斯延前幾天才發(fā)現(xiàn)的樂趣,芩韻本就是個陶瓷娃娃般可愛的人,她在看恐怖片時,無論是害怕得捂著眼睛只敢從指縫里偷看屏幕,還是被突然出現(xiàn)的驚悚畫面嚇得像小松鼠一樣嗖地縮進沙發(fā),或是明明怕得不想再看下一部,但為了“相親培訓(xùn)”而碎碎念著給自己鼓勁的掙扎樣,都讓方斯延忍俊不禁。
糟糕,果然欺負(fù)人是會上癮的,雖然她不是向蕭天喜歡的類型,但如果那只狐貍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樂趣,真選中了她怎么辦?
說要幫她的是自己,突然有點后悔的也是自己,方斯延暗暗苦笑,休息間歇便試探地問芩韻:“你真的那么想嫁去向家,成為豪門新娘嗎?”
芩韻的回答很干脆:“只要能幫到哥哥,嫁給誰我都無所謂?!?/p>
方斯延皺了皺眉:“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咦?”
“只是為了哥哥就犧牲自己的幸福,無法和真正喜歡的人廝守,你不覺得這很悲慘嗎?”
芩韻張了張嘴,良久才支吾出一句:“我……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呢……”現(xiàn)在的她,連喜歡的人都不曾遇到,如何知道親情和愛情的較量,哪一個才會讓自己更揪心?
“那你呢?”芩韻心中茫然,下意識地便反問,“斯延,你覺得為了親人而犧牲自己的幸福,是錯的嗎?”
方斯延愣了一下,眼眸黯然了片刻,然后伸手揉了揉芩韻的頭發(fā),笑得有點無可奈何:“好吧,就當(dāng)我問了個蠢問題……那就做你覺得正確的事吧,芩韻。”
當(dāng)晚,方斯延又做了那個夢。
他站在安靜得連心跳都聽得分明的病房中,面前是一張蒙著白布的病床,他顫抖著手想拉開那張白布,看看躺在床上的人是誰,腦中卻突然涌入無數(shù)凄涼的嘆息,讓他悲傷得連心臟都隱隱作痛。
——阿延,你總說自己不是在勉強,但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你笑過了。
——其實我怎樣都不要緊,我的病是沒可能治好了,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在那些人面前低聲下氣?
——對不起,不負(fù)責(zé)任地把你帶來這個世界,卻直到最后,都在拖累你呢……
媽媽,為什么連最后一面,你都要對我露出那種苦笑呢?我做的一切,不過是想替你爭一個名分,不過是希望你能過得更好,不過是為了讓你能在后半生安享幸福。
但難道……是我錯了嗎?
他仿佛墜入了冰冷的深淵,周圍突然漆黑一片,寒氣刺骨,他本能地想要掙扎,卻只是越陷越深。就在他快要放棄抵抗時,他卻突然感到了一絲溫暖順著手臂蔓延開來,讓他一瞬間懷念得想哭。
“方斯延?!斯延!”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竟是芩韻驚慌失措的臉:“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護士來?”芩韻剛進門就看到男子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真是把她嚇壞了。
晨曦的微光從沒有拉嚴(yán)的窗簾中透進來,方斯延邊揉昏沉的頭,邊示意自己沒事,清醒過來時才察覺到異樣。
“咦?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我勤奮嘛,早點過來可以早點學(xué)習(xí)……哎呀!痛痛痛!”不知道女孩子的頭發(fā)不能隨便扯嗎?!
“那就說實話!”方斯延故意兇狠地一瞪眼。
“因為家里沒人?!避隧嵆蠲伎嗄樀剞抢履X袋,“哥哥有急事,大清早就趕飛機走了,我……我恐怖片看太多,一個人在空屋子待著瘆得慌……”
方斯延若有所悟:“他的生意出了問題?”
“你還沒吃早餐吧?我去給你買!嘿嘿?!避隧嵧蝗槐懦鲞@么一句,飛快地閃身出了病房。但方斯延還是看到了女孩瞬間黯然下來的神情,以及眼中奪眶欲出的淚水。
芩嚴(yán)那邊的情況難道已經(jīng)很嚴(yán)峻了?
方斯延沉默了片刻后,掏出手機在號碼薄中翻出一個號碼,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放棄地垂下了手。
不行……他果然,還是做不到。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方斯延本以為是芩韻回來了,但他抬頭時,當(dāng)即就愣住了——站在門口的并不是芩韻,而是幾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其中一人上前,對著病床上已然變了臉色的青年微微一躬身,聲音恭謹(jǐn)而堅決。
“斯延少爺,”他說,“老板讓我們來接你了?!?/p>
04這貨是我的女朋友
芩韻剛提著白粥回到醫(yī)院,兩個值勤的小護士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把她圍住了,聲音都是抖的。
“芩小姐!”她們都快哭出來了,“你趕緊去方先生的病房看看,那邊像要打起來了!”
芩韻很快就明白為何護士們?nèi)绱梭@慌失措了,她上了樓梯,看到那一排守在病房門口如保鏢似的黑衣人時,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人在病房內(nèi)怒吼,聽著像方斯延的聲音。
“我就是死在這里也不用他來管!”
“但是……”
“我不用他假惺惺地來關(guān)心,當(dāng)年我母親快病死時,他又在做什么?!我和你們沒什么好說的,立刻給我滾出去!”
為首的黑衣男子沉吟片刻,下定決心般鞠了一躬:“那么,恕我們失禮了?!比缓髮ι砗蟮膸讉€人一揮手,“把斯延少爺帶走?!?/p>
方斯延腿上還打著石膏綁著繃帶呢,他想躲都躲不了,眼看那些人就要走過來,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閃到了方斯延面前,張開手臂擋住了那些人的去路。是芩韻。
“你們……”芩韻本來想說“你們要對我朋友做什么”,但一緊張舌頭打了結(jié),她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
“你們要對我男朋友做什么?!”
那幾個人頓時都愣了,方斯延也瞪大了眼睛,不過他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意。他突然伸手把芩韻拉到身邊,親昵地?fù)ё∷募纭?/p>
“沒錯,”方斯延寵溺地揉揉女孩的頭發(fā),投向那些人的目光冰冷而挑釁,“你們回去轉(zhuǎn)告老頭子,我要陪在我女朋友身邊,哪兒都不去?!?/p>
兩人靠得那么近,芩韻感覺到男子的呼吸噴在頸后,她的心跳得劇烈無比,陌生的悸動讓她有逃開的沖動,不過現(xiàn)在她還得硬著頭皮繼續(xù)做戲。
“就……就是這樣?!避隧嵔┯驳攸c著頭,也學(xué)著方斯延擺出挑釁的姿態(tài)。
為首的男子盯了他倆一會兒,突然對芩韻說:“請問,您是芩韻小姐嗎?”
芩韻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有點吃驚:“是……是又怎么樣?”
那人突然笑了一下,芩韻頓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您的兄長正在和我們公司談一筆生意,如果做成了,就能解決他眼前的困境;但若做不成……”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完,看著臉色慘白的芩韻,微微一笑,“如果你能幫我們說服斯延少爺,讓他跟著我們回去,那你們芩家的企業(yè),我們肯定會出手救助?!?/p>
病房里瞬間靜得可怕,方斯延知道這個條件對芩韻來說有多么誘人,那幫人真夠卑鄙的,是想看著他和芩韻反目嗎?但就算那樣,自己也……
“我拒絕?!?/p>
女子鏗鏘有力的聲音打破了房內(nèi)的寂靜,她瞪著那些人,因為憤怒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我們家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把外人牽扯進來不是太可笑了嗎?!就算真的破產(chǎn),我和哥哥也認(rèn)了,況且……”她回頭瞥了一眼愣在那邊的方斯延,“斯延似乎很討厭你們,他會住院都是我的錯,我要負(fù)責(zé)到底,絕不會讓你們這樣帶走他的!”
病房外有了微小的騷動,似乎是護士喊來了保安,為首的黑衣男子不想把事情鬧大,只得放棄,他狠狠瞪了芩韻一眼,揮手對手下說:“我們走?!?/p>
那群人剛消失在門口,芩韻就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芩韻?!”
“我沒事……”芩韻揮手讓病床上的人放心,卻垂著肩許久都沒有抬頭。正當(dāng)方斯延開始不安時,她卻突然一躍而起,雙手叉腰精氣神十足地道,“好了!活力全開,今天也要好好努力,為相親茶會做準(zhǔn)備!哎呀,粥都涼了,我?guī)湍闳嵋幌隆?/p>
方斯延看著那個人像往常般忙得不亦樂乎,突然就很想給她一個擁抱。他明白的,比任何人都想替兄長分擔(dān)憂愁的她,是下了多大決心才拒絕了那些人的條件。雖然她外表單純脫線,但這個女孩,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還要勇敢。
而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重拾那種勇氣,面對自己不愿回首的過去呢……
05蘿莉控的方少爺傷不起
那一日的事,之后兩人都沒再提起。芩韻雖然笨手笨腳,但她也明白有些事不該問就不要問,況且相親茶會的日子漸漸臨近,她也沒有時間去思考多余的事——她自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方斯延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暈染了怎樣的情感。
終于,萬圣節(jié)那天到了。
芩韻聽從方斯延的建議,并沒有選中規(guī)中矩的晚禮服,而是穿了一身剪裁別致的黑紫錦緞公主裙,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從童話中走出的小魔女。
“穿成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式啊……”芩韻本來就是娃娃臉,現(xiàn)在這身裝扮顯得她年紀(jì)更小了,不過方斯延倒很滿意:“放心啦,向蕭天是個蘿莉控,越可愛的人他越喜歡?!?/p>
“是嗎……”雖然心存疑慮,但芩韻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出發(fā)啦?!彼叩介T口時,突然被病床上的人叫住。
“芩韻!”
“嗯?”她回過頭,薄薄的日光從敞開的窗戶投射進屋里,逆光中,她有點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不要勉強自己,如果不喜歡向蕭天,就立刻棄權(quán)離開會場,好嗎?”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和往日有點不同,芩韻怔了怔,良久才點點頭:“好?!?/p>
目送著芩韻離開,方斯延靠在病床上長長吐了口氣,然后麻利地把身上的繃帶都拆了下來。如果芩韻知道他早就能出院,卻還裝病賴在醫(yī)院里,會不會生氣?
但又有什么辦法呢?方斯延想,他就是想待在她身邊更長一點,更久一點——因為,他已經(jīng)喜歡上了這個呆呆的、傻傻的,卻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不懈努力的笨蛋小姐了啊。
06失態(tài)的小姐請離場
芩韻是在給門衛(wèi)遞交請柬時開始覺得不對勁的。
當(dāng)她遞出請柬時,對方?jīng)]有看請柬,而是一直盯著她的衣服看,臉上還有無可奈何的笑意。她進了白館會所,順著走廊往里走時,經(jīng)過的侍者們也盯著她,每人都笑得曖昧不明。等進了會場,芩韻更是傻了眼——滿室的衣香鬢影,所有女人都打扮得成熟艷麗,只有她像個誤入大人國的小不點。
“喲,這是哪家想攀向家的親,把沒成年的丫頭片子都送來了?”有人毫不掩飾地譏諷,惹得周圍一片笑聲。
“蕭天只喜歡成熟性感的女人,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鬼跑來丟什么人?。?!”
“我才不是小鬼呢?!避隧崫q紅了臉,“我……我都二十一了!”
但回應(yīng)她的只是更加不屑的哂笑。芩韻又委屈又無辜,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狂撥方斯延的電話。
“方斯延!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啊!”那頭一接通電話,芩韻就開始倒苦水了,BaLaBaLa說了一通。
青年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哦,那可能是我情報錯誤了……”
坑爹啊這是!
“如果覺得不自在,那就退場吧?!狈剿寡虞p笑,“你答應(yīng)過的,不會勉強自己。”
“我還沒認(rèn)輸呢。”芩韻覺得自己被小看了,立刻氣鼓鼓地反駁,“瞧著吧,那些女人才不是我的對手呢!”
方斯延本想調(diào)侃她,但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的力氣,最后只勉強擠出一句:“好吧,但如果真的不想待下去,一定……一定要退場?!?/p>
芩韻完全沒聽出男子聲音的苦澀,應(yīng)了一句便掛了電話。她不知道,有人站在樓上,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肖秘說的那個女人,就是她了吧……”那人摩挲著下巴,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這時,會場中響起了茶會司儀的聲音。
“歡迎各位小姐蒞臨向家的白館會所,”站在高臺上的司儀深深一鞠躬,“茶會現(xiàn)在開始,請各位落座吧?!?/p>
會場中央有幾張鋪著雪白桌布的長桌,眾人剛陸陸續(xù)續(xù)坐下來,會場里的燈就忽地滅了,雖然芩韻也嚇了一跳,但沒有像很多人那樣驚慌大喊。沒幾秒,桌上的燭臺被點亮,昏黃的燭火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明滅陰森,但也比不上司儀那句話來得勁爆。
“方才尖叫失態(tài)的小姐們,請離場?!?/p>
芩韻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椅子后都立著一位高大的侍者,他們不由分說地把方才尖叫過的小姐請出了場,短暫的混亂后,少了一大票人的會場寂靜無聲。
這……這是相親嗎?!確定不是在選秀嗎?!還實行淘汰制?想到方斯延的恐怖片特訓(xùn),芩韻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果然,紅茶被調(diào)制成了血漿般濃稠的樣子;方糖也被裝飾成了恐怖的白眼珠;腳下一直有嗖嗖的涼氣吹過,總感覺有冰冷的人手在拽自己的腳……每當(dāng)有人因受了驚嚇露出些許失態(tài),都會被侍從毫不客氣地請出場。
隨著時間的流逝,芩韻漸漸明白了——這并不是在試膽,也不是在看她們是否有Hold住場面的強大氣場,向蕭天想看的,不過是她們的忍耐力。
既然想嫁入豪門,那就要承受一切,無論是多么委屈、多么憤慨、多么恐懼,都要面帶微笑,都要舉止優(yōu)雅,都要——忍,忍,忍。
方斯延再一次接到芩韻的電話時,并不意外,那時他正打開病房的門,準(zhǔn)備去辦理出院手續(xù)。
“結(jié)束了?”
“沒有?!避隧嵉穆曇魫瀽灥?,“我只是借口去洗手間,暫時出來透口氣而已。”
“你是不是后悔了?”
那頭沉默了片刻,聲音再響起時,竟有幾分哽咽。
“我真沒用?!避隧嵉难蹨I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我就是好生氣,整整三個小時,他都沒有出現(xiàn)過,卻不停地用各種東西嚇唬我們,他憑什么這樣玩弄我們?就因為他有錢有勢?”
其實她不該有怨言的,畢竟她來這里的動機也不單純,但總有一些東西,理智能說服,感情卻無法接受。
“你可以不用忍耐的。”方斯延輕輕地嘆了口氣,“別忘了你說的,不會勉強自己?!?/p>
“但……”
“你哥哥那邊的事,不用擔(dān)心,相信我,他的公司會有救的?!彼坪跏怯X察到了對方的猶豫,方斯延突然加重了語氣,“棄權(quán)離席吧,我去白館那邊接你?!彼D了頓,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截然不同的決絕氣勢,一瞬就掃除了女子最后的一點遲疑,“放心吧,有我陪著你,一切都會沒事的?!?/p>
茶會司儀真的沒有想到,有人竟在茶會上堅持了三個多小時后,突然舉手起身對他說:“我請求離席退出?!?/p>
若是其他人,他一定不屑留人,但方才已經(jīng)有人暗中提醒過他,要特別注意這位穿著紫色公主裙的女子,所以茶會司儀微微一笑,問:“敢問小姐您請求離席的理由?”
“相親是雙向?qū)徱?,我已?jīng)對向蕭天先生失望了,所以退出。”簡而言之,就是在向蕭天做選擇前,已經(jīng)先被芩韻Pass了。
“你連我的面都還未見,就想提前離席嗎?”
會場的水晶燈突然全部亮起,芩韻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只能模糊地看到有人從鋪著紅地毯的樓梯緩緩走下,徑直來到她面前。
“幸會,芩韻小姐?!毕蚴捥煲簧砉P挺的黑色禮服,面容英俊秀美,宛如神祇。他走上前來握起女子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優(yōu)雅的一吻,細長的丹鳳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希望您原諒我之前的怠慢,因為今晚的主角非你莫屬。”向蕭天微微一笑,牽起芩韻的手,轉(zhuǎn)身對眾人宣布。
“芩韻小姐就是我今晚選中的未婚妻,希望大家能祝福我們?!?/p>
芩韻一怔:“不,我……”
向蕭天突然俯身在她耳邊輕言了幾句,芩韻頓時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了幾下,終是沒有再說出話來。
方斯延趕到白館會所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那樣的情形。
被請出場的千金小姐們因為不甘心,都守在門口不肯離去,會所的銀色大門突然被打開,眾人視線聚集處,向蕭天挽著芩韻的手微笑著走出。比起女子的緘默不語,向蕭天游刃有余,他目光掃視一圈,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遠處林木陰影中的方斯延。
——你來遲了呢。
向蕭天笑得挑釁,用唇形無聲地對那個人說。
——哥哥。
07她要結(jié)婚了,新郎不是我
第二天方斯延走出家門時,聽到滿大街的人都在談?wù)撓蚣业哪情T親事。
他們說是因為向蕭天的父親舊疾復(fù)發(fā),希望能在臨終前看到自己的孫子,才突然決定讓兒子操辦婚事。
他們說那位姓芩的新娘只是某小企業(yè)家的妹妹,雖然只是被當(dāng)成生孩子的工具,但能嫁進向家,也已讓無數(shù)女人眼紅嫉妒。
他們還說,兩人的婚禮就定在兩周后,在那之前,新娘要聽從向家的安排接受嚴(yán)格的婚前培訓(xùn),誰都不能見。
方斯延從人群中穿過,默不做聲地聽著,雙手握成拳,指尖深深地掐進肉里。
傍晚,向蕭天從公司里走出來,看到方斯延等在自己的銀色保時捷前,一點都不意外,他甚至還笑得無比親切,丹鳳眼瞇成細細的一條。
“好久不見啊,哥?!?/p>
“你是故意的?!狈剿寡诱Z氣冷冷的。
“彼此彼此?!毕蚴捥焱T诜剿寡用媲埃壑幸褯]了笑意,目光都帶著寒刺,“你連我們向家的姓氏都舍棄了,還妄想我會顧念什么兄弟之情嗎?”
方斯延的目光閃爍了幾下,仍面無表情。
“我可以重回公司,只要你們解除婚約?!?/p>
向蕭天怔了半晌,突然大笑起來:“你以為你是誰?沒錯,過去的你是金融領(lǐng)域的天才,你的投資直覺簡直堪稱奇跡,但那又如何?現(xiàn)在的向家并不缺錢,你以為是誰把爸爸氣得舊病復(fù)發(fā),所以才倉促安排了我的婚事?”他慢慢止住了笑,幾乎怒不可遏,“別總擺出一副‘我什么都看透了’的樣子,你以為爸爸想讓你回來,只是看重你的賺錢能力?別忘了,就算你再怎么排斥,你身上還流著向家的血!”向蕭天突然回頭,對著門柱陰影里的某人喊道,“不要光躲在那里,出來和這個軟弱又可笑的男人見個面如何?”
方斯延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看到芩韻表情復(fù)雜地從陰影中走出,女子的眼眸依舊清澈,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滿了遲疑和哀傷。
“你的身份,我已經(jīng)對芩韻說了。”向蕭天一把拽過芩韻,近乎霸道地?fù)ё∷募纾缓筇翎叺乜粗樕l(fā)青的方斯延。
“其實只要你一句話,你隨時都能解決芩家兄妹的困境,不是嗎?爸爸對你向來是有求必應(yīng)的?!毕蚴捥斓谋砬殛幊料聛恚曇粢沧兊眉饪?,“但現(xiàn)在呢?把她推到這一步的人可是你,這個女人將成為向家的新娘,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但我可以給你最后一次機會?!?/p>
向蕭天突然仰起頭,一字一頓地道:“只要你重回向家,你就可以代替我成為她的新郎?!?/p>
西斜的落日噴薄出最后的絢麗光輝,黃昏的風(fēng)吹起地上的塵埃,迷離了方斯延的眼。重回向家?回到那個不僅害死母親,甚至讓她至死都未獲得名分的向家嗎?雖然那個渾蛋老頭總是假惺惺地說自己是他珍愛的兒子,但如果不是自己天才般的投資直覺能為他們帶來財富,誰會給他這樣一個私生子半分好看的臉色?
自從三年前母親病亡,他便已下定了決心,徹底拋棄那個可恥的姓氏,并永遠永遠不再踏入向家一步。那里從來都不是他的容身之所,但現(xiàn)在……
方斯延僵硬地抬起頭,正對上芩韻投過來的視線,她的臉色很蒼白,但四目相對時,她卻彎起嘴角,努力地擠出一絲安慰的笑容。
“你不用接受這種無理的提議的?!彼p輕眨了眨眼睛,迎著慘淡的夕陽殘光,對著方斯延微笑。
“斯延,就像你對我說的,不要勉強,不要為了別人,拿自己的幸福做代價?!比缓笏剡^頭,看著一臉驚詫的向蕭天,認(rèn)真道,“我這個未婚妻,可以搭未婚夫的車一起回向家吧?”
向蕭天愣了愣,隨即嘴角鉤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握住芩韻的手,輕蔑地看了一眼仍僵在原地的方斯延。
“哥……不,方斯延,看來你是被甩了呢?!?/p>
向蕭天拉著芩韻的手同方斯延擦肩而過時,注意到方斯延的喉結(jié)微微抖動,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最終,他什么也沒說。
08我想要的只有你
芩韻從來不知道,夢想成真原來也并不會讓人覺得喜悅。
自己明明幾天前還一門心思地想嫁進豪門,但真的變成了向蕭天的準(zhǔn)未婚妻后,她只想哭——向家安排的新娘培訓(xùn)堪稱魔鬼訓(xùn)練,坐姿、站姿、談吐、舉止,甚至眨眼的頻率都被那群兇巴巴的禮儀老師說教個不停。再加上她本就笨手笨腳,一天下來光是被念叨就頭昏眼花了,還不算向蕭天一逮到空就跑來看個熱鬧,走路沒聲的人真是能嚇?biāo)廊?。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她開始無比地思念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叫方斯延。
芩韻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就像暮然回頭,才驚覺曾經(jīng)相處的回憶竟是生命里最美麗的時光。芩韻并不知道有句話叫“相思成疾”,她只知道自己發(fā)呆的時候多了,胃口也不好了,笨手笨腳的程度已經(jīng)能氣暈三個老師了。婚期漸漸逼近,女孩的臉色越來越差,就算什么都不做地躺在床上休息,腦中繚繞不散的也是那個人的聲音。
——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只是為了哥哥就犧牲自己的幸福,無法和真正喜歡的人廝守,你不覺得這很悲慘嗎?
那時的她,還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現(xiàn)在,芩韻想自己多少有些懂了。但那又如何呢?她并不后悔,頂多有點……小小的遺憾。她并不是個聰明的人,但至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無論是瞞著哥哥去參加相親,或是硬撐著對方斯延說“沒關(guān)系你不要勉強”,都是因為她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給自己所愛的人們帶去幸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但已足夠慰藉她的一生。
兩周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芩韻披上婚紗的日子終于到了。
雖然女子這些天已明顯憔悴了,但在頂級化妝師的妙手下,芩韻走出化妝間的剎那,還是讓所有人都為之驚艷。玲瓏小巧的身材在雪白婚紗下顯得婀娜曼妙;朱唇粉嫩,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而那秋水盈盈的眼眸更是醉人,眼波流轉(zhuǎn)間,風(fēng)情無限。向蕭天笑意盈盈地走來牽起女子的手,只是笑意并未傳達進眼底:“走吧,我美麗的新娘?!?/p>
被向蕭天牽著走向圣壇時,芩韻只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她恍惚地走向紅地毯盡頭的圣壇,恍惚地站在慈祥微笑的神父前,恍惚地接受著眾人羨慕和祝福的目光。
然后,又恍惚地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我反對這樁婚姻!”
聲音不大,卻力度十足,人們驚愕地看到一位身著黑色禮服的年輕人突然闖入禮堂,他目不斜視地徑直朝圣壇走去,表情肅穆,目光堅定。有人認(rèn)出了他,輕呼道:“是向斯延!”
這位曾以卓越的投資能力叱咤于金融界的天才貴公子,三年前突然宣布同向家脫離關(guān)系,隨后便如蒸發(fā)般不見了蹤影,沒想到他今天竟會出現(xiàn)在這里,賓客們無不大吃一驚。
向蕭天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欠了欠身子,對走到面前的人哂笑道:“你以為現(xiàn)在來,我就會把新郎的位置讓出來嗎?太遲了,方斯延!”
“遲不遲不是由你說了算的,來見你之前,我已經(jīng)去醫(yī)院看過父親了?!?/p>
向蕭天一愣:“你是說……”
“我回來了?!狈剿寡涌戳艘谎勰康煽诖舻牡艿?,微微一笑,“我會擔(dān)負(fù)起自己的責(zé)任,重新成為向家的一員,所以這場婚禮的主角不是你,而是我——向斯延?!?/p>
“可是……”這次說話的人是芩韻,說心里不喜悅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擔(dān)憂,“你真的想好了嗎?你不是一直很排斥向家嗎?如果是為了我,那……”
向斯延卻用手指輕輕堵住了女子的嘴,黑發(fā)微微垂下,卻遮不住他眼底溫柔的光:“我沒有勉強自己,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p>
哪有讓公主挺身而出維護騎士的事?沖出重圍尋找騎士的事?真正的騎士,是要單槍匹馬地沖進敵營,救出陷入絕境的公主才對啊。
哪怕那個城堡,是他曾經(jīng)發(fā)誓再也不會踏入一步的牢籠之地,但只要能解救到公主,便是騎士此生最大的幸福。
“芩韻。”向斯延伸出手,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臺下賓客的騷動聲,只是一眼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人,“你愿做我的新娘嗎?”
芩韻怔怔地看著男子伸到面前的手,聲音有點顫抖:“如果我答應(yīng)了你,你便會永遠被束縛在向家,你真的想好了嗎?”
向斯延微笑地點點頭,聲音異常開朗:“別說得那么苦兮兮,什么束縛啊,我是自愿的……因為你在向家,所以我才會回來。”
是你讓我有了站在這里的理由,沒有你,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
你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容身之所。
向斯延的目光沒有絲毫疑慮,笑容沒有絲毫陰霾,所以芩韻終于扔開了疑慮,握住那人溫暖的手的時候,她竟有流淚的沖動。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波折,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哪怕嫁入豪門后的生活會有諸多不如意,她也不會畏懼——
因為她愛的人,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