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注意到戴維·布魯克斯,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讀到了他富有思辨色彩的專欄評論。作為《紐約時報》明星級的專欄作家,他自嘲自己是時報所有專欄作家里的最后一個保守分子——誠如他所言,我覺得他寫的東西既不憤世嫉俗,也不裝腔作勢,僅有平實的文字和縝密的邏輯,煞是好看,難怪他的名氣會大到連白宮都會打電話問他打算寫點什么。自本世紀初提出“BOBO族”的概念引發(fā)全球范圍大討論后,去年他出版的《社會動物》一書再次讓他成為人們議論的焦點。
前月,我拿到了《社會動物》的英文版,準備著手進行該書中文版的出版工作。打開包裹的一剎那,我便立刻被該書極具品質(zhì)的封面俘虜了:暗紅的主背景色與亮白微凸的標題,既讓人讀出平靜與熱情、睿智與焦躁的結(jié)合,同時又不給人以突兀、死板或輕浮的感覺。除此之外,設計者使用白、粉、綠、黃、黑等顏色勾勒了多幅一男一女兩人或大或小、姿態(tài)各異的線描圖案,表現(xiàn)著社會、兩性、人際交往等內(nèi)容。它們仿佛在揭示著本書副標題——“愛、性格和成就的潛在根源”,又抽象得讓人捉摸不透——或許這恰恰是設計者的用意所在,當真精妙。
策劃《社會動物》讓我備感壓力。要知道,對一個編輯而言,因其自身原因?qū)е聲拿篮貌荒鼙砺队谕鉃槿怂?,從而滯阻了?yōu)秀文化的傳播,是最讓他痛苦的事。令人意外的是,緊張感在閱讀書稿的過程中一點點消散了,這完全要歸功于布魯克斯的敘事方式。在書中,他精心刻畫了兩個栩栩如生的角色——一對美國的夫妻:丈夫哈羅德出身中產(chǎn)階級家庭,妻子埃麗卡則是來自貧民區(qū)破碎家庭的中墨混血兒。哈羅德和埃麗卡經(jīng)歷著人生的磨練,逐漸變得成熟、睿智,這是本書中的故事之所以如此讓人愉悅的原因之一。因為這是一個關于人類成功和交流的故事,是兩位主人公繼承雙親與祖輩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經(jīng)歷考驗與磨練,最終決定相守一生的故事。編輯時,我經(jīng)常不知不覺陶醉于精彩的描寫之中,主動去探尋角色行為背后的隱藏意義,甚至有時會忘記自己是在審讀稿件!這真是太危險了,現(xiàn)在想想還有點臉紅。
故事中的兩位主人公出身不夠顯赫,智商也不超群,也沒有足夠傳奇的好機會,那么他們到底是怎樣取得成功的?一方面,他們擁有很好的個性:精力充沛,誠實坦率,值得信賴。在遭遇挫折時,他們會堅持不懈地嘗試,也肯承認錯誤。他們擁有充足的自信心來應對風險,也具備足夠的誠信來持守承諾。他們嘗試發(fā)現(xiàn)和彌補自身的不足,為自己的過錯贖罪,并且擁有足夠的自控力,以免因一時的沖動而做出惡劣的舉動。另一方面,他們也擁有另一種同樣重要的能力——“街頭聰明”。他們善于對人物、情境和觀點作出解讀。如果讓他們面對一大群聽眾,或者將堆積如山的文件、報告擺在他們面前,他們直覺就知道該怎么辦——什么行得通、什么行不通,怎樣做能取得豐碩成果、怎樣做只是白白浪費時間。他們在社會生活中游刃有余的技巧,就像嫻熟的水手在大海中導航的技巧一樣。
人的本質(zhì)終究還是動物,所以人更愿意依靠本能的直覺去進行一些判斷,這大抵是《社會動物》的核心思想。布魯克斯說:“把人視為會對經(jīng)濟刺激做出反應的理性機器?現(xiàn)在看來我們必須跳出這個思維框框。人類的決策過程并非是理性的,而是徹頭徹尾的下意識?!闭б豢吹竭@些觀點,我很震驚,因為我一直認為理性是人類相別于動物的最大進步之一。但隨著編輯工作的進行,我認識到理性是建立在觀察聆聽等感性方式獲得的信息之上的邏輯思考,將理性無限擴大化,無限拔高無異于自掘墳墓。書中實驗方面的摘錄(如喝咖啡期間觸碰幾率的國別差異)讀來也相當有趣,布魯克斯無數(shù)次用自己以樸素著稱的語言闡釋了一個又一個道理,令人或會心一笑,或拍案稱奇。
在美國亞馬遜上有這樣一則評論:“《社會動物》將很快成為你讀過的最幸福的成功故事?!倍蚁胝f:“編輯《社會動物》已經(jīng)成為了我最幸福的經(jīng)歷之一?!贝蟮饺珪恼w統(tǒng)籌,小到書眉的精細調(diào)整,每一件瑣碎的工作,我都會不自覺地為之傾注全力。在幸福與壓力的共同作用下,這本書終于成功出版了。
請記住,你是一個“社會動物”,可能還是一個在讀《社會動物》的“社會動物”——這種閱讀過程,其實正是感性地驗證作者理論的過程,一定會讓你產(chǎn)生奇妙之感。那么,就讓我們和理性暫時告別,專注地聽聽布魯斯特在說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