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學期間,每個階段均遇到過不尋常的老師,這無疑是我們?nèi)松?。詹振權教授就是我大學的好老師。
32年前,與詹老師相遇于浙南平陽橫陽山下,葛溪水畔。那兒山巍巍,水清清,竹依依,是求學佳境。
那是高考恢復后第三年,我們在教壇上混了兩三年,我們的名字在紅榜上公布后遲遲不見錄取通知,直到九月才接到溫師專的來信——這是意料之中的;而教學點卻設在平師——出乎意料了。據(jù)說那兒正在為我們120人的三個大專班“愚公移山”,大興土木。有人說老師全是溫師院過來的,有的說從中學上調(diào)——短襪拉上作長褲。我們心中不由起了疙瘩。
上學后,同學“參差不齊”——有剛過“弱冠”,也有已過“而立”的,有的比老師還老,上學由子女相送。我們也不再去考證各科老師“從何來”,課還馬馬虎虎——只是與我們想象的“大學教授”還有一定距離。只有詹老師的課才使大家眼睛一亮,有被鎮(zhèn)住的感覺。
詹老師教我們心理學、教與學。他身材不高而堅實,話語不多而深刻,戴著高度眼鏡,氣度儒雅。這兩門課很枯燥,但聽詹老師的課感覺完全兩樣:思路清晰、內(nèi)容博大、思想前沿,貼切的事例、比喻配以恰到好處的手勢,幽默風趣的語言,使抽象無味的概念都成了“戲”,成了“電影”。課堂上聚精會神笑聲陣陣。有位老師說“我一進校門就知道詹振權老師在哪里上課?!庇捎趯W校建造在山上,寢室、教室、廚房系上、中、下分布,我們都把餐具帶到教室里,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肚子不停地打招呼。往往身在教室心已在廚房里了。而詹老師上課我們似乎連餓也不覺得了。“半山詩句當朝餐”,哦,好的課也可當中餐呢!
詹老師不僅在三尺教壇傳播知識、施展才華、育人豐己,課余愛生如子似友。我們常到他家聊天:聊事業(yè)、聊人生、聊婚姻……。他左右逢源,珠璣四濺,“女人求知,即使自己用不上,也可用來教子女?!贝苏Z成了妻子葉串珠(也是詹老師學生)的座右銘、求學的內(nèi)驅(qū)力。我們還將習作讓他指點。而他比一般寫作老師評的更中肯、更到位。
一晃到了畢業(yè)典禮,記得時在傍晚,我們與溫州各縣區(qū)的同學數(shù)載同窗,分別在即,無不依依不舍,空氣里也充滿離情別緒。校領導落套的臨別贈言,我們聽而不聞。詹老師代表教師講話,我們就給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講的是真話,實話,語言如詩,句句扣人心弦。他引用了李白送孟浩然的典故,真摯而高雅,情真而意切。有許多同學當即流淚。當大家次日清早負笈挑箱到校門口上車時,只有詹老師候于門口,與大家一一握別,靜靜地目送我們?!按饲榭纱勺窇洝薄m已三十多年過去了,但那一幕我們還清晰地記著。
2000年3月,在溫州市“兩會”期間,我在大會發(fā)言冊子里遇到了老師:我寫的是《培養(yǎng)中小學生的創(chuàng)新精神和創(chuàng)造能力是我市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當務之急》;詹老師寫的是《大力推進創(chuàng)新教育的建議》。因為都是教育創(chuàng)新話題,這就吸引了記者的眼球。記者冷萌曉以《師生想到一塊去了》為題作了報道:“……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知他倆既是師生,又是朋友,一位63歲,一位43歲;一個是溫師院教授,一個是虹橋中學高級教師。他們邊走邊談,談生活,談工作,看起來他們交往如水,然而他們的內(nèi)心架著一座無形的橋。當問到文章的觀點為何如此相近,老師說‘那純屬巧合?!瘜W生說‘那是心靈感應。’”……(見2000、3、26《溫州晚報》)。
“內(nèi)心架著一座無形的橋”,是的,我很贊同這個貼切而形象的比喻。有哲人說:老師的生命在其學生身上延續(xù),老師的思想常在學生心中萌芽。這座無形的橋,時刻在向?qū)W生輸送無私的愛、為人育人經(jīng)驗等精神財富;讓他的學生走向社會、自然科學殿堂。他2004年自費出版的、從300多萬字的著作中出85萬字的自選集《溫州教育論稿》一書就是明證:該書僅出1000冊,多半用來贈送學生。更叫人感動的是,全書8幅彩照,6幅與學生合影——可見到其六七八三個年代學生的笑容;文中20幅插圖,與學生一起的14張。可見老師心中裝的是學生,幾乎全是學生。
詹老師是我省教育界一位有著廣泛影響的資深學者,出版八部著作,兩次獲省普通高校優(yōu)秀教學成果二等獎和其他十余次獎勵。原副市長陳蓮蓮女士在該書的序中指出:“詹振權先生從教四十余年,不為逆境折腰,不為浮躁分心,不在順利時卻步,兢兢業(yè)業(yè)執(zhí)鞭于教壇,孜孜不倦筆耕于燈下?!闭\然,詹老師人生道路曲折坎坷,家境貧困,18歲被錯劃右派,溫飽難求,憑著他對事業(yè)、對國家、對自己前途命運的堅信,以其頑強的意志力翻越重重難關。他從小學、中學直至大學教壇,經(jīng)歷了各級教育實踐,了解不同年齡段學生的心態(tài);從班主任、教研室主任、校長、直至高校領導,熟悉學校管理工作的各個層面,深知各個環(huán)節(jié)的關鍵和特征。教育專家給予高度評價:“具有針對性、學術性和可操作性”,其著作被多所高校作為教材。序言中還指出:在溫州,把一生獻給教育事業(yè)的人很多,而有他這樣經(jīng)歷的人卻很少;在溫州,熱心于教育研究著書立說的人不少,可像他這樣持之以恒堅持思考研究、成果如此豐碩的人不多。
詹老師數(shù)十年來對我們關愛如慈父,師恩難以用言語表達。為表寸心,我們呈上20個字:耕耘五十年,致力創(chuàng)新天。之江杏壇上,傳播吾師言。
今天,欣逢詹老師七十四華誕,出版自傳《都過去了》,是的,都過去了,一切災難在他身上都過去了,但他給學生心目中的形象永遠不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