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
蘭是我的童年。它與我的名字有關(guān)。
乳名是奶奶取的,最后一個字是“蘭”,奶奶的初衷也許并非此“蘭”。這只是我自己的定義。長輩們?yōu)榱吮硎居H昵,或只不過是為了方便簡單,都只叫我最后一個字:“蘭。”
爺爺喜歡侍弄花草,但種的多是菊花,偶爾會夾帶幾盆并不名貴的蘭??赡苷敲值脑颉N铱傆X得自己和這葉茂花稀的植物冥冥之中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爺爺是個農(nóng)民,卻酷愛花草和書籍。夜深人靜,窗臺上的花放著暗香,爺爺挑燈夜戰(zhàn),埋頭苦讀。為此,奶奶經(jīng)常和爺爺吵架,惡狠狠的語氣里不乏冷嘲熱諷:“你要考大學(xué)嗎?”
我知道,奶奶是心疼燈油,況且,那些書里是看不出工分和糧食的。
我和爺爺一樣,癡迷著那些書。但在爺爺眼里,書是他一個人的寶貝,容不得別人共享:“小孩子家,又不識字,看什么看!別給我弄壞了!”于是,爺爺不停地藏,我不停地翻,就在這樣的躲躲藏藏、翻翻找找里,我將爺爺一屋子的書看到稀爛。
狗尾巴花
童年遠(yuǎn)去。爺爺老了,已經(jīng)看不動書。少年的我,卑微成一株田野里的狗尾巴草。
其實少年的我,學(xué)習(xí)成績超棒。從小學(xué)一年級直到初中,我一直處于獨孤求敗的境地。
我一直卑微。因為自己的容貌。
從一年級開始,我便牢牢占據(jù)著班級第一名的位置,老師自然對我鐘愛有加。班里那個考第二的,是個叫芹的漂亮女孩兒,家境也優(yōu)越,平日里穿戴整齊,頭發(fā)經(jīng)常噴著發(fā)蠟。四年級的時候,我們換了新老師,一男一女。打扮時髦,業(yè)務(wù)當(dāng)然也算棒,但偏偏就是以貌取人。對于我經(jīng)??嫉谝坏氖聦崳麄兯坪躅H有幾分不平。那時我11歲,在老師眼里可能還是個十足的小孩,所以很多時候他們的討論就當(dāng)著我的面進行,從他們簡短的對話中,我能聽出,他們多么希望那個叫芹的女孩能考第一,哪怕一次也行!嘖嘖,那不就應(yīng)了“才貌雙全”的古話!卻偏偏每次都是我獨占鰲頭。他們似乎頗為無奈,看我的眼神里也有了些復(fù)雜的內(nèi)容。
在老師意味深長的注視里,我低下頭去。那顆小小的少年心,也從一朵原本高潔的蘭萎縮成一株狗尾巴花。我是丑女孩的概念,從此根深蒂固。
竹
少年時代的我,長成一株干瘦的竹。
19歲,我掙扎在高三,在教室、宿舍、廁所的三點一線中沉默地循環(huán)。
同桌是個頗有天分的男孩,高高在上的成績讓我自卑到不能與他對話。
忽然有一天,他冒出一句:“你看班里還有誰比你更瘦?”
舉目四望中,我瘦得一目了然,卻又從來都渾然不知。
高中三年,我嚴(yán)重地營養(yǎng)不良,頭發(fā)很短,卻分出了黃黃的叉;晚上睡覺。從來不敢伸腿。只要伸腿,必定抽筋,那種鉆心的痛,至今記憶猶新。
心,比身體更瘦。除了學(xué)習(xí),我裝不下別的東西。記得也收到過情書,那些或含蓄或熱烈的表白除了讓我不知所措,沒有傳遞給我半點欣喜。我將信束之高閣,我想我應(yīng)該尊重他們,但我真的,真的還駕馭不了愛情。
有歌唱道:“竹子開花啰喂……”記得有個王姓男生,他在信的末尾附了兩句小詩:“請指給我一條清晰的小路,不要讓我長久地迷惑?!?/p>
漫長的高三啊,誰又能給我一個明確的指引?!
梔子花
19歲那年的夏天,我離開痛苦的高三,走進威海的松濤海韻。
20歲,我開始認(rèn)真寫字。很多時候,生活就像夢魘,我需要一個出口,期待有一雙手,能夠拉我上岸。
文字,我的至親。
有夢不覺夜長,我在徹夜的鍵盤敲擊聲里,聞到了梔子花的香。它從童年里穿越,將草本綿軟的葉脫胎成木本亭亭的枝。
“梔子花開,so beautifulso white,這是個季節(jié),你我將離開。”寫詞的都是天才。要不怎么會將梔子花演繹成驪歌。
20歲。飽滿,或是殘缺。
牡丹
等我老了,我希望是牡丹的盛放。
然后,化作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