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般情況“珊珊發(fā)廊”晚間營業(yè)日間睡覺。每天從凌晨3點睡到上午10點左右，接著兩個人輪值，其他吃頓飯后接著睡，睡過午后3點醒了，如果沒有來客人，這個白天就會顯得特別漫長。小宛感到百無聊賴的，也就想出去走走。

豐浦廊橋是市中心。橋頭的旋轉樓開了一家叫“惠都”的超市，在那兒你要買什么都有。小宛坐電梯，直接上了服裝五樓。小宛在五樓磨蹭了一個多鐘頭，她在那兒挑到一件精美雅致的內衣，在收銀臺付錢時，操作收款機的妹仔接了一個電話，對小宛說你叫阿花對吧？我們老總請你上七樓，他有話要對你說。小宛說素不相識，我干嗎要聽你的。收銀妹仔說你不上才怪，每一個被叫上七樓的都會有一份驚喜。

小宛付錢取了內衣，就又去坐電梯，不過她按的是“▲”鍵。收銀妹仔見狀喂了一聲，但電梯只一會兒便開門關門，裝著小宛迅速往下墜落。

小宛坐到一樓，這才按了“7”字鍵。

到七樓一看，老總原來是他。

小宛說，五樓的收銀臺妹仔說，被叫上七樓的都會有一份驚喜。——有沒有這回事？

他說五樓的收銀員是烏鴉嘴。不過這也難怪，要是連一件小事也做不好，她就沒得混了。

小宛說這下她可要傷心的了，因為她沒有完成任務。

他說我知道，你先往下坐到一樓，再往上坐到七樓。

原來總經(jīng)理室同時也是監(jiān)控中心，十多個視屏人事閃動，一至六樓的形形色色盡收眼底。

小宛說難怪你知道我到“惠都”來買東西。

他坐在老板椅上對小宛說：怎么樣，想不想到“惠都”工作？

小宛說你要我當柜臺小姐還是收銀員？

他說你來七樓工作，掙的肯定比你在“珊珊”好。

小宛說算了，我還是認命吧。

他說我雖然很喜歡你，可也不想勉強。這樣吧，我送你一部小靈通，方便以后聯(lián)系怎么樣？

小宛接過小靈通后說謝謝，又用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可以走了？果然他恰在此時伸出手跟小宛握了握。

二

小靈通竟有好些天不見響。

小宛喜歡穿牛仔褲，她把小靈通插在臀部那個口袋里。在小宛的等待之中，小靈通不是響，而是震動。小靈通的震動使小宛的臀部有點麻。但此刻小宛有客人。在工作時間她也不想走開，直到第二天午睡后她才去“惠都”七樓。

他說，你難道不知道我打電話給你？

小宛說我以為是會響的，不料它是震動的，一時半刻我還以為它出了故障呢！

小宛知道這個借口很可笑。

——告訴我你昨晚掙了多少錢。

小宛說我沒有認真算過，五六十塊總該有吧。

他說如果你昨晚聽我的，只要我高興，連我都不知道會付給你多少錢。

小宛說這是你事后才說的話。

你現(xiàn)在露面是什么意思？我白天要忙工作的。

小宛說我恰恰相反，夜里才有活干。

看起來這是白天和黑夜的矛盾，解決矛盾的方法就是你來“惠都”。他說，你告訴我，給多少月薪你才肯赴任？

小宛說不。

他帶小宛去看一個房間。

空調房間的潔凈無法形容。這個房間擺設高檔舒適。床頭朝三角壁，透過玻璃，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伏壺河、廊橋、花溪和高佬洲。放下布簾，只開幽幽一盞燈，氣氛就會寧靜到有一種神秘，讓人傾心不已。

小宛說天哪，這可是我看電影里才看到的情景。

他說只要你答應留下來，這房間就屬于你。

小宛說看電影里的時候我想，要是能在那個房間睡上一夜，讓干什么我都愿意。

他說告訴我你想留下來。

小宛說等我回一趟鄉(xiāng)下好嗎？

他按捺住性子，說你總是不肯直截了當，為什么？

三

小宛回鄉(xiāng)下用了三天時間。

當小宛再次來到“惠都”七樓時，老總身邊多了個女孩。但從她對付身邊事務的熟練程度看，怕是“老員工”了。女孩的漂亮和溫文爾雅，讓小宛感到一種挑戰(zhàn)。小宛對自己這會兒的詫異和前天的麻木產(chǎn)生了警惕。要是他身邊沒有出現(xiàn)這樣一個女孩，小宛根本體會不到他的年輕英俊。在豐浦，“惠都”的實力一直有口皆碑。在“惠都”的實力和他的年輕英俊面前，小宛感到一種不可能的可能。這種心態(tài)的出現(xiàn)，小宛曾經(jīng)有過的傲慢也就在此刻間成了一種不折不扣的考驗。小宛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她誰也沒有打招呼，便徑直朝那個房間走去。

小宛的家在豐浦鄉(xiāng)下響廓山。響廓山是一座大山想戳破天空伸出來的兩根手指，小宛的家就在云遮霧繞的羊腸小道上頭。小宛這次穿回去的是原先她從響廓山穿出來的那套衣服。這是小宛離家?guī)啄旰蟮氖?。她爹酈山梁見了小宛回來的模樣只有悶聲不響。爹不問小宛幾年來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也不問她有沒有掙錢回來。

十幾年前，十六歲的小宛成了天底下最幸運的人。小宛是響廓山建國以來惟一考上比中學更高一級學校的學生。但三年的學費是二萬五千塊錢。當時學校正在搞基建，為集資學校出臺了一次性交清學費可減免三千五百塊的規(guī)定。加上入學前開支和每月的住宿費生活費，籌措這幾萬塊錢使得小宛一家如五岳壓頂。意外的是酈家如期籌到款項。那時候全家人甚至所有的響廓山人都對她充滿信心。你想想看，小宛轉眼就要成為香城市辦在豐浦幼師班的學生，三年后就是小朋友們叫阿姨的老師了，加上小宛擁有響廓山前所未見的美貌，日后尋個好婆家也是不在話下的。小宛很幸運，一時間幾乎人人都涌動著要對她伸以援手的美好愿望。

但是三年后，從豐浦幼師畢業(yè)的小宛沒有找到工作，也就是說幾年來花了近四萬塊錢的小宛得到的只有一張文憑，沒有相應職業(yè)的這張文憑差不多就像一張廢紙。小宛和進城務工的農(nóng)民一樣必須自己找工作。一時間對酈家也就是對小宛的絕望如同傳染病一樣于瞬間傳播開來。酈家這才真正意識到成了響廓山不折不扣的舉債大戶，多者四五千少則三五十，似乎只在一夜之間，響廓山人以及山腳下少數(shù)的親戚朋友便都成了小宛家的債主，酈家墜入萬丈深淵，悲哀不可言狀。小宛飽噙熱淚，只有選擇外出打工這一條路。

這一天，離開響廓山多年后回家的小宛，便有幾撥債主尾隨而至。見小宛除了膚色白凈外并沒有其他變化，她身上還是出門時穿的那套衣服，頭上別的還是那枚發(fā)卡。債主們冷嘲熱諷，失望離去。小宛在家里住了兩個夜晚，她發(fā)現(xiàn)不管自己心態(tài)如何都已經(jīng)和響廓山格格不入。臨走時她交給父母一萬伍千塊錢，對他們說：對所有的債主都先別還錢，要還就一次性還清。

看見父母吃驚的程度，小宛似乎感到自己有了某種一去不復還的悲壯。

四

在“惠都”七樓，小宛一走進那個房間，他便神色蠻橫怒氣沖沖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將一套新衣服朝她扔了過來：夠了，你到底想證明什么？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人大倒胃口？！

惹他生氣的是穿在小宛身上——似乎是為了證明她是鄉(xiāng)下女孩的那套衣服。但是，當那套衣服離開小宛的身體后，暴露在他眼前的兜肚兒和三角褲衩，竟是那樣鮮活的綠葉紅花，一時間襯得她白凈的肌膚和苗條的身材就像一朵出水芙蓉那樣地鮮亮耀眼。

小宛能感到他被震撼的程度。在他臉上出現(xiàn)一種被意外打動的神情，他沒有任何掩飾，而是有意讓內心的訝異表露無遺。

小宛居然就在他的目光底下?lián)Q衣服。

許多女人總是在外部穿得花枝招展，百態(tài)千姿，對貼身衣飾反而掉以輕心，穿得灰暗發(fā)舊。殊不知男人對女人貼身穿戴的灰暗發(fā)舊，聯(lián)想到的絕對不是貧窮而是他們最難容忍的骯臟和病態(tài)。大凡世間男女總是莫名其妙的時候居多吧。盡管不可能，男人還是希望能在女人身上揭示某種純美。掰開貝殼看見珍珠和看見牛糞肯定有天壤之別。

而此刻小宛展示在“惠都”老總面前的，當然是一顆熠熠生輝的珍珠。

他為此呆了好一刻，然后他招呼說，郭惠你給我過來！

那個氣質溫文爾雅的女孩跑了過來，只是小宛就在這轉眼間已穿上那一套新衣服。

他嘆了一口氣，對郭惠說算了，看了你也不一定懂。

那個叫郭惠的女孩向小宛投來了不解和嫉恨的一瞥。

夜里小宛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還告訴他她是豐浦鄉(xiāng)下響廓山人，曾就讀并畢業(yè)于豐浦幼師班，為此她家成了舉債大戶。最后小宛說：謝謝你送給我小靈通和五千塊錢，否則我至少要推遲半年才有膽量回老家去。

他說：幸好你沒有當成幼兒教師，否則你現(xiàn)在至多是一個婆婆媽媽的小阿姨。

小宛說她一直都渴望能夠堂堂正正當一名幼兒教師。

他說真的讓你當?shù)哪且惶欤腋冶ＷC你根本就不喜歡。

五

實際上在小宛到來之前，他就開始著手創(chuàng)建一所私立幼兒園了。

他慶幸小宛是一個懂得給男人優(yōu)雅風情的女孩。流著淚的小宛說，在你面前的早已不是小宛了，我已經(jīng)離開自己十萬八千里了。

小宛在想他肯定是一個奇怪的男人。他既大男子主義又渴望純情。他也許是不可理喻的，卻又喜歡生活的一切都有根有據(jù)。他做的許多事都是吃飽撐著的。

小宛沒有想到他會創(chuàng)建—所叫“娃娃樂”的私立幼兒園，并讓她當園長。踏出校門以后還不曾當上一天幼兒教師的小宛，對此顯然毫無準備。

他笑著鼓動小宛說別怕，我聘請了曾經(jīng)擔任過豐浦幼師學校的方校長當“雅樂”顧問，還有一個退休的幼兒園園長當“娃娃樂”副園長兼教務主任，教育教學方案就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你只要逐一實施就可以了。

小宛說可我只想當一名幼兒園的普通教師。

他說“娃娃樂”剛創(chuàng)辦，生源有限，你就園長和普通教師一塊兒當好了。

無論如何，小宛都愿意把他創(chuàng)辦“娃娃樂”幼兒園的動機，視作是為了實現(xiàn)她理想的一個重大舉措。所以這一天小宛全心全意對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他說小宛你用不著這樣，不管怎么說，也是為了證明要么你行，要么你不行。

在“娃娃樂”幼兒園當園長期間，小宛依舊吃住在“惠都”七樓。

實踐很快證明小宛不行。

那個副園長兼教務主任的老女人，只幾天工夫就把對幼兒園管理還一無所知的小宛排拒在一切事務之外。老女人大權獨攬，我行我素，從不顧忌對稚嫩的小宛的側目蔑視。倒是那位豐浦幼師的方校長很頻繁顧問“娃娃樂”，不厭其煩對小宛進行業(yè)務指導。方校長大概已經(jīng)忘記在小宛剛邁進豐浦幼師時，他在大會上作的報告。那時候方校長豪情滿懷，稱在場的學生個個百里挑一，都是好樣的，拍胸脯保證只要她們認真學習，美好的前程便為期不遠。當時方校長的入學動員博得全體女生潮水般的掌聲。方校長大概已經(jīng)忘記小宛就是畢業(yè)后找不到工作的那一屆自費生，當他信口對“惠都”的老總、“娃娃樂”的董事長說小宛是豐浦幼師班的高材生時，小宛暗罵他是個搖尾巴吃屎的老混帳。小宛惡毒地想，方校長如此殷勤，要么是每月千把塊的顧問費在起作用，要么就是垂涎她小宛的姿色，或二者兼而有之，反正他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小宛知道自己是忍著不該忍的，咬緊牙關想干好幼兒園工作。可怕的是，前來接孩子的家長居然有不少是那個老女人的學生，甚至幾個竟是“珊珊發(fā)廊”的?？汀Ｋ麄兿仁钦依吓颂岢鲞@樣一個疑問：汀南大街發(fā)廊里的三陪女怎么會搖身一變，成了“娃娃樂”的園長和老師？！然后他們聯(lián)手給“娃娃樂”董事長打電話，威脅說讓一個臭婊子當園長、當老師是怎么回事？要是沒有處理結果的話，他們的孩子就要集體退學！

告別“娃娃樂”的時候，那個老女人既有點兒不忍又有點兒幸災樂禍，說小宛你別灰心，只要好好發(fā)揮專長，還有誰能埋沒得了你？

小宛幾乎咬碎牙才沒讓眼淚掉下來。她知道老女人不但機關算盡，最重要的是早已把她小宛看了個通透。倒是那個不知情的方校長關愛有加，雙手抓住小宛的兩個肩尖說小宛你別怕，以后我們多聯(lián)系，只要有機會我就推薦你到別的幼兒園當老師！

小宛轉著淚眼朝方校長點頭說今天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再相見。她依依不舍的樣子把方校長感動得手忙腳亂。在和方校長話別的時候，小宛差不多能聽到那個老女人躲在陰暗角落里，窺望她和方校長說話時那不停竊笑的聲音。

小宛丟盔棄甲回到“惠都”七樓，這才放任自己哭起來。

他說這有什么，現(xiàn)在不行并不能證明你以后不行，再說只要適合你，三百六十行干哪一行不活人？

小宛拉掉淚腺開關說，我心里很空，至少證明我干不了幼教這一行了。

他說小宛你一定要記住一句話，社會永遠都這樣：我們在前進，也就意味著我們同時也在喪失。

似懂非懂的小宛靜靜地窩在他的懷里，不再作聲。

他把小宛的面孔從懷里翻出來看了大半天說，小宛你好好休整一下，我要出一趟遠門，來回大概需要三天。

小宛說你放心好了，我已經(jīng)沒事了。

小宛沒有想到這個夜自己會惡夢連連，并且每一次都讓她淚如泉涌，張牙舞爪的惡夢一次次把她嚇醒過來。最后一次小宛被嚇醒已是黎明時分，意識到自己是孤身寄居在“惠都”時，頓時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和孤獨罩住她的身心。

六

他外出的三天，公司事務由六樓的業(yè)務經(jīng)理暫行處理。

他一離開“惠都”，郭惠的情緒就霜打了一樣一落千丈。郭惠走進小宛的房間，溫文爾雅的氣派一掃而光，薄弱的臉色如同日曬雨淋后的墓頭紙花。這一天神色有異的郭惠對小宛說：總經(jīng)理室有個人要見你。

小宛做夢也想不出，八樓的業(yè)務經(jīng)理居然是“珊珊發(fā)廊”的老板珊珊小姐！

珊珊微笑問小宛這段日子過得可好？

怎么說呢，好也不好吧。小宛望著珊珊，內心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珊珊說只要你明確自己的位置，便諸事好說；若有非分之想，可就難說得很了。

小宛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珊珊說要知道他是一個絕頂聰明的男人，而我是惟一懂得他的女人。

珊珊到底是什么人？小宛找機會請教郭惠。

郭惠說實際上她充當?shù)慕巧阄乙膊畈欢啵皇侨思铱梢宰鲆粋€不當女人的女人，能耍弄千百種手段。他真正離不開的，是珊珊而不是你我。然后郭惠說，小宛我告訴你吧，你別想跟她較量，讓她玩死你。

小宛看得出郭惠對珊珊的畏懼，已經(jīng)到了連細胞都在顫栗的地步。

七

三天后他如期回到“惠都”。

他問小宛這幾天過得好嗎？

小宛說除了悶沒有別的。

然后小宛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過幾天我想回“珊珊”去。

要是七樓讓你感到不愉快，回就回吧。

他的想法永遠都在小宛的意料之外。他的話讓小宛悲喜交半。這個人也許真的絕頂聰明，而最主要的是他能讓自己活得非常隨意。在走進“珊珊”之前，小宛分別在罐頭廠、糕餅廠、服裝廠、商場打過工，當過理發(fā)店的洗頭工、日報發(fā)行點的零賣、婚紗攝影的禮儀小姐，要么上班時間長，要么工資偏低。此外小宛還享有特別待遇，她被叫到廠長或經(jīng)理的住處，要么就范得到他人無法得到的好處，要么拍屁股走人，小宛均選擇了后者?？呐龆嗄甑男⊥?，她最終選擇了“珊珊發(fā)廊”。老板珊珊顯然對小宛很好，這樣一來小宛就有了后面的機遇。—回到“珊珊”的小宛，這一次她和一個叫阿珠的女孩在“珊珊”附近租房子。然后小宛去了一趟曾經(jīng)的豐浦幼師學校的方校長家。方校長把老婆打發(fā)去買菜，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方校長的熱情直線升溫。小宛給方校長留下小靈通號碼和住址，說她已經(jīng)化名阿花，讓方校長有空再去“顧問”她。聽了這番話，方校長就不再是校長了，他雖想盡量保持自己的德高望重，卻因為難以抑制的興奮把自己搞成馬路上的小年輕。

小宛當然沒有留在方校長家吃午飯。不知道為什么，小宛似乎在盡力避免和方校長的老婆碰面。

在“珊珊”上班幾天后，小宛被叫到“惠都”七樓。

他說小宛，你要不想在“珊珊”做現(xiàn)在還來得及。

小宛說我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

他嘆了一口氣說這樣吧小宛，我在兜螺鄉(xiāng)創(chuàng)辦一所幼兒園，你回老家當園長，總行了吧？

小宛說那是最后一面西洋鏡，要是它也碎了，我就連回家的路也沒有了。

八

隔三岔五就往小宛住處跑的方校長，沒有一回是落空的。因為即使小宛不在也有阿珠在。小宛記得阿珠第一次接待方校長后，她試探著對小宛說阿花，下午有人找你呢。小宛對阿珠說我知道那個人口袋里有的是錢，沒關系的，只要你別忘了掏他口袋就行了。

方校長和阿珠一起被“掃黃”的那一天，臨離開豐浦的小宛去“惠都”和他見最后一面。

小宛說，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下去？

他笑了，說，在謊言面前我們是共謀，誰也無法改變。

小宛說我懂了。然后她向更深更大的另一座城市走去。

九

幾年過去了，他一直想能再見那個叫酈小宛的女孩一面，但已失去她的任何一種聯(lián)系方式。

責任編輯：段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