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里
身體里有沒有一些搖蕩的山水
危巖嶙峋,它突出的部分不夠安分
它源于血脈,激動了藍(lán)色而幽閉的野溪
血管類同枝條,曾棲息蝴蝶的哀怨
這也沒什么。如果身體里潛藏著
一座破舊的村莊。比如黃泥坡,親人們
陸續(xù)在身體里進(jìn)出。像風(fēng)吹懷念,大風(fēng)吹
——大風(fēng)吹散了古老的國度
身體里會有
愛的農(nóng)業(yè)
稗草感到羞愧。純正的心臟,像山梁起伏
身體里,花朵想和一棵樹交換
正如腳和手的纏綿
身體里,鳥兒走散,我攤開一片草原
胸腔轟鳴,兩只鷹是我放飛的嘴唇
來,鑲到我的耳朵邊說吧——
說出天空、松木香和詩人閑暇的秘密……
如果沒事就到身體外面散步,賭博
輸?shù)艚綋Q來一次愛
或者迎接白雪圣潔的儀式,頭發(fā)蒼蒼
五十年后,燈芯絨的光線代替我
在草地上
柔軟漫游
而我的靈魂,是掛在西天上
任人敲響的,一塊叮咚的古銅
江山美人
前面一條江,后面兩三座青山
我的心中單戀
一匹母馬噠噠,前山后山
你是放牧的美人叫玉蘭
美人美無限,問我:
愛江山,更愛美人
你漂亮的單眼皮,像純粹果園
眼波如江水,愛上美玉蘭
美人易老,我已老
上山下山,過一個斜坡
影子落在春天
青山為鏡,江水微瀾
騎著你的馬青山是草料
摟著你的腰江心過大船
哎呀,白玉蘭,美人的白手
牽一牽,你馬奶般的身子
那么輕,那么靜
純 潔
清晨,花朵愛誰誰
露珠也懶得理睬
一條野徑,一匹馬
一爿裙子,一杯松開的流水
蜷伏的正午,睡在 無限的枝條上
夜打著鼾聲
一只七星瓢蟲,脫下了披掛
風(fēng)往哪兒吹 都是,草的意境
山 坡
一爿山坡里究竟藏了,哪些未遂的
秘密?
我看不見,我很想看看地底
但那么多墳?zāi)沟挠白?,怎么全在天空飛呢?
真真切切,那么多舊人,趕著牛羊,喧嚷……
野花起身,其實它知道啥呀
它就是個長相調(diào)皮的孩子,抱著野草
像使勁啃一塊甜蜜的奶糖
花楸樹的葉子落下來
夕陽斜在你的西山
山坡的集市,終于結(jié)束了一天
不依不饒的寂靜
啊,一天即是百年
風(fēng)掃一掃,結(jié)果
掃到了一粒黃沙身上……
很快,又讓一只鳥的鳴叫
蓋上了
疼,或兩三個句子
春天,槐花有一點兒小?。嚎人裕侨?/p>
有一點兒綿軟,相思拍門,而門神帶刀……
春天的包袱小巧,杏的鼻和阿二的狗叫
從屋檐上滾落,打著了池塘邊探水的阿貓
春天的藍(lán)花瓷油瓶,快扶不住了
梨木方桌手忙腳亂
燈芯上的燈油快扶不住了
春天,內(nèi)心亡命天涯
一個浪子坐在外面,繼續(xù)無動于衷
清晨薄雪
鄰居的窗臺上
兩只麻雀相愛,興奮,嘰喳……
總是那么短暫
就像下了一會兒雪
再下了一會兒
老天決定不下了
——積一層薄雪。在窗臺上
太陽出來,雪化了
就看不見雪
這樣的雪一年總有幾次。
每一次,鄰居的窗臺上
總有兩只麻雀
準(zhǔn)備私奔
——沒有見證者
薄雪上的痕跡,跟著
消失……
作者檔案
黃亞明:1970年代出生。詩人,專欄作家,文化批評人,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詩刊》 《星星》 《詩選刊》《作品》《人民文學(xué)》《綠風(fēng)》《揚子江》《詩歌報月刊》《南方都市報》《新民晚報》《鳳凰周刊》《中國新聞周刊》《三聯(lián)生活周刊》等報刊發(fā)表隨筆、散文、評論、詩歌作品三千余篇(首),計三百余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