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巨款不見了
許軍柏是個普通的工薪層,和妻子小蕓一直住在一個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修建的老小區(qū)里,這里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街巷縱橫交錯,布局十分混亂,住在這里的人也是魚龍混雜。兩口子早就想搬走了,眼下,他們離這個目標只有一點點的距離了。
這天一大早,許軍柏喜滋滋地出了門,來到離家不遠的一個箱包店,想買一個手提拉桿箱。許軍柏特意挑了個紫色的,都說紫色是宮廷色,有皇家貴族氣質(zhì)。
大清早的為啥要買箱子?原來上周許軍柏兩口子看上了一個小區(qū)的房子,準備用攢了大半輩子的錢換個新住處。那個小區(qū)今天開盤,凌晨的時候,小蕓就去排隊領(lǐng)號準備挑房了,許軍柏的任務(wù)就是把錢送過去。只是這家小區(qū)的開發(fā)商比較奇怪,要求首付必須用現(xiàn)金。這倒好,兩口子用來付首付的錢整整有一百萬,這么一大筆巨款怎么弄過去?昨天晚上兩人商量了半天,決定用手提箱給拉過去,外人也不會想到這么大一筆款子會裝到一個手提箱里。
買完箱子,回到家里,許軍柏連忙把門反鎖住,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大床底下,拖出一個蓋著舊毛巾被的紙箱子。箱子里放的全是現(xiàn)金,足足一百萬,其中八十萬是他們倆攢下來的,另外二十萬是問朋友借的,因為他們想著多付點首付,這樣貸款利息會少一些。
許軍柏把一百萬整齊地碼放在箱子里,好家伙,紅彤彤的一片,太有氣勢了。放完之后,許軍柏心里多少又有些失落,兩口子攢了大半輩子的錢加上親朋至交借上的二十萬才湊夠一百萬。這還不說,首付付完還得背上六十萬的貸款,這人活一輩子,到頭來想想,真不知道是越活越賺,還是越活越賠。按說他許軍柏是個好心人,每天堅持做幾件好事,幾十年都沒變過,可好人為啥總活得這么累啊。想到這里,許軍柏又開始做起了白日夢,如果真的是好人有好報,他就希望老天爺把眼前的一百萬給他變成兩百萬。這樣的話,買房都不用貸款了,還剩下四十萬,還完錢,還能有筆余額,兩口子足以過上中等以上的好生活了,可現(xiàn)在似乎連老天爺都變了,看不清誰是好人壞人了。
等他把箱子拉鏈拉上后,這才想起自己忘記買把小鎖了,按理說這么一箱子錢,拉鏈總得找把鎖給鎖上啊。不過他再轉(zhuǎn)念一想,算了,大白天的,治安再亂也沒亂到有人當(dāng)街搶箱子啊。許軍柏看了看掛在客廳里的掛鐘,已經(jīng)是上午快十點了,按照那家房地產(chǎn)公司的通知,十點準時開盤,搖號,分房,許軍柏看時間不早了,就準備拉著箱子出門。
來到門口,他剛擰開暗鎖,突然肚子一疼,腸子似乎被人擰了一把,立刻就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腸胃往下流,不好,要拉肚子!昨天晚上,想著一床底的錢,又想著今天要買房的事,他一直沒睡好,半夜三更的還爬起來喝了好幾通涼水,這下遭報應(yīng)了。許軍柏來不及多想,趕緊把箱子一放,直奔洗手間,幾乎在他屁股挨上馬桶時,一股熱臭就噴薄而出。
十分鐘后,許軍柏心滿意足地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一抬頭,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客廳的門怎么敞開了?他不由大吃一驚,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可一眼又看到那個紫色箱子還好好地放在客廳,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他走到箱子前,拖著拉桿就要往外走,忽然覺得箱子的重量有些不對,似乎比剛才輕了很多,這是怎么一回事?
仔細一看箱子,箱子拉鏈縫隙居然還有白色的粉末,許軍柏心里徹底沒了底,趕緊把門關(guān)好,鎖住,然后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拉開,再一看,頓時整個人徹底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媽呀,箱子里的錢居然一分都沒有了,現(xiàn)在箱子里放的赫然是一大袋面粉!
這短短的幾分鐘,是誰能把箱子里的錢全部取走,而且還惡作劇般地塞進一袋面粉呢?這事情簡直有些太不可思議了,可現(xiàn)實擺在眼前,他和妻子辛辛苦苦攢了大半輩子的錢外加借來的錢,確實不翼而飛了!
許軍柏在地上傻坐了足足有五分鐘,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了出來。命苦不能怨社會,人要背運啥壞事都能碰到,他許軍柏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眼前這事。
這時,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妻子打來的。電話那頭,妻子興奮地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運氣好,抽到了第一號,挑了個最好的戶型。人家說了只要現(xiàn)金不刷卡,你趕緊帶著錢過來吧!”
許軍柏呆呆地回了句:“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掛上電話,許軍柏在客廳里又發(fā)了會呆,自言自語地說:“看來,我是活不下去了?!痹S軍柏想到了死,忽然又看到眼前那包面粉,轉(zhuǎn)念一想:“算了,我這一輩子做好事的習(xí)慣也改不了,先把這袋面粉送給六一街的孤寡老人王婆婆吧,臨死前再做兩件善事,也算我這輩子活得有始有終?!?/p>
想到這里,許軍柏擦了擦眼角的淚,拉著一箱子面粉,義無反顧地走出了客廳。
媽呀,有人搶面粉了
王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混混,瘦得像根竹竿。說他是小混混,是指他無幫無門無派,頂多干點偷雞摸狗、入室偷盜之類的事情,殺人越貨、綁架撕票這樣的大事他沒干過,也不敢干。
前幾天,在大排檔吃飯時,他偶遇到本地的一個地頭蛇齊楞子。齊楞子多少算有點地位的黑幫,沒想到他主動來到王彪旁邊,神秘兮兮地請他幫著干一件事。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送個箱子到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一棟廢墟里,然后再換個箱子回來,事成之后,給他五千塊錢。
王彪覺得事情太簡單了,五千塊錢的報酬也不低,所以他有些不相信。這時,齊楞子又詭異地笑了笑說:“你不是一直想找個靠山嗎,說實話,這個箱子是一個大佬讓幫著送的,一來看看你的能力,二來也有心想拉你入伙。那個大佬在咱們市里可是很有勢力的,他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所以這次他點名讓你去送?!蓖醣氡緛砟X袋瓜子轉(zhuǎn)得就不算快,聽齊楞子這么一說,不由熱血澎湃,當(dāng)下拍著胸脯,把活接下來了。
到了事先約定好的這一天,王彪坐車來到一個偏僻的街區(qū),果然看到一輛黃色的面包車停在邊上。他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車門一打開,坐在門旁的一個彪形大漢遞過來一個紫色拉桿箱,一揮手搶先說道:“你什么也不用說,也不用問,把這個箱子按照紙條上的地址送過去,對方會把另外一個箱子交給你。你拿到那個箱子后,給齊楞子打電話,他會告訴你把箱子送到哪里。送到那里之后,有人會把那五千塊錢跑腿費給你。”王彪忍不住還是問了句:“大哥,箱子里裝的是啥?”彪形大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待會到了那地方,對方也會問你這個問題。他如果問你箱子里裝的是啥,你就說裝的是面粉。”王彪傻乎乎地樂開了:“送個面粉,還搞得這么神秘?!边@一次,那人沒有回答他,而是“嘩啦”一聲把車門拉上了,車迅速開走了。
王彪看了看手中的那個紫色箱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址,搖搖腦袋,好在地址離這不遠,他決定拉著箱子走過去。
眼前這一幕,恰巧被一個叫“八哥”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八哥是誰?是一個流竄作案的搶劫犯,他來到這個市里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作案的原因,是沒有找到大買賣。他住的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家庭旅館,這天一大早,他剛起床,就從窗戶發(fā)現(xiàn),街的斜對面停著一輛黃色的面包車。從車玻璃往里看,可以隱約看到車上坐著幾個人,可不知為啥,車上的人一直沒下車。八哥是有案在身的人,反偵察能力很強,本來就十分敏感,所以當(dāng)即就留心起這輛面包車來。
過了不大一會,來了一個瘦瘦的人,一看就是個痞子。這人來到黃色面包車前,敲了敲車,車門就開了,從窗戶看,車里坐的那幾個人都不是善茬。只見瘦子和車上的人交談了幾句,車上的人就拎下來一個紫色的箱子,然后車門一關(guān),揚長而去。
八哥當(dāng)即斷定,這個箱子里有貨,弄不好是一筆巨款。再看那個瘦子,瘦瘦弱弱,賊眉鼠眼的,走路雙腳飄乎乎的,一看就不是個練家。以他八哥的好身手,辦了這個瘦子,弄走那個紫色箱子,簡直就是手到擒來的事。真是踏破鐵蹄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事不宜遲,想到這里,八哥簡單收拾了一下,戴了個長頭發(fā)的假發(fā)套,從隨身行李中胡亂抓出一根鋼管,一溜煙地奔出了家庭旅館,朝那個瘦子追去。
再說王彪拉著那個拉桿箱,邊走邊覺得想笑。什么黑社會,送箱面粉也弄得如此神秘兮兮。想著想著,又嚴肅起來,覺得這肯定是某個大佬在考驗自己,看來自己是天生的黑道材料,不然別人怎么會看上自己呢?想到這里,王彪的腰桿不由硬了許多。
八哥跟在王彪身后,悄無聲息地走了幾百米。這時,王彪恰好拖著箱子到了一個拐角,拐過去就到了一個視線的死角區(qū)域。
好機會!八哥四下一看沒有人,又迅速掃了掃周圍的建筑,窗戶后面也貌似沒有什么盯梢的。他趕緊快走上兩步,從腰間拽出鋼管,沖上前去,來到王彪身后,高高舉起鋼管,干脆利索地敲了下去,只一下,王彪就癱軟在地上。
再說王彪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腦后一木,似乎遭到巨大的沖擊,然后整個人意識迅速癱軟,身子不由倒下了。倒下的王彪整個人都懵了,想站站不起來,朦朧中看到一個長頭發(fā)的人搶過那箱子面粉,然后往旁邊一條小巷子跑去。王彪有氣無力地喊道:“來人,有人搶面粉了……”可他的聲音實在太小了,小到連自己聽清楚都覺得費勁。
足足過了五分鐘,王彪才被一個路過的中年人扶了起來。他睜開眼第一句話就說:“不得了,有人搶我東西了。”
中年男子關(guān)切地問:“搶你啥了?”
王彪哭喪著臉說:“他把我面粉搶走了。”
中年男子一聽,鄙夷地笑了笑:“兄弟,你精神沒問題吧,這都啥年代了,我還頭次聽說有人搶面粉。得了,你坐在這里自己休息休息吧,等腦子清醒了再走?!?/p>
王彪摸著后腦勺,眼淚不由流了出來:“是啊,這什么世道,連他娘的面粉都有人搶。”
就在王彪想著該怎么辦的時候,他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乖乖,居然一箱子錢
張大敢是黑道上名副其實的大佬,殺人越貨、販毒走私,做的可都是大買賣,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張大敢這個人心狠手辣,敢作、敢當(dāng)也敢殺、敢砍。最近,他要做一筆數(shù)額不菲的毒品交易的買賣。
要說張大敢之所以能立足黑道這么久,沒被抓沒被逮,在于他有一個聰明的頭腦。他信奉的教條是,殺人越貨的事可以干,走私販毒的事可以做,但要干得不留痕跡,不露馬腳。這一次毒品交易,他就又想了一個法子,找“干尸”去交易。
“干尸”是張大敢自己創(chuàng)造的詞,意思就是找一個與自己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幾乎類同行尸走肉的人幫著自己去做,自己躲在幕后遙控指揮。即使出了事,他只要把線一收,把那個“干尸”給貢獻出去,“干尸”稀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這樣也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這一次,他選的“干尸”就是小混混王彪。
事實上,王彪根本不知道他拉的那個箱子里裝的是什么,那可是高純度的海洛因啊,而王彪則傻乎乎地以為自己拉著一箱子面粉。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王彪意識到箱子里是價值不菲的海洛因,私吞了怎么辦?
有辦法,張大敢是誰啊,那可是橫行黑道多年的人。一來,他經(jīng)過縝密的調(diào)查,知道王彪是個小混混,腦子一般,膽子不大,所以,諒他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二來,他讓人在箱子里裝了個全球定位的GPS裝置,箱子到了哪里,他都能隨時跟蹤到。只要王彪按照既定路線走,那么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眼下,張大敢坐在自己舒適的總統(tǒng)套房里,穿著浴衣,叼著雪茄,美滋滋地看著監(jiān)視屏幕,從GPS反饋回來的信息看,王彪還挺老實,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向既定地址。突然,那個GPS的紅點在一個拐角停了下來,緊接著,紅點突然向反方向的一條小胡同飛速移動。怎么了,這個王彪他想干嗎?張大敢哪里敢耽擱,連忙抓起了電話,撥通了他的手下齊楞子的電話。
再說王彪被打倒之后,手機響了起來,他腦袋嗡嗡直響,可一看電話是齊楞子打來的,只好接起來。電話那頭,齊楞子第一句就張嘴罵道:“你他媽的王彪,想干嗎,箱子還在不在你身邊?”王彪一愣,耍了個小心眼:“在呢,一直在我身邊呢?!饼R楞子不客氣地問道:“那你干嗎往小巷子里鉆?”王彪一聽,心說:“乖乖,這齊楞子果然有兩下子,這箱子剛被人弄走,他就知道了。不行,我不能讓他知道箱子被人弄走了,不然顯得我王彪水平也忒低了?!毕氲竭@里,王彪嘿嘿一樂:“齊哥,是這么一回事,我肚子疼,拉著那個箱子正鉆巷子找?guī)??!饼R楞子一聽,語氣頓時舒緩多了:“王彪,我告訴你,你少他媽的給我折騰,趕緊把箱子送過去,人家還等著呢?!?/p>
掛上電話,王彪小心眼一轉(zhuǎn),心說:“不就是一箱子面粉嗎,得了,我掏腰包,買個箱子,再弄袋面粉不就得了?!蓖醣胙刂滞白撸伊税胩觳耪业揭患蚁浒?,他一眼就看到店里擺的那種紫箱子,二話沒說,就掏錢買了一個,然后又在旁邊的一家糧油副食店弄了袋面粉,塞了進去,弄得那家糧油店老板十分奇怪,詫異地盯著他看。王彪不高興地說了句:“咋了,沒見過別人用箱子拉面粉啊?”
面粉塞進去之后,王彪拉著箱子剛出門,電話又響了,還是齊楞子打來的。這次,齊楞子口氣更加不客氣了“:王彪,你他媽的給我老實說,箱子還在不在?”王彪得意洋洋地說:“在,在我手上呢,我都快走到了?!饼R楞子破口大罵“:屁,什么在你手上,現(xiàn)在那個箱子都快被人弄出這個街區(qū)了。我告訴你,那個箱子里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面粉,而是白貨,這次你闖了大禍了,你的小命我看差不多算是結(jié)束了?!闭f完,齊楞子就把電話掛了。
王彪一聽,整個人心都涼了,他哪里能想到自己居然拉著一箱子毒品,而且最背的是,那箱子毒品居然被別人搶走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雙腿發(fā)軟,他人本來膽子就小,加上剛才齊楞子一通威脅,整個人幾乎都要軟了下來。他第一意識就是要找地方藏起來,看了看周圍,有一棟樓房離自己最近,王彪沒多想,拖著箱子就奔了過去。
進了最近一個單元門,王彪拉著那箱面粉,六神無主地在樓道里亂竄。來到一個門前,突然一陣風(fēng)吹來,旁邊一戶人家的門居然被吹開了。王彪本來已是驚弓之鳥,差點沒嚇趴下,他順著開的門一看,乖乖,客廳里赫然放著一個紫色的箱子。奇怪了,難道是剛才被人搶走的那個?
王彪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發(fā)現(xiàn)客廳里空無一人。雖說空無一人,可似乎到處都是眼睛看著他。他更加害怕了,難道是個陷阱?他走到那個箱子跟前,小心翼翼拉開,他多希望里面就是那箱子毒品啊,可等他把拉鏈拉開,眼睛頓時直了。我的乖乖,我的天媽媽,我的玉皇大帝啊,居然是整整一箱子錢!
王彪把手上那箱子面粉往客廳里輕輕一放,拖著那箱子錢,又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王彪想好了,他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躲過齊楞子的追殺,找個地方藏起來,好好享受享受一番……
娘的,這幫人太專業(yè)了
八哥一敲得手,拉著那個箱子迅速鉆進了小巷子,為了防止有人盯梢他,他順著巷子七繞八繞。在這個過程中,他又很專業(yè)地把假發(fā)套和鋼管扔到了一個垃圾站里。
八哥繞了快半個小時,確定沒有人盯梢,這才拖著那個箱子回到自己住的家庭旅館。到了房間,他打開箱子一看,里面裹著厚厚的幾層減震泡沫紙,他把泡沫紙再一打開,頓時兩眼冒光,眼前赫然是一袋袋白色粉末狀的物品。如果判斷不錯,這一定是白貨!
八哥打開其中一袋,小心翼翼地用指甲蓋挑了一點,放在鼻子邊嗅了嗅,沒錯!高純度的海洛因,娘的賺到了,粗粗看去,這一箱子白貨足足值一兩百萬,看來,自己這次果斷出擊很有效果啊。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窗外有剎車聲,八哥趕緊湊到窗前往下一看,居然是剛才停在街對面的那輛黃色面包車。面包車剛停下,兩邊的車門全都拉開了,五六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從車里鉆了出來,直奔這家旅館。
不好!還是被人盯梢了。八哥迅速把那白貨放回箱子,拉著箱子,奪門而出。出門的一瞬間,八哥在心里說,現(xiàn)在這形勢,往下走肯定不行了,只能往樓頂去了。
八哥是個細心人,他之所以選擇這家旅店,是因為他觀察過周圍的地勢和環(huán)境,這是一片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房頂都挨著,如果樓下的路被堵死了,他也能順著屋頂逃跑。
八哥拎著箱子來到樓頂,從旅館的樓頂跳到下面的民宅,幾個輾轉(zhuǎn)騰挪,他已經(jīng)和那個寶貝箱子來到了安全地帶??傻人阍谝粋€三樓的樓頂拐角處,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又聽到樓下有剎車聲,他偷偷往下一瞄,媽的,又是那輛黃面包車。八哥不由著急起來,心說,這幫孫子有點能耐啊,我到哪里他們都能找到。心里這么一想,忽然意識到什么,趕緊把箱子上上下下翻騰了一遍,果然在箱子底下,找到了一個像一塊錢硬幣大小的GPS的定位芯片。他一把把那個定位芯片擰了下來,往樓的另外一邊扔了下去,然后拎著箱子,又開始在屋頂拼命翻騰起來。
不過這一次,他沒那么幸運,那幾個大漢發(fā)現(xiàn)八哥從樓頂逃走,立刻緊跟著他屁股后頭,在屋頂上追逐起來……
再說王彪突然弄到一箱子錢,走路幾乎都不會走了。好在他還看過一些電視,知道不義之財?shù)绞?,通常都有一番追殺。他在樓道里恰好看到有人在晾曬衣服,趕緊弄了件帶帽子的套頭運動服,胡亂套上,把自己重新打扮了一下,這才敢走出這個小區(qū)。
出了小區(qū),王彪哪里敢走大路,凈挑小巷子小胡同地鉆。約摸鉆了半個小時,真是怕鬼招鬼,他剛來到一個三層樓下,忽然見那輛黃色面包車從遠處駛來。王彪趕緊拉著箱子避到樓后面??尚∑囬_到樓下,偏偏踩住了剎車,接著,是車熄火的聲音。
王彪嚇得幾乎要尿在褲襠里了。汽車停下,就聽幾個人開車門、跳下車的聲音。王彪想跑,可雙腿軟得像泥,哪里跑得動,只能癱坐在地上,心說,這下算是玩完了。可讓王彪沒想到的是,這幫人下了車,居然直奔樓里而去,似乎目標根本不是他,他這才長出一口氣。就在這時,他似乎覺得有個小東西從天上掉到了自己背上,輕輕砸了一下。他趕緊爬起來一看,地上啥都沒有,聽著車上那幫人都鉆進了樓里,他瞅著空,拉著箱子,朝另外一條巷子跑去……
此時,八哥拖著一個箱子,在屋頂跑,自然沒有優(yōu)勢,等他跑到一個兩層樓的樓頂,沒多想,抱著那個箱子就跳了下去,然后沿著街邊往前跑去。身后那幫人仍然緊追不舍,要擱平時,八哥早就把箱子扔了,保命要緊啊??涩F(xiàn)在自己手中的這個箱子價值不菲,他實在舍不得扔了,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鬧不好自己連人帶箱子都被身后這幫人弄進去。
轉(zhuǎn)過一個彎,八哥眼前一亮,在前面不遠,有一個在街邊彈著吉他賣唱的殘疾人,居然有十幾個人圍著在聽,而且其中一個人身邊居然放著一個和自己手中一樣的紫色箱子。太好了,正好可以來個金蟬脫殼,他跑到那人身后,悄悄把自己手中的箱子同那個箱子交換了。那人聽得十分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箱子已經(jīng)被人換了。
八哥拎起那個箱子,不由暗暗叫了聲苦,媽的,這個箱子太沉了,拎著這么個玩意兒,自己跑得更慢了。他哪里能想到,他現(xiàn)在換的這個箱子居然裝的是一箱子面粉??!
幾分鐘后,后面的人追得越來越近了,正在這時,一輛皮卡小汽車從自己身邊駛過。八哥計上心來,把手中的箱子往那輛皮卡車的車廂一扔,然后轉(zhuǎn)身往旁邊的小胡同跑去。
這一下,身后幾個緊追不舍的人傻了眼,追箱子還是追人?幾人簡單判斷了一下,領(lǐng)頭的惡狠狠地說:“他媽的,這幫人太專業(yè)了,居然是個團伙,還會兵分兩路,我們也兵分兩路!”說完,一隊人馬一分為二,幾個追那輛汽車,另外幾個人繼續(xù)追八哥去了。
八哥氣喘吁吁往前跑,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身后還有幾個人在追自己,不由嘆了口氣,說了句:“媽的,這幫人忒專業(yè)了,追人都追得這么緊!”沒辦法,咬著牙,繼續(xù)跑吧,八哥一邊跑,一邊死死記住剛才路邊那個中年人的背影,等把這幾個尾巴甩掉后,他還得去找那個人,把那箱子給弄回來。
再說許軍柏,他發(fā)現(xiàn)錢丟了后,垂頭喪氣地拉著那箱子面粉離開了家門。他知道,自己一旦踏出這個家門,就是一條不歸路了,那么大一筆巨款莫名其妙地丟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很顯然,這是老天爺不讓他活??!
許軍柏拖著箱子,像個垂死的人一般,往六一街的王婆婆家走去。走過好幾個街區(qū),他看到路邊有個殘疾人彈著吉他在賣唱,那人唱得實在太動聽了,圍了好些人在聽。許軍柏一見,一貫愛做好事的愛心又泛濫了,他摸了摸口袋,還有幾十塊零錢,那是剛才自己買箱子時別人找給他的零錢。他拖著箱子,走上前,把幾十塊零錢全部丟給了那個賣唱的人。
此時,賣唱的人正唱著《離家的孩子》。聲音嘶啞的他,哀怨地唱道:“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好煙,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地把活干,心里頭淌著淚臉上流著汗……”
許軍柏聽得眼淚汪汪,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箱子,用手去擦眼中的淚。擦完后,他站在那些圍觀的人當(dāng)中,又聽了好幾曲,才拖著箱子往前走。
許軍柏哪里能想到,此時,他手中的箱子又被人換了一次。
老天,你終于開眼了
人兩條腿,哪里能有車跑得快,那幫攆皮卡車的大漢,很快就追不上汽車,眼瞅著皮卡車拉著那個箱子開遠了,幾個人趕緊掏出電話,向他們的小頭頭齊楞子匯報情況。
此時,齊楞子正坐在張大敢的屋里,同自己的大佬一起坐鎮(zhèn)指揮,他看了看GPS定位儀的屏幕,發(fā)現(xiàn),那個紅點正在朝另外一個方向逃竄,他當(dāng)即指揮這幾個人朝那個方向追去。
再說王彪,正拉著個箱子,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跑到最后,他心生一計,索性不跑了,找個下水道躲起來,等避避風(fēng)頭再走。想到這里,他賊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圍,然后來到一條廢棄的河邊,連同那個箱子一起鉆進了一條排水的管道里頭。邊往里鉆,王彪邊得意,心說:“我這也太專業(yè)了?!?/p>
王彪鉆進去管道不到二十分鐘,剛才追汽車的那幾個大漢就圍住了管道的出口,其中一個用手電筒往里一照,赫然發(fā)現(xiàn)王彪像個蠶蛹一樣,窩在里頭,邊上正放著那個箱子。幾個人連嚇帶罵,把王彪給弄了出來。王彪死活不明白,為啥自己藏到管道里,他們都能找到自己?
要說人要是倒霉,喝涼水都得塞牙縫。原來剛才王彪躲在樓后,樓頂?shù)陌烁绨褎偝断聛淼腉PS定位芯片給扔了下來。那個芯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套頭衫帽子里。
幾個大漢擒到王彪,不由一愣,他們本以為抓住的是他們一直追的那個人,哪里想到抓住的會是王彪。領(lǐng)頭的漢子趕緊打電話給齊楞子,告訴他已經(jīng)把王彪給抓住了,而且把箱子給追了回來。齊楞子趕緊讓他們把箱子打開。箱子一打開,幾個大漢都愣住了,居然是一箱子錢。齊楞子一聽說是一箱子錢,當(dāng)即惡狠狠地說:“這個王彪真是太專業(yè)了,估計已經(jīng)把貨交給對方了,想把這錢獨吞呢。”齊楞子征求了張大敢的意見,然后電話里指揮道:“錢帶回來,貨不用追了,把這個王彪給處理了?!?/p>
幾人心領(lǐng)神會,把王彪連推帶拉,弄到附近一個下水井蓋旁,把那個下水井蓋弄開后,直接把王彪給扔了進去。幾個人正要蓋井蓋,突然從旁邊的樹叢里跳出個人來。
真是冤家路窄,幾個大漢一看,居然正是剛剛追趕的那個人。好家伙,剛才跑得挺快沒追上,現(xiàn)在得來全不費工夫。
再說八哥越跑越迷糊,他記得前幾天溜達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附近有條廢棄的河,他決定往那里跑,那里樹多路偏容易甩掉尾巴,也不容易跑錯方向。果然,后面追他的人很快就被甩開了,眼瞅著再鉆過一個樹叢就到了廢河邊,八哥激動地鉆過樹林,往下一跳,冷不丁看見前面有幾個人,仔細一看,居然就是剛才追趕自己的人。他不由暗暗叫苦,再想轉(zhuǎn)身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領(lǐng)頭的那個大漢迎面沖上去,一拳把八哥打得眼冒金星,倒在了地上。接著,幾個人上前死死把他摁住,也給扔到了那個下水道里頭,然后把井蓋蓋得嚴嚴實實。這個井是個死井,足足有十幾米深,兩人被扔進去后,早已被摔得半死,加上氧氣不足,可憐的王彪和八哥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走上了不歸路。八哥死的時候還睜著眼,他多想告訴別人,其實那個裝毒品的箱子早已不在他手上了。
再說許軍柏拖著那個箱子,沿著街往前走,突然肚子一熱,屁股一涼,又要拉肚子,他心說不好,拉著箱子,瞅了瞅周圍,旁邊的房子都是緊閉著的。他只能硬著頭皮往巷子里鉆,他發(fā)現(xiàn)有棟廢棄待拆的樓,想也沒多想,就拉著箱子鉆了進去。里面光線有些暗,他剛想往最黑處走,冷不丁有人說了句:“你怎么才來!”
一句話把許軍柏嚇得夠嗆,等他眼睛適應(yīng)了里面暗淡的光線后,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站著三四個戴著墨鏡,看上去像黑社會的人,他哆嗦著說了句:“我……我是路過這里的?!?/p>
領(lǐng)頭那個冷冷地問:“路過?那你箱子里拉的是什么?”許軍柏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是面粉!”一句話惹得那三四個人哈哈大笑,那個問話的頭頭更是笑得腰都彎了:“他媽的張大敢,真他媽的專業(yè),居然告訴手下箱子里裝的是面粉。是面粉就對了,來吧,把這個箱子交給我?!闭f完,他一扭頭,身后的一個人主動遞過了一個紫色的箱子,“來,這個箱子是你的?!痹瓉碓S軍柏誤打誤撞,跑到了張大敢與另外一個黑幫約定好的交易地點,可許軍柏哪里能想到有這么一回事?
許軍柏一看,居然是個紫色的箱子,難道是自己在家丟的那個,他欣喜若狂地問了句:“里面裝的是錢?”那人一聽,又哈哈大笑:“哥們,你太逗了,不是錢還能是什么?”許軍柏又連忙追問了一句:“這個箱子是我的?”那人說:“是不是你的,我不知道,但你負責(zé)把它拿走,你想給誰就給誰?!边@時,他身后的小嘍啰早已把許軍柏帶過去的箱子打開了,鑒定了一下,里面是高純度的海洛因,小嘍啰點了點頭,幾人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許軍柏望著眼前的箱子,心怦怦直跳,他小心地把箱子打開了一條縫,紅色的,是紅色的人民幣!許軍柏激動得簡直要瘋了。
此時,他的肚子也不鬧了,拎著箱子,就奔了出去,沖出巷子后,打了輛出租車,直奔自己要買房子的那個小區(qū)。
到了那個小區(qū)的售樓處,媳婦小蕓早已迎上來了,她高興地對許軍柏說:“還是好人有好報吧,你看,我抽到了1號,挑到了最好的戶型,趕緊去付錢吧!”兩人興高采烈地進了售樓處,把箱子打開,一沓一沓地把錢交給了開發(fā)商的財務(wù)處。等拿出了第一百沓,許軍柏和小蕓夫妻倆的眼都直了,箱子里居然還有很多錢,看上去,約摸著還有一百沓。
售樓處的小姐一見,心花怒放地說:“兩位可真有意思,還說要貸款六十萬,你們帶這么多錢來,明擺著是要付全款的嘛!”說著,不等許軍柏和小蕓反應(yīng)過來,主動幫著他們?nèi)∑鹆隋X。
小蕓看著眼前這一幕,激動萬分,小聲地問許軍柏:“軍柏,你擱哪里弄這么多錢?”許軍柏此刻自己也是云里霧里的,他早已被剛才發(fā)生的一系列怪異的事搞懵了,只能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好像是用一包面粉換回來的?!?/p>
一句話說得售樓小姐咯咯笑起來:“這位先生真逗,一包面粉能換這么多錢,那我們也不用賣樓了,都改著去賣面粉了?!?/p>
許軍柏忽然想到自己早晨出門前,想到的那件事——如果真的好人有好報,他當(dāng)時希望老天爺把自己的一百萬給變成兩百萬,天哪,誰能想到,自己真的夢想成真了。看來自己還是要做好人,不僅要做好人,還要做大好人!明天,他就去買輛車,剩下的錢,他要陪小蕓一起去周游世界!此刻,許軍柏一把抱住小蕓,幸福極了。
憑空多了一百萬,自然就會有人少一百萬,誰少了一百萬?張大敢!
張大敢和齊楞子的那幫手下把箱子弄回去以后,兩人一打開,發(fā)現(xiàn)只有一百萬。按照事先約定,這批貨對方要付兩百萬的,怎么會少一百萬呢?跟對方聯(lián)系,對方堅持說付了兩百萬,他們在江湖上是最講信用的。齊楞子連忙派人去那個廢井,想找出王彪和那個半路殺出來的劫匪問個究竟,可到了之后發(fā)現(xiàn),兩人早已一命嗚呼了。
張大敢哪能咽下這口氣,斷定是對方少付了一百萬。敢黑吃黑,來這一套,張大敢一生氣,兩幫人開打起來,結(jié)果弄個兩敗俱傷,死了好幾個人。事情終于鬧大了,警察聞風(fēng)而動,來了個一鍋端。
據(jù)說在公安局里張大敢還和對方的頭頭喋喋不休。
那時,張大敢被對方打斷了條腿,他瘸著走到對方頭頭面前說:“你丫敢黑吃黑,只給我一百萬,還打斷我一條腿!”
對方頭頭則被張大敢的人弄瞎了一只眼,他聲嘶力竭地喊道:“我現(xiàn)在只剩下一只眼了,我發(fā)誓,我絕對給了你兩百萬。如果我說瞎話,我這只眼也會瞎……”
警察看了這一幕,搖搖頭說:都啥時候了,還在吵,真是兩個瘋子!
(編輯:謝旎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