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物業(yè)經(jīng)理羅志年往值班室里走，保安高清林正打著手機(jī)火急火燎地出來，“羅經(jīng)理，麻煩你幫忙看會兒?！绷_志年還沒來得及問他去干什么，高清林就一溜煙地跑出了小區(qū)大門。

羅志年在值班室的里間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坐下了，無聊地盯著小區(qū)的監(jiān)控畫面發(fā)呆。

過了一會兒，值班室門口的監(jiān)控畫面顯示著，一個人進(jìn)了小區(qū)。這個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身體一步一挪地朝前走，臉卻轉(zhuǎn)向左邊，朝西面看。

羅志年看了看西面的監(jiān)控畫面，那里什么也沒有。他在看什么？羅志年也是閑著沒事，盯著那個人看。

那個人往東走了，身體朝東一步步地挪，臉還是朝向左邊，正好對著值班室門口的攝像頭。羅志年看到了那個人的臉。是小區(qū)的住戶，叫丁峰山，羅志年在值班室不止一次看到過他。

丁峰山的臉微微向上仰著，羅志年發(fā)現(xiàn)，丁峰山的臉有些蒼白。

這個家伙是不是有病呀？不但不正經(jīng)走路，臉還朝向左上方，羅志年心里想。

丁峰山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正停在攝像頭下面。

他想干什么？羅志年盯著顯示器看。

丁峰山的頭沒動，只是眼皮在上翻，眼珠轉(zhuǎn)動，盯住攝像頭不動了，他通過攝像頭和羅志年對視在一起。

羅志年禁不住打了個激靈，也許是攝像頭效果不好的原因，他在顯示器里看到的丁峰山的眼珠都是白的。

丁峰山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嘴里露出白得有點(diǎn)嚇人的牙齒。

看著丁峰山可怖的表情，羅志年一下子呆住了，愣愣地盯著顯示器有十多秒鐘。在這十秒里，丁峰山的表情僵化在顯示器上。這樣連眼皮都不眨動一下，幾乎沒人能辦到。

羅志年回過神來時，丁峰山的表情還是僵化在顯示器上。這個家伙到底怎么啦？羅志年心里打開鼓了，他壯了壯膽，走出值班室。

丁峰山并沒在攝像頭下面。幾秒鐘的時間，他跑到哪里去了？羅志年四下看了一個遍，都沒看到丁峰山。這時，小區(qū)里的燈突然滅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感覺一股陰風(fēng)從身旁吹過。燈隨著又亮了。他匆忙回到值班室，重新啟動了電腦。顯示器上再次顯示出各個攝像頭的畫面，他翻看著值班室門口的監(jiān)控錄像，他想知道丁峰山去了哪里。他的手開始哆嗦起來，電腦停機(jī)前的錄像清晰地在他面前閃過。那幾分鐘的時間，根本沒有丁峰山出現(xiàn)過的畫面。如果不是自己剛才在做夢，就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掏出手機(jī)，想催高清林回來。

它又來了

過了很長時間，手機(jī)才接通，“你干什么去了？還不回來！”羅志年沒好氣地喊著。

高清林把聲音壓得很低，“羅經(jīng)理，很對不起，我走得急，沒來得及跟你說，咱們小區(qū)的丁峰山一個多小時前出了車禍，他老婆沒在家，我只能暫時在醫(yī)院里守著?！?/p>

“你撒謊都不過心眼，我剛才還看到了丁峰山，他怎么會住院？”羅志年氣不打一處來。

“我總不能咒他吧？你一定是看錯人了，他的右腿斷了；致命的是，他的頭到現(xiàn)在還偏向一邊，估計頸椎出了問題，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呢?！备咔辶謳е耷徽f。

“那……那他的頭歪向哪邊？”羅志年汗毛倒豎。

“哪邊？我想想！”高清林停了一會兒說，“左邊，你怎么想起問這個來？”

“沒……沒什么，”羅志年咽了口唾沫，“你趕快回來……”

“請你再等會兒，看在兄弟情誼上，我得等他老婆來了再走。看情況，他堅持不到他老婆來了……”沒等羅志年回話，高清林就掛了電話。

回想著剛才在監(jiān)控里看到丁峰山的情景，羅志年后背直冒涼氣。他不敢坐了，眼睛四下瞅，生怕丁峰山的鬼魂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

平常這個時候，還有人進(jìn)進(jìn)出出，今天這是怎么了？好歹出現(xiàn)個人，和我說說話也好呀，他心里想。

還不錯，真的有人來了，監(jiān)控里能清晰地看到那人走進(jìn)了小區(qū)大門。羅志年剛想出去和那個人說說話，可身體一哆嗦，差點(diǎn)坐在地上。

那人身體朝前走，臉卻歪向左邊，正是丁峰山！他的動作姿勢和上次一樣，身體朝東走時，臉卻朝向值班室門口的攝像頭，臉白白的。

該不是錄像回放吧？羅志年遲鈍地想，可他看到顯示器上的時間正是現(xiàn)在，他盯著顯示器里的丁峰山不知如何是好了。

丁峰山又停在攝像頭下面了，慢慢翻起眼皮，元宵似的白眼球看著羅志年，算是和僵在值班室里的羅志年打招呼了。

羅志年一動不動地看著顯示器，他現(xiàn)在只希望丁峰山像剛才一樣，站一會兒，就離開。那時，他再從值班室里跑出去。

丁峰山停留了十多秒鐘，真的消失了。羅志年剛想借機(jī)跑出去，卻發(fā)現(xiàn)畫面上又出現(xiàn)了一個東西，隨著一眨一眨的，一個白球時隱時現(xiàn)。

羅志年的心臟一陣緊縮，那是一只眼，丁峰山的，丁峰山的臉正貼在攝像頭上，他爬到房檐上去了。羅志年雙腿在打戰(zhàn)，他跑也不是，站也不是。

突然，值班室門口攝像頭的畫面消失了，顯示器的那一塊竟閃著雪花。

他跑到哪里去了？羅志年驚恐萬狀，他突然發(fā)現(xiàn)鏈接顯示器和攝像頭的線在動。他忽然意識到，丁峰山去了哪里，會在哪里出現(xiàn)。他發(fā)出一聲怪叫，倉皇地跑出值班室，消失在小區(qū)門口。

我來了

過了幾分鐘，三個人走進(jìn)保安室，他們笑得前仰后合。

“我保準(zhǔn)羅志年近一段時間不來查了，咱們可以在值班室里放心地玩了?！备咔辶植亮瞬聊樕闲Τ龅臏I水，“得虧老丁表演得像，羅志年一定只顧著害怕，沒注意監(jiān)控上的時間，那是放的昨晚的錄像。要不是畫面定格了十多秒，誰能那么長時間不眨眼？老李，你那電停得也是時候，錄像定時刪了，羅志年一看錄像里根本沒有老丁，更害怕了，再加上我添油加醋地說了那一通，一準(zhǔn)把他嚇個半死?！?/p>

“可老丁沒出車禍，以后羅志年看到他，你怎么說呢？”老李問。

“大不了，我說，老丁搶救過來了，只要抓不住我賭博的現(xiàn)行，羅志年只能生悶氣。他想著法的，想把我擠走，門兒都沒有?！备咔辶执筮诌值卣f，“老丁怎么還不來？”

“老丁下午騎著電動車去接老婆了，聽說，他老婆正跟他慪氣，他來不來還不一定呢。”老李說。

“沒事，要是讓老丁在老婆和玩兒之間選，他一定會把老婆扔到岳父家不管的?！备咔辶謸艽蚨》迳降氖謾C(jī)。

很快就接通了，里面?zhèn)鱽砝隙￡幊脸恋穆曇簦拔胰ミ^值班室，你們不在，我剛回來，別著急，我這就到?！闭f完，電話掛了。

“這個家伙真夠快的?！备咔辶謩偡畔率謾C(jī)，另一個牌友就說道。高清林和老李都朝顯示器看去。

丁峰山真的來了，一步一挪地往前走，臉朝向左邊，走到攝像頭下，翻動眼皮，露出死魚般的眼，然后齜齜牙，就不動了。就這樣定格了十多秒鐘，他突然不見了，接著畫面里只有一個白色眼球在眨動。

“老丁真夠逗的，演得越來越像了，他是怎么跑到房檐上去的？”高清林笑著說，他對著值班室外面喊，“別鬧了，快進(jìn)來，我們都等急了?！?/p>

老丁的眼睛消失了，畫面變成了雪花。等了好一會兒，并沒見丁峰山進(jìn)來。

高清林看了看其他兩個人，念叨著，“老丁搞什么鬼，還不進(jìn)來？”他再次拿起手機(jī)。

過了很久，手機(jī)才通了，接電話的竟是丁峰山的老婆。

“嫂子，老丁沒帶手機(jī)呀？”高清林小心地問道。

“人都走了，帶手機(jī)還有什么用？”手機(jī)里傳來丁峰山老婆抽泣的聲音。

“嫂子，這是怎么啦？我看到老丁剛進(jìn)小區(qū)，一會兒就到家了?！币宦牰》迳降睦掀胚€在生氣，高清林討好地說。

“別說了，你怎么會看到他？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他下午騎著電動車上街，出了車禍，尸體還停在醫(yī)院里……”

手機(jī)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高清林的臉都白了。他看到連著顯示器和攝像頭的線在劇烈地顫動，隨后，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在說：“別著急，我來了！”

（編輯：劉俠風(fēng)插圖：卡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