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起與保羅的過去時光。那時的他留著長發(fā),穿著嬉皮士一類的服裝,叛逆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直到我們結(jié)婚時,保羅仍堅決反對生孩子。
而如今,保羅已經(jīng)離開我和孩子們兩年了。
在被診斷出皮膚癌晚期后,他來不及自我憐憫,第一句話卻是告訴我:“親愛的,對我來說,沒什么比做好一個父親更重要了。我不想因為我的離去,而讓孩子們失去父愛。”
我以為,他會給5歲的兒子買一輛自行車,給1歲的女兒送套漂亮的衣服之類,以此留作父愛的紀(jì)念。
但保羅為孩子們所做的一切遠(yuǎn)超出了我的想象。他開始整理家庭賬簿,安排自己的葬禮,還訂做了一幅印有自己頭像的幽默畫掛在墻上:“即使我以后不能再親自照料孩子們,也要讓他們感受到父親的陪伴和快樂一直都在。”
他抓緊時間給孩子們寫信、拍攝視頻短片、購買未來的生日禮物,還細(xì)心地整理出一大箱子書籍,并在每本書上寫下標(biāo)注,解釋自己鐘愛那本書的原因,然后囑咐我,一定要讓孩子們認(rèn)真閱讀這些書籍。
保羅的身體終于虛脫到只能靠輪椅代步,但他仍堅持要我?guī)ニ巩吽茽柕?。那是倫敦最繁華時尚的生活區(qū),有最好的珠寶商店。他想為兒子和女兒分別購買18歲和21歲的生日禮物。這一冒險的舉動被醫(yī)生竭力阻止:“我警告你不要出遠(yuǎn)門,從這兒過去要一個多小時,你的身體已經(jīng)吃不消了!”
但對保羅來說,孩子們能在未來的生日收到他送的生日禮物,已經(jīng)比他所剩無幾的生命更重要。
當(dāng)柜臺小姐詢問女兒手指的尺寸時,保羅艱難地抬起頭,瞅著嬰兒車?yán)锏呐畠?,陷入沉思。他那贏弱而不知所措的無助,讓我酸楚地默默擦眼淚。
保羅沒日沒夜地忙碌,終于跑贏了死神的腳步。在做完所有一切安排后,他靜靜地離開了我們。
在他去世一年后,2歲的女兒在夏天做完了洗禮。他為孩子們選的禮物我已收藏好,我能想象出孩子們在收到我代轉(zhuǎn)的父親的禮物時會是怎樣驚喜的表情。而孩子,也是保羅此生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