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讓人產(chǎn)生寫篇評論沖動的作品實在不多了,而劉興雨《追問歷史》一書的出版,著實讓我激動了許久。
十年前,本溪市出版了一本《本溪市名人錄》,興雨在這本名人錄中這樣評價自己:“他不是靠天才寫作的人,常常是在心靈痛苦得不得安寧的時候才拿起筆。對藝術,他追求的不是娛人眼目,而是震撼心靈?!笔炅?,他一直恪守此道,于是,他便一直痛苦著,我們便一直震撼著。
其實,尋找快樂是人的本能,有人以尋找快樂為快樂,有人以尋找痛苦為快樂。從快樂中尋找的快樂如流星,轉(zhuǎn)瞬即逝。而從痛苦中尋找的快樂,如陳年老窖,回味綿長。現(xiàn)代社會,為有才華者提供了諸多的康莊大道,可有多項選擇,可以升官,可以發(fā)財,可以名利雙收,而只有“不識時務”者才選擇雜文。雜文是一條時寬時窄,時熱時冷的坎坷之路,于是雜文作家們便身不由己進入了一個怪圈:有時,越寫雜文,便越不得志;越不得志,便越寫雜文。
興雨不是歷史學家,他無意于歷史,他是真正的雜文作家,追問的是歷史,關注的是現(xiàn)實。他如一個勇士,身披鎧甲,從歷史的迷霧中吶喊著,沖殺出來;他如一個孤獨的探索者,獨駕扁舟,在歷史的長河中,跌跌撞撞,一路漂流;他如暗夜雨巷中蹣跚的行者,為同路人提一盞朦朧的紙燈。
興雨又是一個有著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的知識分子,他憎惡沉默,他注定要成為一個吶喊者,言別人所欲言,言別人所不能言。
作為一個有著獨立意識和自由思想的知識分子,他惟一的私利就是思考的權力,他拼命捍衛(wèi)的也是這權力,在《胡適和郭沫若做人之比較》這篇文章中他十分感慨地說:“總結兩位大師的一生,我們不能不得出這樣的結論,無論對誰,不必仰視;無論什么時候,不能交出思考的權力,更不能失去自己的尊嚴和人格?!比欢?,“不能失去自己的尊嚴和人格”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是多少,那就要看你維護的尊嚴和人格有多少了。
司馬光在談到寫作《資治通鑒》一書的目的時說:“鑒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是舍非?!庇谑撬恪皩H£P國家興衰,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戒者。”興雨的《追問歷史》也當如是。只不過司馬光的《資治通鑒》是寫給統(tǒng)治者的,興雨的《追問歷史》卻是寫給大眾的。讀《資治通鑒》,權貴們會懂得如何讓老百姓更俯首帖耳;讀《追問歷史》,老百姓會恍然大悟,原來統(tǒng)治者那一本正經(jīng)的臉孔是多么滑稽可笑。不過,寫給老百姓的書,當官的也不妨一讀,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以興雨的《追問歷史》為鏡,可以知自己之德性,拷問一下自己的靈魂,教你如何做一個好官。
在《追問歷史》一書中,貫穿著對極權的抨擊,對專制的批判,對腐敗的憤怒,對小人的鄙視,對自由的向往,對傳統(tǒng)的反思,對弱者的關注,對權威的藐視??犊?,一詠三嘆。廓清歷史,蕩氣回腸。通篇充滿了人的自由精神和當代知識分子的膽識。其議論之精彩,見解之獨到,使他的雜文獨具魅力。
雜文作家的筆是冰冷的,但是雜文作家的心卻是火熱的。興雨的筆汪洋恣肆,充滿激情。他敢于向權威挑戰(zhàn),敢于向傳統(tǒng)叫板,如果沒有極大的勇氣,沒有自己獨立的思考,沒有扎實的學問作基礎,這一切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在當今,雜文集汗牛充棟,但精品卻寥若晨星,一部《追問歷史》將在中國雜文界獨樹一幟,成為佼佼者,占據(jù)一席之地。因為它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不是匆忙上市的地攤貨。無論題材還是寫作手法,興雨都進行了有益的探索。和那些興雨常常自嘆弗如的寫作快手相比,興雨多了幾分從容,于是便多了幾分厚重。他的思想性和藝術性,一定會引起雜文史家的關注,同時也奠定了他在中國雜文界第一方陣的地位。
讀書人的自命不凡,嘰嘰喳喳,有時是很讓人討厭的,但他們自己卻從來不覺。清代詩人趙翼的一首《窗雞》,便很好地為這些讀書人畫了像,“喌喌呼來矮屋西,可憐啄食只糠粞。有時竟日無人喂,猶奮饑腸盡力啼。”中國歷代的讀書人就是這樣,他們以社會為己任,“雖九死其猶未悔”,敢說真話,絕不妥協(xié)。雖然愚笨,倒也有幾分可愛。
【選自東方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