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幼兒園期間,平常都是笛邇來接我。某天大漠心血來潮剃了絡(luò)腮胡須換掉平日里穿的休閑衣,西裝革履地來到幼兒園。
我看向“陌生”的面孔謹(jǐn)尊笛邇的教誨,死活都不肯跟他走。梅老師苦口婆心勸了我半晌,最后不得不豎起三根指頭向上帝保證了這個人是來接我回家的好人,我才松開死抓著鐵門的手,大氣也不敢出地跟在他身后走,生怕說錯一個字或做錯點什么,下一秒他就會把我給賣了。
忐忑地回到家后,笛邇看看挫敗不堪的大漠,又看看一臉惶恐不安的我,就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大漠沮喪且哀怨地指著我說:“笛邇,你女兒忒行了!連我都不認(rèn)了!”我聽罷立刻涕淚橫流:“媽,我爸呢——”笛邇訝然:“他就是你爸啊,乖,快叫爸爸!”說完還像送小偷去警察局那樣把我強扭到大漠跟前。
我心不甘情不愿,決定無視他們,一心一意數(shù)起空氣中懸浮的小顆粒。
“咳咳咳,算了——我先買菜去了?!贝竽蝗炭次依^續(xù)放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消失在樓梯口。我一見他離開,就撲到笛邇身上,慘兮兮地問:
“媽,我爸呢?”
“不是剛買菜去了么?!?/p>
我用臟手一抹眼眶:“不是,不是這個爸爸!是那個爸爸,他去哪兒了?”
笛邇立刻在風(fēng)中凌亂了。笛邇很郁悶,她無法理解像她這樣聰明的人怎么就生了我這么個“智商只有她一半”的孩子呢?
于是她帶著這個深奧的問題一扭一擺回臥室看瓊瑤劇了,連回眸都沒打算給我一個!
后來初中畢業(yè),笛邇無視我的極力反對把這個笑料爆給胖帥和恐龍。
三小時后,“高麗軒”——
我:胖帥,給我拿一盤魷魚。
胖帥:連自己老爸都認(rèn)不到的人,還好意思吃魷魚!
……
我:恐龍,幫我遞下可樂。
恐龍:連親爹都認(rèn)不出來的人,還好意思喝可樂!
……
退回到幼兒園。
記得那時流行最廣的一個問題就是:爸(媽),我是從哪兒來的?
貌似對于過去的過去,和現(xiàn)在還有將來,這都是一個經(jīng)久不衰的話題。
所以在一群小屁孩45°角仰望天空滿目悲涼地說“我是我媽從垃圾堆里撿來的”“我是我爸在樹林里撿到的”“我媽說她在河邊的木桶里發(fā)現(xiàn)我的”之后,我也按捺不住回家詢問:“媽,我是從哪兒來的?”
“我生的。”笛邇頭也不抬。
“那你為什么要生我,不生隔壁家的巧巧、小賴、凌夕、殷雷喃?”
笛邇把當(dāng)年的結(jié)婚照拿出來,指著她手里的捧花說:“你看到這朵花沒有?你當(dāng)時就坐在上面可勁兒地沖我擺手,晃得我眼都花了,就只好選你了?!?/p>
“那每個小孩都是這樣選出來的嗎?”
“對?。∧憧茨切┬履锸掷锒加信趸ǖ难?,有好多小孩兒坐在花骨朵上等新娘來挑呢?!?/p>
“哦——”我擠到笛邇身邊,“那你下輩子結(jié)婚的時候我還是給你揮手,你不可以選巧巧,不可以選小賴,還有凌夕、殷雷,都不能選!”
“嗯,肯定的噻!”笛邇一臉“正經(jīng)”地點頭。
于是,就算后來我學(xué)了生物知道了自己是由爸爸的精子和媽媽的卵子結(jié)合而形成的;就算后來被笛邇逼著看完了老經(jīng)典的《花仙子》,知道了她是根據(jù)它胡亂編湊來糊弄我的,但在看到抱著捧花的新娘時還是會想,這次又是哪個小孩被幸運地選中了呢?
那個幸運的小孩,他會知道這樣一個關(guān)于自己降臨的小童話嗎?
[編輯:李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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