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時候,我有一次偶然路過14年前的故居??粗切缕岬纳钏{(lán)色大門,故地重游的百般滋味在剎那間爭相涌上心頭,掐指一算,才驚覺時光已過去了14年。我慢吞吞地騎著單車,努力地回想著在14年前,和我用一根小竹竿把鄰居家的雞追打得暈過去的小男孩豬肉丸;帶我去吃別人丟在路旁的爛楊桃的雞血妹;把我新買的遙控玩具車當(dāng)破爛收走的收廢品的大叔;還有我有玩具就和他玩,他有玩具就不肯和我一起玩的后屋的小男孩……
童年的玩伴有很多,但是我特別有印象的,是那個被我用小蟲嚇得跑丟的豬丸妹。
關(guān)于她的名字,我已經(jīng)忘卻了,只記得那時她家是賣豬肉丸的,所以我叫她豬丸妹。她有一個大他一歲的哥哥,我叫他豬肉丸。豬肉丸的爸爸一給他買新玩具他就會拿來我家和我玩。他妹妹豬丸妹每每會一起跟過來。但是兒時的我很調(diào)皮,總是想趕走他妹妹。每當(dāng)這個時候,她哥哥總是會很無奈地扯著我的袖子,既像是在和我商量又像是在求我般說:“你不要欺負(fù)我妹妹吧,你不要欺負(fù)我妹妹,好吧?”
但我總是不肯罷休,直到把她妹妹嚇哭嚇走為止。
小時候的我很喜歡嚇唬人。有一次傍晚,我捉了一袋子的小蟲,估計得有好幾十只。碰巧這個時候豬肉丸剛得了輛遙控玩具車,興沖沖地跑來我家和我玩了,豬丸妹也不出所料地跟在后面。當(dāng)時的我可謂“賊”心頓起,拿出那袋子蟲子,大笑著扔到豬丸妹的身上。她一見那么多小蟲,魂都嚇飛了,大哭著就跑了出去。我拿起那袋子正準(zhǔn)備沖過去,卻感覺有人拉住了我的袖子。我回頭,對上的正是豬肉丸那無奈的表情,他又是那種千年不變的語氣:“不要吧,不要欺負(fù)我妹妹吧,好吧?”
我還想甩開他,但是無奈他抓得很緊,而且眉頭皺得很厲害。我側(cè)身探出頭去看了看,沒想到豬丸妹已經(jīng)跑得不見蹤影了。當(dāng)時我也沒多想,就繼續(xù)和豬肉丸玩遙控玩具車去了。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看見豬肉丸家門口圍了很多人在那里,我問父親那邊什么事,父親說聽說是豬丸妹不見了。
聽完我就傻眼了,心也砰砰直跳。父親已經(jīng)去幫忙找了,我就站在門口一直等一直等,希望等一下父親回來告訴我豬丸妹找到了。但是一直等到父親給我們規(guī)定的睡覺的最晚時間,父親還是沒回來。我在母親的再三催促下磨磨蹭蹭地上了床,但是心里還是惦記著豬丸妹,回想起以往欺負(fù)豬丸妹的許多片段,她揉著眼睛哭得臉紅紅的樣子,心里忽然覺得很不安。就這樣一直想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父親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我問父親豬丸妹找到了嗎,父親咬著一根油條,含糊不清地說找到了。
我內(nèi)心一陣歡喜,忙問怎么找到的。父親咽下油條,慢條斯理地和我講起了一個我聞所未聞的古老的行業(yè)。
原來在以前,特別是科技信息不發(fā)達(dá)的時候,許多人家丟了孩子是沒辦法像現(xiàn)在一樣上電視登尋人啟事什么的,所以就衍生出了一個行業(yè)——“敲銅鑼”。每當(dāng)有人家丟了孩子,其家長在發(fā)動親戚朋友搜尋無果之時,就會去請人敲銅鑼。那時候有專門干敲銅鑼這一行的。家長把孩子的外貌特征以及家庭地址等信息告訴專司敲銅鑼的人,敲銅鑼的人就會騎上單車,帶上一個特制的大銅鑼,然后沿著一定的路線敲完整個村子,邊敲邊喊誰誰家的孩子丟了,男的女的,長什么樣,穿什么衣服等等。村子里的人聽到有人敲銅鑼,就知道有人家丟了孩子,閑暇之余就會幫忙留意下街頭巷尾有沒有陌生的小孩等等。昨晚豬丸妹就是通過敲銅鑼這個特殊的方法找到的。
后來父親說了什么我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只記得從那以后我對豬丸妹的態(tài)度開始變好,也不會欺負(fù)她了。而且她也多了一個外號:“銅鑼妹”。
接下來的時間就過得很快了,好像不允許我記下點什么似的。在“豬丸妹”變成“銅鑼豬丸妹”后沒多久,我們就搬家了,我和豬丸妹也因此從彼此的生命中分離,從此音訊全無。
后來每每回想起豬丸妹的時候,我總是在想,我那么過分地欺負(fù)她,可她還是經(jīng)常會隨她哥哥來我家玩,而且他哥哥有好吃的東西分給我的時候,她也不反對?,F(xiàn)在想來,那個時候的她內(nèi)心一定是很美好的吧!
記得今年考試后我與一群學(xué)弟在海邊露營,十一條漢子光著上身在沙灘上圍著火堆聊了一整宿的天。仰著頭,我又想起了那個14年前被我嚇丟又很幸運地被敲銅鑼找到的豬丸妹,只是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過得怎么樣。仲夏之夜,在海邊和學(xué)弟們說起懷舊這個話題的時候,頭頂上的夜鷗和不遠(yuǎn)處草叢里的蟲子都在叫個不停,仿佛連它們也有很多話想說。不知那時候可有某個我曾思念過的女生也在對著明月絮語。
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一切都已經(jīng)是記憶中的剪影了。
[ 編輯:苗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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