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有坐出租車恐懼癥,一上車就盯著計價器,每跳動一次她就心悸一次,心臟跳動的力度是如此之大,我在旁邊都能感覺得到。長久以來,我也得了陪媽打車恐懼癥。有好幾次,距離目的地尚有二三百米遠(yuǎn),她預(yù)感到數(shù)字即將跳動,就勒令大家下車走路,不管是拎著東西還是抱著孩子,或者剛拍完婚紗照腳上穿著不合時宜的高跟鞋。她還教育我,為什么要花2塊錢擠地鐵呢?早起一小時去首發(fā)站坐公交多好啊,還有座位……
在她的教誨下,我至今剩下一口飯都覺得十分罪惡,堅持不懈地打掃剩飯造就了圓潤的身材。我媽振振有詞地說:有錢我也會瀟灑啊,你要是買好房子,還了貸款,我愛吃海參吃海參,愛吃螃蟹吃螃蟹,再也不摳門了。這話將我放在道德的制低點上,讓我無言以對,只有腹誹:您還真別說,摳門是一種氣質(zhì),跟收入、經(jīng)濟(jì)狀況沒有直接關(guān)系。
比如說老板這種生物,就享有吝嗇的特權(quán)。朋友的上司元宵節(jié)買了一包散裝元宵在辦公室煮了,給下屬每人分兩個作為節(jié)日福利,這件光輝事跡流傳了很久,成為無人能破的紀(jì)錄,直到大家碰到了X處長。X處長家境殷實,總是隨身帶著一個LV水桶包,每次出去開會,都要把現(xiàn)場剩下的所有鉛筆橡皮濕紙巾裝進(jìn)包里。在外吃工作餐,她會中氣十足地跟服務(wù)生說:來20個餡餅,我先打個包——哦,家里人多,少了不夠吃的。誰也不曉得她家到底有多少人。
對于資源占有者來說,即使是摳門,姿態(tài)上總是有優(yōu)勢的。至于平民百姓,則很難優(yōu)雅得起來。我們單位兼職的一位退休老大爺,年逾70,走路都搖搖晃晃,依舊每次來都背著大號雙肩包,內(nèi)置兩個2.5L的雪碧瓶,到單位的飲水機(jī)前接滿水再背回去,一邊接水一邊自言自語:天太熱了,好渴啊。臨走前,他總不忘借用一下電話。其實,他除了幾千塊的退休金,還有幾份兼職的收入。我鄰居阿姨有次在超市見到賣黏玉米的,一摸兜發(fā)現(xiàn)沒帶錢,回家打發(fā)老公出去買。過一會兒,那個大叔兩手空空回來了,原來超市里是兩個黏玉米一起裹著保鮮膜賣的,根本不賣單個的。
我侄子4歲的時候就表現(xiàn)出了這種潛質(zhì)。他一直都把自己的物品看管得好好的,從來不肯與人分享,也未曾丟過東西。有一次他在隔壁叔叔院子里挖沙子玩,自帶的小鐵鍬放在那里就回家午睡了。但這小朋友夢中突然想起此事,再也無法入眠,跑到院子里朝隔壁喊:叔,你出來一下——把我的鐵鍬扔過來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