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永
與淺絳瓷結緣,算來已有十來個年頭了。從被老師帶著去皖南徽州尋古玩,到自己背起行囊闖蕩全國各地古玩市場,再到守在電腦旁邊尋覓世界各地的淺絳信息,我的生活完全被淺絳收藏所改變。而淺絳彩瓷這個十年前還少有人知的名詞,到今天成為收藏界炙手可熱的新寵,也是我們這些老藏友所始料不及的。說實話,我自己喜憂參半,一方面淺絳得到認同了,大家也都從淺絳彩熱中得到了實惠,藏品升值了;但另一方面,淺絳彩熱引來的大批實力藏家的介入,讓我們原先這些工薪藏家不得不面對無瓷可收的狀況。無論如何,淺絳彩瓷的價值得到廣泛認可,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在過往尋瓷玩古的歷程中,我獲得了其他領域所無法體驗的人生閱歷,那些驟遇佳器的激動、一夕擁有的滿足,亦或是走眼吃藥的沮喪、錯失良機的懊悔,都如電影鏡頭般歷歷在目。略擷幾段花絮,供同好一笑。
無款帽筒也瘋狂
不久前,浙江的淺絳彩資深藏家高堂清雄兄在雅昌網(wǎng)無底價拍賣了一對四方帽筒,引起了藏友的極大關注。這對四方帽筒四面分別畫有山水、花鳥、仕女、草蟲,沒有作者署名,只是寫了贈者和受贈者的名字。從發(fā)帖到拍賣結束短短3天,此帖瀏覽量達到近4萬次,最終以29萬余元的高價位成交,再次見證了淺絳彩收藏的熱度。
于是,我又想起了自己曾藏的一對四方帽筒,與此次拍賣的帽筒畫風完全一致。
那還是2006年的事情。記得一次我在徐州戶部山古玩市場一家店里花了六千元買了一件鈞窯碗(當時對高古瓷興趣高,但是不在行),拿回來請老師掌眼一看,被“槍斃”了。因為買的時候自己就心里沒底,故給老板擱下話,東西如不對可以退換,于是匆匆請了個假便再次趕往徐州。我見了老板,寒暄幾句并靦腆地說明來意。老板是明白人,倒也爽快,說最好是從店里調換件別的東西。
我在店里四下打量起來,發(fā)現(xiàn)貨架上放著一對四方帽筒(圖1),四面畫工,非常漂亮。落款處沒有作者的名字,只是寫上了定制者“翰峰氏”。從繪畫風格看,應該是任煥章的作品。帽筒除了一只上角有一塊磕傷,其他完好。我問老板何價?答曰:八千。我知道退換東西的難度,價格由人家說了算了,于是加了兩千換了這對帽筒回來。
回來后,朋友們都說買貴了。當時的八千塊錢對于每月千元工資的我可不是小數(shù)目,所以沒過多久便以一萬二的價格轉給了河北的藏友。再過了兩年問他,他又以一萬八的價格給了別人,現(xiàn)在也不知所終了。
我跟這位藏友都是愛瓷之人,也都是工薪藏友,故而很難長期持有一些高價位的藏品。所以盡管我們對一件淺絳彩瓷器的審美價值有深刻的認知,但是很難準確判斷和預測它的市場價值和行情。有時不免要暗自嗟嘆,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手留余香的釋然。
賈月舫寫生金山寺
在乍暖還寒時候,我和妻去了揚州。
盡管沒待到揚花三月,可揚州風物依然。在天寧寺的一家古玩店,妻買下了一張古琴,此行如愿了??晌疫€是惦記著尋找淺絳彩瓷。我們繼續(xù)沿古運河岸邊向西走,來到老友吳先生的陶緣軒看看。吳先生早年曾出讓了不少淺絳彩瓷,包括藏友空谷足音收藏的那塊王少維山水大板。他說,目前淺絳彩藏品大多讓掉了,就只有早年從揚州文物商店買的這件金山寺小板了(圖2,賈晉金山寺瓷板)。
這是一塊不大的瓷板,為晚清淺絳彩早期畫家賈晉所作。圖上所繪為鎮(zhèn)江名勝金山寺,傳神地畫出了金山寺的建筑風貌和周邊的景色。賈晉號月舫,我曾收藏其多件作品,件件精雅。此瓷板作于甲戌年,即同治十三年,屬于罕見的同治淺絳彩作品。畫面落款處用楷書寫著:“金山樓觀,甲戌秋日寫為立三司馬大人清賞,月舫賈晉?!敝煳挠。骸霸卖场!笔苜浀牧⑷抉R為同治時期官吏,應該與鎮(zhèn)江有著某種特殊的關系。瓷板在同治十三年于景德鎮(zhèn)完成后便隨著立三先生到了江蘇,隨著時光流轉被文物商店收購,再到了吳先生的手里。因為揚州靠近鎮(zhèn)江,所以有一種本土文化情結,這塊板子一直被留了下來。
淺絳彩多是文人寫意畫,而這塊瓷板則是非常寫實的畫風,而同治年間正是淺絳彩瓷創(chuàng)燒之時,故十分罕見。此板成了揚州之行的唯一收獲。
山路邊抱出個淺絳繡凳
每個五一小長假,都是我們藏友出游的節(jié)日。今年也不例外,國企做領導的藏友招呼著二三友直奔徽州而去。我們一路前行,遍尋古玩店,可如今的徽州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淺絳彩集散地了,滿目仿品,偶有真器也高價待沽,故收獲甚微。失望之余,我們打算去涇縣買些宣紙便打道回府了。
自績溪至涇縣,一路山色青翠,道旁清溪如帶,若行黃賓虹水墨畫卷中,令人沉醉。峰回路轉,忽見路邊一個招牌閃過,大大地寫著“古玩”二字。“不能放過!”我們趕緊停車,進店偵查。店里雜陳著老宅子里的木雕,石鼓,也放置著一些瓷器,都是普品。朋友見狀隨即失望地退出來了。我仔細尋覓,竟然發(fā)現(xiàn)墻角一個破椅子上,立著一個大繡凳(圖3,淺絳彩繡凳)。繡凳高40多厘米,通體繪以淺絳彩桂花,兩只畫眉鳥于枝頭嬉戲。雖然身有多條沖線,可畫面精雅,加上器型碩大,仍舊算是重器了。我不動聲色地問老板:此殘板凳何價?答曰:三千。復問:可能再低些否?再答曰:最低兩千八,動子兒不談(不能還價)了。遂急掏錢,抱起繡凳便走。
朋友見我抱出來此物,問:哪里來的?我怎么沒看見?我說,物會尋人,此物與你無緣呀。
回來后,帖于網(wǎng)上,外地藏友出一萬元,我動心了,便讓了出去。據(jù)說現(xiàn)在歸河北某私人淺絳彩博物館收藏,也算有個好去處了。
“撿漏”蔡松年
今年十一期間,在國企當領導的朋友開車約我去江蘇轉了轉。
在南通桃塢路古玩城,我們進了一家古玩店,店里真有幾件老貨。掌柜的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在柜臺后坐著,愛理不理地打量我們。我心里明白,老板一定是認為我們是一般游客,就隨口問了幾件店里擺著的真品,但沒有要買的意思,只是看看他對于價格和藏品的掌握情況,然后繼續(xù)尋找自己的目標。
這時,我看到了一件花鳥淺絳彩蓋罐(圖4,蔡松年罐),畫得很是淡雅。拿起來一看,作者是蔡松年。蔡松年是晚清景德鎮(zhèn)御窯廠有名的淺絳彩畫師,作品都很雅致,市面上已經(jīng)很難一見了。我翻過來一看,罐底上貼了一張標簽:價格600元。我心說:小漏!便不露聲色地問,這個能否便宜點嗎?老板抬頭看看我,說不能便宜。我說,那包起來吧,就600了。
這時,同行的一個不懂行的朋友見老板一分不讓,就隨口說,你這又不是專賣店,也不能標多少就賣多少呀!誰知那老板停下了包裝瓷器,還撕掉了瓷器上的標價,說:“我不賣了!”
朋友一見,便要跟他理論,我說算了,你先去轉轉。我一個人跟老板商量,說不要因為一個東西傷了和氣??衫习逅阑钍遣辉敢赓u了。我一看,拉倒吧!遂轉身離開了。
路上,朋友挺不好意思,說我是想幫你還還價,沒想到遇到這樣一個老板。我說沒關系,不就是一個小罐子嘛。我心里明白,是自己先前的話驚動了老板,他一定是怕賣漏了。
回來以后,想起這個事情,總覺得不是滋味。想來想去,還是要把那罐子買來,一來東西的確不錯,二來也為出一口氣。我于是買了南通藏友老吳一件茶壺,順便委托他去幫我把那個罐子買來。我再三叮囑,不要說是幫別人買的,更不要提曾經(jīng)去發(fā)生口角的事情。老吳滿口答應,說一定辦成。
誰知等到他去找到那家店里,老板開價已經(jīng)是1500了。老吳跟老板還算舊交,也不能讓價,遂電話給我說明情況,勸我不要買了。我說,買!我加路費你給我寄過來吧!最終我終于多花了1000塊錢得到了這件淺絳彩瓷器,算了卻了一個心事。其實按照目前的行情,這個價格仍然是撿漏了?。ㄘ熅帲河陯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