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蘇州小游,逛完留園,順便溜達去十全街的老蘇州茶酒樓吃晚飯。
“兩位來晚了一點點唷,臨水邊的位置老早被人訂光了,坐這邊吧!”一進門,幾位燙了波浪卷發(fā)的蘇州嫂子中的一位,笑瞇瞇迎了上來招呼。點了四道招牌菜,她邊寫單邊笑著稱贊說:“這小姑娘真會點菜,道道我都喜歡吃咧?!?/p>
豆花是灶上現(xiàn)滾的,用小木桶蓋著端上桌,“要等兩分鐘才能揭蓋子,老燙的別碰它好不啦!”她轉(zhuǎn)身去忙著拿碗勺,瞅準時間揭開桶蓋,試探著用勺子舀了舀,歡喜地說“剛剛好!”趕緊給我們舀了兩碗,又叮囑說:“少放點醬油,會壓住豆香味的呀。加點紫菜、香菜不錯的?!薄?/p>
果然,經(jīng)她精心安排過的豆花,似乎特別滑嫩清香。整頓飯都是這嫂子一個人招呼我們,親切周到,句句家常,讓人想起《芙蓉鎮(zhèn)》里的米豆腐西施,讓我對這小城頓生好感。
【陌生面孔】
回想一下自己平日里下館子的常見經(jīng)歷。
第一個招呼你的,是黑社會般全西裝、戴白手套、甚至戴墨鏡、一臉嚴肅的停車保安“莫回盤子,往后倒撒!往后倒!”
第二個遇到的陌生面孔,是如同婚禮伴娘打扮的前臺小姐,“你幾位?現(xiàn)在沒位置,拿這個號,坐那邊等,自己聽著叫號?!?/p>
等被引到座上,第三個人出現(xiàn),點菜服務員,一臉不太快活的小姑娘,你希望她能推薦兩道真正好的招牌菜,她多數(shù)會把店里今天賣不掉的菜告訴你,你和伙伴商量一下,她不耐煩地東顧西盼。
吃飯中途,喊補上茶水的,服務員多半不見了,另外有負責收盤子撿碗的老嫂子幫忙倒給你。
等最后結賬,要拿發(fā)票,還得自己去前臺找第五個人,“開單位開個人?自己寫清楚?!?/p>
……
一頓飯,你遭遇了5個陌生人,說著不同地方的方言,每個人都勉強友善,每個人都面孔模糊。
【家庭名店】
吃一頓飯,和一堆陌生人打交道,我真不太喜歡,有沒有一個人開的好館子?
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里,最好吃的上海菜,出自一個叫汪姐的女人之手。她在自家開了“汪姐私房菜”,每晚僅做兩三桌,采買、洗切、腌漬、烹飪……到招呼客人、上菜,全部親力親為。
和普通主婦一樣,她每天早早趕去菜市場,憑借多年經(jīng)驗和人脈,挑選最新鮮最好的食材;廚房也普通,燃氣爐、電磁爐、微波爐、砧板,有時因為要加開到3桌,會請兩個小工幫忙洗菜。
醬油肉、鱔糊、紅燒河鰻、糟牛舌、醉蝦、醉蟹……在汪姐的飯桌上,傳統(tǒng)家常做法的濃油赤醬上海菜,道道精彩,聽說美食家沈宏非常吃到不放筷。
沒有什么提前飛油走水或冰凍的省時半成品,她也沒有精力去研究什么“地溝油”、“一滴香”、“蘇丹紅”;想吃腌篤鮮,必須等煲足鐘頭和火候;想吃醉蟹,必須預定等足兩天——吃到的每一道菜,都飽含著女主人的經(jīng)驗、手藝、時間與精力,所以價格不菲。
上海嘴刁食客們一抓一大把,他們的舌頭才是“雪亮”的。
在中國,家庭桌宴成全國名店的,汪姐不是第一個。
早在7年前,四川有個叫小水的秀氣小美女,嘴饞會做,在家和母親、男友一起開了“小水私房菜”。
因為人手和面積限制,小水每晚做一兩桌,專做創(chuàng)意成都家常菜,接受網(wǎng)上預定——結果客人爆滿,預定都排期到了大半年以后。后來,有網(wǎng)友專門把她的小飯桌當作了去成都的一個旅游項目,曾有一個黑龍江客人,慕名預訂了人均200元的一頓晚飯,帶著7個食客當天飛到成都,吃完后,第二天一早即返回。
一頓充滿誠意和手藝的家庭式晚宴,一個秀韻內(nèi)斂或美麗可人的女主人,讓人流連,美好一餐。
【民間巧婦】
曾有一個武漢朋友,感嘆說,當初應該在漢口一線臨江的高樓中,拿下一套頂樓復式,做高檔餐飲會所,每天只開兩桌,包房露臺直面浩渺長江,無敵美景,又私密又奢侈。
其實想開個“一桌宴”私房小館,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和大量金錢,關鍵是女主人的手藝。
武漢的家庭中,藏有不少“美味匠人”。就拿我的小小辦公室來說,A同事的小姨會做一手俏皮地道的上海菜,像油爆蝦、清蒸河鰻等都輕松得很;B同事的媽媽,包的手工餃子精致人吃人愛,燒的麻辣小龍蝦譽為無館超越;C同事的老婆,做的咖喱飯和肉醬意大利面都一流;D同事的媽媽,做的武漢涼面爽口宜人……還有一個餐廳女老板,開的是法式鐵板燒,其實她真正拿手的是新疆菜,只有好朋友到家,才會略展示一二。
而且,每家都有獨特的食材資源渠道。比如有人在黃陂老家能拿到真正的走地雞,有人能托新疆朋友弄到上等野生蜂蜜,有人親戚常去臺灣帶回烏魚子……
諸如此類,每個人身邊,如數(shù)家珍。
可惜這些寶貴的民間資源,都被限制在一家之內(nèi),最多親友嘗嘗。
對此,我想出了個龐大的點子,且聽下期專欄《娘子桌(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