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

這些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不和娛樂圈沾邊，不和“快樂”沾邊，守得住“伴隨媒介”的本分，不做夢，不瘋癲，不上火，只傳達樸素純正的生活理念。

這是一個“快樂成癮”的時代。對于電視節(jié)目制作人來說，越讓人上癮的節(jié)目，勢必越“貴得出奇”。據說，在美國同行身上，中國的媒體人學到了先進的經營理念，比如，“用精英的實力打造大眾文化”。于是，我們打造了2400平方米的影棚，打造了4張梧桐木紅椅子（造價320萬元），打造了4只金鳳凰（造價8000萬元）……《中國好聲音》，這個號稱手握炫牌無數的大型選秀節(jié)目，最終，給電商廣告“盲選”了幾個新的演員，并且陪很多京漂過了個光棍節(jié)?！按蟊娢幕保空l看見了？！

這是一個和“痛苦的大白鯊”搏斗的時代。小說《無盡的玩笑》作者大衛(wèi)·福斯特·華萊士，曾給抑郁癥起過一個好聽的名字，“痛苦的大白鯊”。他筆下的美國人，“在看電視時，不吃不喝，對周圍的一切失去興趣，最后興奮而死。”這也是今天很多中國白領的死法，要么在工作日被大白鯊帶走，要么在周末被“快樂中國”臺帶走。盡管電視據說在今天已經淪為“伴隨媒介”，盡管豆瓣上有數不清的“不看電視”或“拒絕電視聯盟”小組，就像豆瓣上也有“父母皆禍害”小組一樣，但是到頭來，你發(fā)現，自己既離不開父母，也離不開電視。就像王小波說的，“生活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平庸。”

電視臺重金購買版權，打造“貴得出奇”的夢想舞臺（數不清的中國秀），固然需要“頂層設計”的智慧和勇氣；告別舞臺誘惑，退到路邊，并且摘下帽子，承認生活的平庸，向平庸的生活致敬，有時需要更多的智慧和勇氣。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大抵屬于后者。如果說，美國版的“The Voice”傳達了美國的價值觀，“人生，是一場為了偉大夢想進行的表演”，那么，中國的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也傳達了自己的價值觀，那就是，“吃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要慢慢吃”。餓著肚子是無法表演的。

諸如《家政女皇》或《生活大調查》這樣的節(jié)目，也許永遠不會成為公眾話題，更不會受到紅罐涼茶的青睞，總的來說，它們只屬于“叨叨叨”的節(jié)目類型——不過，就像有句話說的，你不在一個城市開火做飯，就等于沒在那里生活過，同樣的，一個城市沒有屬于自己的“叨叨叨”節(jié)目，這個城市也不適宜人類生活。某種程度上說，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也在塑造著一個城市的精神。在“叨叨叨”的過程中，主持人或嘉賓告訴你，怎么插花，怎么炒肉，或者告訴你，怎么買到好的海鴨蛋，抑或告訴你，在求職的時候語速要慢下來，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要多走走看看……沒有一個涼茶廣告客戶會和這樣的節(jié)目簽合同。這里沒有2400平米的影棚，沒有紅椅子，主持人和嘉賓全站著，機位也不多，至少在那些迷戀“頂層設計”的衛(wèi)視總監(jiān)眼里，它們不屬于特別成功的節(jié)目，起碼不能變成一周熱詞。

我們卻把這些“小投入、小視野、小制作、小影響、小主演”的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稱為“會過日子”的電視節(jié)目。它們精打細算，一切以“過日子”為中心，無論是尋找記憶中的老北京手搟面，還是尋找生命中的另一半，都以“過好日子”為前提。

“會過日子”的電視節(jié)目：河北衛(wèi)視的《家政女皇》，江蘇衛(wèi)視和中國教育臺聯合打造的《職來職往》，北京電視臺生活頻道的《選擇》，江蘇衛(wèi)視的《非誠勿擾》，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的《超級保姆》，中國教育電視臺《助跑80后》，北京電視臺生活頻道《生活大調查》，北京電視臺生活頻道《青春風格匯》……上榜理由：這些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不和娛樂圈沾邊，不和“快樂”沾邊，守得住“伴隨媒介”的本分，不做夢，不瘋癲，不上火，只傳達樸素純正的生活理念。

生活服務類愛情故事

在一本關于中國“剩女”的書中，作者羅絲安·萊克（《紐約時報》駐京記者）寫到：“一個女人無論在工作上多么成功，只要沒結婚就是一事無成?！边@也許從側面說出了，相親節(jié)目在中國大火的原因。2010年是中國相親節(jié)目的元年，某種程度上說，正是剩男剩女“一事無成”的恐懼心，催生出大量的電視相親節(jié)目，比如，江蘇有《非誠勿擾》，上海有《百里挑一》和《相約星期六》，湖南有《我們約會吧》，浙江有《愛情連連看》……《非誠勿擾》之所以能在如此多的相親節(jié)目中脫穎而出，三年間屹立不倒，和節(jié)目的“生活服務類”明確定位分不開。

江蘇衛(wèi)視品牌推廣部主管劉宇哲如此闡釋《非誠勿擾》的定位：“這是一檔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我們制作的出發(fā)點是，為單身男女的相親服務。在面試中，一旦發(fā)現跟娛樂圈搭邊的，我們都不接受，這也是為了保持服務目的的純正?！比陙?，這檔曾經引發(fā)社會爭議的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已讓近三百對嘉賓牽手成功，并從2011年起，把觸角延伸到海外，相繼舉辦了澳洲專場，美國專場，英國專場，法國專場，加拿大專場和韓國專場。難能可貴的是，它還為外來務工人員和教師舉辦了專場。

客觀講，在《非誠勿擾》平臺上，年輕男女尋找的，不只是愛情那么簡單，就像某外國報紙對中國相親節(jié)目的評論，“相親者尋找的，不僅僅是迷人的微笑或者激情的火花，還有未來的金錢和人脈?！痹谝粋€視覺傳播發(fā)達的年代，我們看到的是，24位帶著迷人微笑的女嘉賓，大多數都在人生最“寶貴”的年齡，受過良好的教育，很多身懷絕技（比如韓國專場幾期，有個年輕的女教授，在現場表演了一段柔術）——這是浪漫向現實低頭的頭一回合，無論是相親者，還是電視觀眾，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嘉賓。

相比之下，北京電視臺生活頻道的《選擇》，低調得像朵開在墻角的蒲公英。這是一檔“以普通百姓為主要參與者、以訪談與現場互動為主要表現形式”的相親節(jié)目，這里沒有“愛之再判斷”，“愛之終決選”，“男生權利”等規(guī)則，也沒有亮燈和滅燈環(huán)節(jié)，只有幾把椅子，和一個善于調節(jié)現場氣氛的女支持人王芳。更難能可貴的是，《選擇》的男女嘉賓以中老年人為主，他們要么離異，要么喪偶，總之，和大多數相親節(jié)目中尋找“愛情”的年輕人不同，尋找合適的生活伴侶，才是《選擇》男女嘉賓的主要考量。

誰說搭幫過日子的生活伴侶，不是生命中的另一半？平庸的生活就是搭幫過日子。

“肉身凡胎”的主持人

《家政女皇》是這樣一檔節(jié)目，它每周六都要請一位大廚，教觀眾做各色菜品。很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主，在主持人方瓊（據說曾經做過幼兒園老師和保險推銷員）和程成的“叨叨叨”中，學會了做優(yōu)格蝦球，學會了做石門嫂麻醬面，學會了做宮廷小饅頭，還有茄蜜汁雪梨湯或橙汁排骨。除了教觀眾烹飪，兩位主持人還幫觀眾解決各種“生活難題”，這些難題說大不大，說小不?。罕热?，鞋子磨腳怎么辦，衣服帶靜電怎么辦，老打嗝怎么辦。最讓人驚艷的，莫過于，這里有兩個長得肉肉的主持人，不僅長得像雙胞胎，合作之默契更像雙胞胎。

中國教育頻道《職來職往》的主持人李響，是一個特別“健康”的主持人。和某些作風硬派、好為人師的男主持人不同，很多時候，他是一個不聲不響的角色，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同時不可或缺。對于年輕的求職者來說，《職來職往》的十八位職場達人，與其說是一排職場領路人，不如說是一面銅墻鐵壁，其面孔之古板，問題之刁鉆，言語之刻薄，拍板之迅捷，讓人望而生畏。正如李開復所說，不可能十八個人面對一個人，15分鐘就決定雇不雇他?！堵殎砺毻?“理性、客觀、全面、真實的分析，展示真正的職場”，盡管它也有種種不盡人意的缺陷。從某種程度上說，節(jié)目的缺陷，正是“職場有病”的真實投射。這和主持人健康的“肉身凡胎”形成鮮明對比，在很多期節(jié)目中，李響做得更多的是，做一面有人情味的回音壁，給年輕的求職者提點中肯建議（比如提示求職者，把語速適當放慢），并給他們安慰，有時只是一個簡單的手臂環(huán)繞動作，就化解了場上的“風刀霜劍嚴相逼”。這也是很多女性觀眾喜歡他的原因，相比劉同這樣的職場毒舌，你會更喜歡懂得節(jié)制內斂的職場引路人李響。

也許很多觀眾不喜歡《非誠勿擾》，或是不喜歡滔滔不絕的樂嘉，但是很少會有人不喜歡主持人孟非——他不懂什么顏色學，也不懂微表情，有時說話還結巴，這個有點內向羞澀的主持人，甚至不敢當著觀眾跳《江南style》。比起某些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主持人，你更喜歡那些甘于充當綠葉的主持人，他們懂得平衡術，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滔滔不絕，什么時候應該閉嘴。作為一檔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的主持人，孟非最明白“服務”的含義，比如近期的韓國專場，有位男嘉賓在贏得“男生權利”后，對著站在臺上的某位女嘉賓做長篇表白時，被主持人呵止：“你可以牽手之后再說這些話，對于女嘉賓來說，她們迫切想知道的是，我是否牽手成功了。沒有什么事，比拉著心愛人的手更重要了?！?/p>

一個有缺陷的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有時是被一個“肉身凡胎”的主持人拯救了。

尊重平凡人的節(jié)目最難做

某期《職來職往》來了一位湖南常德女孩，畢業(yè)于一所不知名的大學，她應聘的職位是活動執(zhí)行，在專業(yè)測評環(huán)節(jié)，職場達人拋給她的問題是，“《職來職往》去外地做節(jié)目，節(jié)目組為十八位職場達人訂了經濟艙，有一位職場達人，假設是劉同，強烈要求頭等艙，在訂不到頭等艙的前提下，你會怎么做？”女孩的解決方案是，把劉同請到一個小房間談……就在這時，職場達人劉同毫不客氣地對女孩說：“誰要跟你去？”盡管是帶著調侃的語氣，這話還是讓現場觀眾聽了不舒服，如果這個節(jié)目是在國外做，一定會遭到觀眾投訴——怎么能對一個年輕的女士用這種口氣說話？

創(chuàng)新工場董事長兼首席執(zhí)行官李開復，在一期《中國新聞周刊》“職場有病”的采訪中，曾這樣說：“（求職節(jié)目中）對人尊重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對一個弱勢群體或者受傷的人，更應給他一個合適的關懷，而不要用這樣刻薄的態(tài)度。”

中國教育臺的《助跑80后》，是一檔給年輕人傳遞“積極溫暖價值觀念”的節(jié)目，嚴格地說，它并不算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只能算是勵志訪談節(jié)目。在很多面臨職場生涯的年輕人看來，它的“積極”和“溫暖”的確能打動觀眾，比如，在一個特定的嘉賓和觀眾對話環(huán)節(jié)，嘉賓和觀眾面對面交流，如果你留意的話，會看到，有時嘉賓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或是一個站起來想要傾聽的動作，都會讓彷徨的80后受到不小鼓舞。主持人和嘉賓用無聲的言語告訴你，“我們也是這么過來的，不要害怕?！?/p>

北京電視臺《生活大調查》節(jié)目的街頭采訪，也有一種讓人“溫暖”的感覺。很多時候，主持人并不出鏡，和采訪對象交談時，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隨意，就能打聽到，諸如，“哪里能買到最好吃的海鴨蛋”“購買海鮮如何防騙”，儼然街頭生活達人。某期在采訪一個海鮮批發(fā)商販時，為了不影響別人做生意，記者特意給顧客留下挑選海貨的空間，只站在幾米遠的地方“問話”。這都是些不為人知的細節(jié)，也是最難做到的細節(jié)，尊重采訪對象，尊重平凡人和平凡生活，是一檔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的底線。在《生活大調查》這樣的節(jié)目中，你聽不到犀利的點評，看不到迷人的微笑或激情的火花，但是你能聞到平凡生活的氣息。

也許劉同該找到那個女孩，請她喝杯咖啡或者茶。

媒體人眼中的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

Mary （搜狐網編輯）

生活服務類的。。。嗯，《交換空間》，央視2套的一個節(jié)目。

喜歡的原因？實用唄，想著以后怎么布置自己的家。

信使（《電影世界》特約撰稿人）

上海電視臺外語頻道的《地獄廚房》，還有BBC《吉米的食品工廠》。喜歡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喜歡吃。還有一個原因，喜歡聽廚師在節(jié)目里罵娘。

郭爽（央視音樂頻道編導）

鳳凰衛(wèi)視的《美女私房菜》。這個名字是所有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里，最性感的一個。唯一的缺點，女主持人穿得太多。

娜娜（優(yōu)酷網編輯）

《家政女皇》不錯，雖然不常看。這是我看過的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里，最不難看的一個。

X-WOMAN（漫畫社成員）

MTV頻道的《我想要張明星臉》，還有ABC的《改頭換面》。喜歡臭美的人都喜歡看。

Duke（某出版公司總編，印度人）

ABC的《單身漢公寓》，還有《改造舊男友》，都是交友約會類節(jié)目。

大衛(wèi)（媒體公司公關）

《美食農民》，在瑞典和挪威播出的一檔美食類節(jié)目。

張石頭（網站編輯，美國人）

英國公共服務廣播4臺的《青春期性教育》。以前在英國的時候經常看，回國后看不到了，雖然早過了受教育的年紀，但是總覺得缺少了一塊。中國的青春期性教育還是有點保守，停留在生理衛(wèi)生的階段。

Lily（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學院傳播系學生，英國人）

NBC的一檔真人秀節(jié)目，《媽媽的單身漢》。我對那個問題非常感興趣，“誰才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只是很可惜，這個節(jié)目停播了。

寧漢偉（西班牙RTVE記者）

喜歡看英國公共服務廣播4臺的《終極父母指導》。

BOBO（英國傳媒專業(yè)留學生，德國人）

BBC1的《生活》。

超級木馬（前《星庫》雜志編輯）

喜歡北京臺的《生活大調查》，幾乎每期都看。北京臺有很多生活服務類節(jié)目做得都不錯，除了《生活大調查》，還喜歡一檔叫《理財》的節(jié)目。

FLY明 （《影響》雜志記者）

我愛我車》。喜歡的原因？我愛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