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觀

克婁巴特拉是古埃及托勒密王朝末代女王，以美色聞名，有“埃及艷后”之稱。相傳在戰(zhàn)敗以后，克婁巴特拉利用毒蛇自殺身亡。

關于克婁巴特拉的墓葬所在，世人難以尋覓，她在陵墓中的最后形象只殘存在傳說中的臨終畫面上：克婁巴特拉佩戴王冠，身穿王室服飾，躺在純金的王座上。愷撒被暗殺后，他的繼承人屋大維為爭奪羅馬帝國的控制權(quán)而與安東尼交戰(zhàn)10余年。隨著安東尼和克婁巴特拉兵敗亞克興，屋大維的軍隊于公元前30年夏天進駐亞歷山大城?？藠浒吞乩氵M陵墓的巨門背后死守——陵墓中囤積有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和工藝珍品，她發(fā)誓寧可燒掉也絕不使之落入羅馬人手中。

同年8月1日，揮劍自刎后奄奄一息的安東尼被抬入陵墓，咽下最后一口安魂酒，死在克婁巴特拉的懷抱里。大約10日后，克婁巴特拉可能也在這里結(jié)束了自己39歲的生命，以免兵敗被俘的羞辱。16個世紀以后，英國大文豪莎士比亞感嘆道：“天下沒有哪一座墳墓的主人能夠與這對聲名顯赫的情侶相比?！?/p>

然而，人們對那座陵墓的所在一無所知。由于地震、海嘯、海平面上升、地面沉降和戰(zhàn)亂等原因，已經(jīng)毀掉了克婁巴特拉和她的祖先生活了3個世紀之久的古老城池。古城亞歷山大的輝煌如今大多被淹沒在6米多深的水下。

近20年來，考古學家一直在嘗試揭開克婁巴特拉的下落之謎，并認真地尋找她的埋葬地點。由法國探險家弗蘭克·格迪奧和他的歐洲水下考古研究所進行的發(fā)掘工作，使研究人員得以了解古城亞歷山大被淹沒的部分。在發(fā)掘過程中，不斷有布滿藤壺的各種遺物被帶出水面。巨大的石制獅身人面像、厚重的石灰?guī)r地磚以及花崗巖石柱等建筑遺跡，使得人們越發(fā)渴望去更好地了解克婁巴特拉生活的那個時代。

“我的夢想是能找到一座克婁巴特拉的雕像?！备竦蠆W說。然而到目前為止，水下發(fā)掘連一處墓穴都未能找到。

后來，亞歷山大外圍沙漠中的一座神廟成為另一項考古搜尋的焦點。埃及著名考古學家、最高文物委員會秘書長扎希·哈瓦斯說：“我們正在尋找克婁巴特拉的墳墓。以前從未有人系統(tǒng)地搜尋過這位埃及最后一任女王的葬身之地?！?/p>

這項特殊任務的起源還得從2005年說起。當時，一位來自多米尼加的名叫凱瑟琳·馬丁內(nèi)斯的女學者找到哈瓦斯，向他講述了自己的一種理論：克婁巴特拉有可能被埋葬在位于亞歷山大以西45千米處的古城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的一處殘破廟宇中。

位于地中海和馬雷奧蒂斯湖之間的古城塔波西里斯在克婁巴特拉時代曾是一座著名的港口城市，當?shù)仄咸褕@釀制的葡萄酒非常有名?！霸陂_始發(fā)掘工作之前，我以為克婁巴特拉肯定是被埋在亞歷山大面朝宮殿的皇家墓葬區(qū)?！惫咚拐f。但馬丁內(nèi)斯的推理適時說服了他，讓他覺得另外一種可能性也值得去探究：克婁巴特拉已經(jīng)做了聰明的安排，以確保她與安東尼被秘密埋葬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寧靜之地，沒有人會打擾他們。

堪稱天才少女的凱瑟琳·馬丁內(nèi)斯在19歲時就獲得了法律學學位，后來在圣多明各大學教授考古學。馬丁內(nèi)斯仔細研讀了一些權(quán)威文獻，尤其是古羅馬歷史學家普魯塔克對安東尼與克婁巴特拉聯(lián)盟的記載。很顯然，古羅馬人執(zhí)意要將克婁巴特拉描繪成一位頹廢淫蕩的專制暴君，或是善于見風使舵的政治小人，為了維護埃及的自主權(quán)，她不顧一切地挑撥新興羅馬勢力之間的派系斗爭。現(xiàn)代考古研究者之所以無法找到克婁巴特拉的埋葬之地，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線索?！霸谒泄糯墨I中都找不到關于克婁巴特拉墓穴所在地的確切記載，”馬丁內(nèi)斯說，“但我相信她對一切都有預先的安排，從如何生活到如何死去，乃至以怎樣的方式被后人發(fā)現(xiàn)?！?/p>

2004年，馬丁內(nèi)斯以電子郵件的形式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哈瓦斯，但一直沒有收到對方的答復。無奈，馬丁內(nèi)斯只好于當年秋天親自前往開羅，通過一位在埃及最高文物委員會工作的導游見到了哈瓦斯。

在會面時，哈瓦斯問道：“你是誰，想要做什么？”馬丁內(nèi)斯并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正在尋找克婁巴特拉的墓穴，因為她擔心哈瓦斯會把自己和那些相信外星人建造了金字塔的傻瓜混為一談?！拔蚁肴⒂^那些不對公眾開放的地方。”馬丁內(nèi)斯當時這樣解釋說。哈瓦斯同意了她的請求，讓她參觀了亞歷山大、吉薩和開羅的一些古跡。

2005年3月，馬丁內(nèi)斯重返埃及，她打電話告訴哈瓦斯，說自己去年曾參觀過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現(xiàn)在還想去看看，因為那里有一座科普特教堂的遺跡，而多米尼加人對基督教的歷史普遍很感興趣。于是，哈瓦斯又一次對她開了綠燈。

馬丁內(nèi)斯在遺址上轉(zhuǎn)悠了幾圈并拍完照片后，又給哈瓦斯打電話。哈瓦斯顯然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只能給你2分鐘時間?！笨磥頂偱频臅r間到了，馬丁終于吐露了自己認為克婁巴特拉被埋葬在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的理論。

“什么？”哈瓦斯感到吃驚。當時，一群匈牙利考古學家剛剛結(jié)束在那里的發(fā)掘工作，一無所獲；法國考古學家也只在廟宇墻外挖出一些古羅馬時代的浴室；官方也正計劃將塔波西里斯馬格納建成一處旅游景點。

“給我兩個月時間，”馬丁內(nèi)斯堅決地說，“我會找到她的?！?/p>

公元前51年，18歲的克婁巴特拉七世登上王位，其時埃及托勒密王朝已呈現(xiàn)頹敗之勢，羅馬的軍隊很快就要打進亞歷山大城了。克婁巴特拉決意振興自己的帝國，但她并不與崛起中的羅馬強權(quán)爭鋒，而是擺出了合作的姿態(tài)。她不僅為羅馬人提供船只和糧食，還與羅馬將軍愷撒聯(lián)姻，并生了一個兒子。

為了避免臣民對她向羅馬人的示好姿態(tài)產(chǎn)生反感，克婁巴特拉熱誠地擁護埃及的傳統(tǒng)。據(jù)說她是第一位肯花工夫去學埃及語的托勒密王朝法老。

在埃及流傳著一個宗教神話，說的是奧西里斯神被弟弟賽斯殺害后，尸體被切成小塊，散落于埃及各地。奧西里斯的妻子（也是妹妹）伊西斯通過誘惑太陽神說出自己的秘密名字而獲得神力，使自己的丈夫暫時復活，并利用這點時間受孕，生下兒子荷魯斯。荷魯斯最后殺掉叔叔賽斯，報了殺父之仇。

到了克婁巴特拉時代，人們對伊西斯女神的崇拜已經(jīng)流傳了數(shù)百年之久。為了穩(wěn)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克婁巴特拉開始效仿以前的女王，將自己的身份與偉大的伊西斯聯(lián)系起來，要求人民將自己視為女神崇拜。她還將自己的畫像和雕塑塑造成母性之神的樣子。

從公元前37年開始，克婁巴特拉漸漸實現(xiàn)了自己帝國擴張的野心，當時安東尼為埃及收復了幾片領土，并將克婁巴特拉的幾個孩子任命為領主。公元前34年，為了慶祝安東尼戰(zhàn)勝亞美尼亞，克婁巴特拉在亞歷山大舉行了一場慶?；顒?。在慶典上，女王身穿伊西斯的圣裝出現(xiàn)。然而，僅僅4年之后，克婁巴特拉就自殺身亡，埃及帝國走到了窮途末路。

克婁巴特拉對伊西斯不僅存有強烈的認同感，她本人的王室角色也體現(xiàn)了集偉大的母愛、生育和魔法于一身的特征，正是這些促使馬丁內(nèi)斯將其與塔波西里斯馬格納聯(lián)系了起來。根據(jù)古希臘地理學家斯特拉博對古代埃及的描述，馬丁內(nèi)斯勾勒出了一幅克婁巴特拉可能埋葬地的大致地圖，集中精力研究其中與伊西斯傳說有關的21個地點，并逐一探尋。

“克婁巴特拉的死亡肯定是一種重要的宗教行為，因此必須通過嚴格的精神化儀式來完成，正是這樣的想法讓我得出了塔波西里斯馬格納可能是克婁巴特拉神秘墓穴所在地的結(jié)論。”馬丁內(nèi)斯說：“克婁巴特拉與屋大維進行了談判，要求將安東尼埋葬在埃及。她希望能與安東尼合葬在一起，因為她想重演伊西斯和奧西里斯的傳說。崇拜奧里西斯的真正意義，在于這種崇拜能使人獲得永生。眾神將使克婁巴特拉以另外一種存在形式與安東尼生活在一起，這樣他們就能攜手永生。”

在研究了10余座神廟以后。馬丁內(nèi)斯開始沿海岸公路向亞歷山大的西部探尋，認為那里的最后一處神廟是最具希望的。位于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的這座神廟可以追溯到托勒密二世統(tǒng)治時期，甚至更為久遠，是傳說中奧里西斯遺體的14個埋葬地之一。

馬丁內(nèi)斯認為，克婁巴特拉之所以選擇此地作為自己的葬身之處，是因為這里位于亞歷山大的領地范圍內(nèi)，而且在她去世前的最后幾天，這里還沒有處于羅馬人的控制之中?！爱斘铱匆娺@個地方，我的心臟就跳動得非?？??！瘪R丁內(nèi)斯回憶說。她行走在這個遺址上，用手撫摸著以白色和褐色石灰石壘成的神廟圍墻，心中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沒錯！就是這里！

1935年，英國旅行家安東尼·德科森曾將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稱為“金字塔群以北最佳的古代遺跡”。但令人感到驚訝是，人們對于這處遺跡的研究是少之又少。1905年，意大利著名考古學家埃瓦里斯托·布萊西阿曾在神廟圍墻另一側(cè)的空地上發(fā)掘出一處公元4世紀的小型科普特教堂遺址，并發(fā)現(xiàn)了一片古羅馬時代的浴場。1998年，一支由古約佐·沃羅斯領導的匈牙利考古小組在圍墻內(nèi)部找到了柱廊結(jié)構(gòu)存在的證據(jù)，因此他們推斷這里曾是一處伊西斯神廟（后來證明該結(jié)論并不正確）。

沃羅斯的著作《塔波西里斯馬格納》于2004年出版。很明顯，這座神廟曾經(jīng)有過三種身份：托勒密的避難所、羅馬人的堡壘和科普特教堂。但這就是全部的故事嗎？扎?！す咚顾妓髦环N可能性：沃羅斯從塔波西里斯馬格納泥地里挖出來的那具伊西斯的黑色花崗巖半身像也許就是克婁巴特拉本人的模樣。于是，2005年10月，由埃及人和多米尼加入聯(lián)合組成的考古小組正式開始了挖掘工作。

2006年—2007年，聯(lián)合考古小組在奧西里斯神廟的西北角，即距離匈牙利科考隊停止挖掘的地點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三處小型的地基沉積。這些沉積物決定性地將這座奧西里斯神廟與托勒密四世聯(lián)系起來。另外，聯(lián)合考古小組還找到了一具死于難產(chǎn)的孕婦遺骸，未出生嬰兒的小小骨骼散落于孕婦遺骸的臀部之間。孕婦的下巴張開，表明其生前經(jīng)歷了巨大的痛苦，右手還握著一尊小的亞歷山大大帝的白色大理石半身像。“她是一個奧秘?！瘪R丁內(nèi)斯說，并為這個母親的遺骸打造了一具棺木。

6年來，塔波西里斯馬格納已成為埃及最活躍的考古地點之一。在這里，考古人員共發(fā)掘出了1000余件文物，其中的200件被認為意義重大，有陶器、錢幣、黃金珠寶以及破損的頭部雕像等。在廟宇圍墻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一處大型墓地，這個重大發(fā)現(xiàn)表明有某位君王的子民希望能葬身于皇室遺跡附近。

然而，克婁巴特拉的墓穴就如同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樓一樣，依然神秘得無跡可尋，她被埋葬在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的理論仍舊只是推測，而遠非事實。會不會是克婁巴特拉的統(tǒng)治瓦解得太快，以至于她來不及為自己建造一處秘密的墓穴？這些問題目前無法下結(jié)論，也存在爭議。

批評馬丁內(nèi)斯理論的學者指出，在考古界，一個人公開宣布他們想要找的東西，然后的確找到了，這樣的例子極為罕見?！皼]有相關證據(jù)表明克婁巴特拉試圖隱藏自己的墓穴，或具有這種可能性?！敝难芯靠藠浒吞乩膶W者杜安·羅勒爾說?！拔荽缶S埋葬了她，不讓屋大維知道墳墓的所在地幾乎是不可能的。所有的證據(jù)都表明，克婁巴特拉與自己的祖先葬在了一起。將她與塔波西里斯馬格納聯(lián)系起來的相關證據(jù)意義不大，因為在埃及的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類似的證據(jù)。”

“我同意屋大維知道克婁巴特拉葬身于某地的說法，”馬丁內(nèi)斯說，“但我相信，這僅僅是個理論。在將她的尸體處理成木乃伊之后，塔波西里斯馬格納的祭司們并沒有遵循羅馬人的指示，而是把克婁巴特拉和安東尼的遺體埋葬在另外一個地方，就在這座神廟庭院下面的某個隱秘位置。”

如果克婁巴特拉的墳墓能夠被發(fā)現(xiàn)，那么它在考古界所引發(fā)的轟動能夠與1922年英國考古學家霍華德-卡特發(fā)現(xiàn)圖坦卡蒙陵墓相媲美。且不說找到她的遺體，僅僅是找到她的墓穴就能加深人們對這位埃及末代女王的了解。在過去的100年間，關于克婁巴特拉的新增的考古紀錄是一塊紙莎草殘片，學者認為它就是克婁巴特拉的手跡。這張紙片上記載著公元前33年對一位在埃及的羅馬公民給予免稅。

另一方面，找到克婁巴特拉的墓穴也許能夠使莎士比亞所稱的“多面艷后”的形象變得更具體一些?？藠浒吞乩男蜗筇摕o縹緲，很大程度上是神話，間接描寫多于直接描寫，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性格特征，這可能是她具有活力的源泉。沒有哪一位古代人物具有如此多的形象，至今仍充滿爭議。

馬丁內(nèi)斯說：“我相信，我們會找到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不同的是，現(xiàn)在我們是從土里挖，而不是從書本中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