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德浴
王實味,延安時期中央研究院特別研究員,從事馬列著作的翻譯。1942年3月13日、23日,他在《解放日報》文藝副刊發(fā)表的《野百合花》引起毛澤東極大不滿。毛澤東讓胡喬木做王實味的工作。胡喬木先后兩次找王實味談話,還兩次寫信要他正視問題,但王實味都聽不進去。從4月初到6月初,中央研究院黨委多次對王實味進行談話、批評,王實味拒不認錯。讓他參加座談會,他拒不參加。6月4日,中央研究院又一次召開批判會,王實味一反常態(tài),應(yīng)邀出席。這是有原因的。有關(guān)領(lǐng)導在兩天前和他交談的時候,他一時沖動,提出退黨的要求。黨組織耐心勸他不要退黨。組織的關(guān)懷感動了他,所以當組織提出要他參加6月4日的“討論會”時,他慨然同意了。他不知道所謂“討論會”,其實是批判會。這次批判會,蕭軍也被邀去旁聽。就是在這次會上,作為旁聽者的蕭軍最后對批判者的粗暴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站出來為王實味說幾句公道話,由此和批判者發(fā)生沖突,搞得很不愉快。蕭軍在當天的日記上,記下了他為王實味主持公道的情景:
上午終于我參加研究院的討論會。和芬在桃樹下休息時,看一個搖搖晃晃高身材,白臉孔的人由山上走下來,我斷定那就是今天要在這大會上做箭垛的人——果然是的。
第一個和第二個發(fā)言的惡劣和陰毒已經(jīng)使我憎惡了,但我忍耐著。他們從思想、政治、組織上斷定他是“托派”思想,肯定他是托派。用各種證據(jù)想證明他是有計劃、有陰謀來進行破壞黨,侮辱黨的托派流浪分子……或者是小資產(chǎn)階級染著托派思想的分子……他們完全不懂自己是什么東西……這正是社會上犯了罪的人而判別人罪的形象。接著是王實味自己發(fā)言,會場輕輕引起了一陣騷動。接著這個半瘋狂的神經(jīng)質(zhì)的人站起來了。他發(fā)言還不到幾句,下面就有一些人“打”斷他的話,像一群惡狗似的,伸出嘴巴向他圍攻了……致使這狂熱人不能繼續(xù)他的說話,而主席還縱容著不管,這簡直是一種陰謀!一個女人嚷著叫他去自殺……這使我再不能忍受了,我終于發(fā)了言:“主席,這是不行的,應(yīng)該讓他發(fā)言說全了話大家再反駁他……無論什么會場全有個秩序呀……”
“這是座談會呀,不是議會呀……”
“他也說話了呀!”
“你這說話就是打斷他們說話呀!……”忽然一陣狼似的噪叫聲音響起來了,接著整個會場騷亂了,另外兩個人也同意我的意見,全會場一些人也同意了我的意見……接著那個大眼大耳像個貓頭鷹似的宣傳副部長,明顯帶著和我對立的語調(diào):
……有人在搗亂了會場呀……別人用教訓和侮辱的態(tài)度……我們不能接受呀……這是侮辱我們……(《蕭軍全集》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18卷,第644—645頁)
把王實味當“托派”打,這是會前經(jīng)過充分討論確定的。在開場兩個發(fā)言者火藥味十足的轟擊后,接著是重炮的密集轟擊。王實味的申辯不斷被打斷。蕭軍覺得太不像話,忘掉自己旁聽者的身份起而發(fā)言。這一來,斗爭的矛頭轉(zhuǎn)向了蕭軍。上午的大會在混亂中結(jié)束。
事情到此本可了結(jié),但蕭軍會后的一句氣話卻給他帶來意外的大麻煩。
會開完了,我就犯了點“自由主義”,在回家的路上我說:“這他媽的開什么會,簡直是狗打架,倒尿盆!”這話就被一個和我們同行的女同志給我匯報了。這一匯報嘛,他們就研究嘍……“蕭軍反對斗爭托派王實味”這頂帽子從此就給我卡上了!在那個革命圣地延安,你同情托派王實味還得了嗎!有一天有人告訴我:“要斗爭你啦!”我說:“好吧,來吧!”過了幾天真的來了四位,有金燦然、王天鐸、郭靜、郭小川,他們拿來一份材料,他們叫“意見書”,我說這是“警告書”。大約延安的八大團體和108個個人簽名。據(jù)說原來是300多人簽名,因為弄丟了一頁名單,只剩108人了。在“警告書”里,他們反對我,說我是共產(chǎn)黨的朋友,為什么同情托派等等。我一看,這問題沒完哪,于是我說:“你們請吧,今天恕不招待。”他們說:“我們來串串門不可以嗎?”我說:“你們今天是當特使來的,我恕不招待,這個問題咱們提到中央去解決好了?!彼麄冋f:“那咱們走吧!”我說:“你們走吧,這個問題咱們完不了,你們想完我還不想完呢!”所以,我后來就寫了一份《備忘錄》,我那個時候多么狂妄啊。國與國之間才寫《備忘錄》呢。有朋友問我:“你為什么叫備忘錄?”我說:“我怕你忘了,所以叫備忘錄!”我越想越憋氣,覺得怪冤枉的,于是在晚上作家俱樂部的跳舞會上,我就通知他們(“文抗”有很多人也簽了名):“明天,我來回答你們的問題!”第二天上午,在作家俱樂部,他們都來了,大約百來十位吧,我就把我的備忘錄一掏,從頭到尾念了一遍!談到我,談到王實味,我說我并不認識王實味……談完以后我就走了。陳學昭說:“他把我們罵完了,就走了,不能叫他走!”可是誰也沒敢來拉住我,我也不管他們,走了?。ㄊ捾?984年9月26日在新疆師范大學中文系的發(fā)言,轉(zhuǎn)引自王德芬《著名作家蕭軍冤案發(fā)端》,石翔主編《文苑的悲歌》,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9頁)
(四個月后,10月18日,蕭軍又在紀念魯迅逝世六周年的會上把《備忘錄》拿出來重念一遍,整個紀念活動由此遭到破壞。)
蕭軍在批判王實味的會上仗義執(zhí)言,使王實味把蕭軍引為唯一的知己。10月2日清早,蕭軍剛吃過早飯在窯洞門口站著,王實味忽然瘋瘋癲癲地從山下走上來,手里拿著一封信,要蕭軍轉(zhuǎn)交。蕭軍走到他面前,他卻把信往地上一放,向山下退去。蕭軍把信看了看,知道是寫給毛澤東的申訴書。蕭軍要他上山來談?wù)?,王實味又改口,要蕭軍把信交給文抗的支書,讓文抗支書轉(zhuǎn)交毛澤東。按說,蕭軍只要把申訴書交給文抗支書,讓他轉(zhuǎn)交就可以了,可是本來不想再介入這個事件的他,卻不由自主地親自寫了一封給毛澤東的信,請胡喬木轉(zhuǎn)交。信是這樣寫的:
澤東同志:
這是一種意外的事,今天早晨王實味在山下呼著我的名字,把這封信放在山腳下,要我代轉(zhuǎn)給您。后來他又說“做錯了”讓我交給文抗支書,再轉(zhuǎn)給您。我就如此照辦了。專此祝好。
蕭軍
1942年10月2日晨
(《蕭軍全集》第16卷,第327頁)
如果蕭軍真的“如此照辦”,那就只要把申訴書交給文抗支書就可以,完全沒有必要寫這么一封介紹信。這成了是他向毛澤東轉(zhuǎn)呈申訴書,表示他是支持王實味的申訴行動了。
王實味的申訴書過去從未在任何媒體發(fā)表過,很值得一讀:
偉大的喬,轉(zhuǎn)呈偉大的毛主席、轉(zhuǎn)黨中央:
我要請教你們偉大的偉大的偉大的,
人為什么定要用“腳底皮”思想呢?
為什么人在如“象”如“熊”更能解決問題時,卻是愚蠢到非用“狐貍似的小狡獪”不可呢?
為什么“為工農(nóng)”的偉大的偉大的那樣多,而工農(nóng)卻覺自己是“三等革命”“不是人”“沒有出路”呢?
為什么“頭等革命”是唯物論,而“三等革命”卻必須是唯心論呢?
為什么說謊的是好干部,而老實人卻反革命呢?
為什么那種一方面對著手槍,一方面對著監(jiān)獄和死亡,學信告訴我,“干兄與國兄拼命要好,但對自己親兄弟卻以刀槍相向”的可愛,可憐傻到極頂?shù)摹靶摹?,偉大的人們卻不懂得用“心”去征服,而定要把他們或逼上梁山或驅(qū)入滅亡呢?這是聰明還是愚蠢呢?
為什么魯迅臨終時要拉著許廣平底手按在他心(這處作花形)上呢?
親愛的同志們,我無論如何不能瘋狂,我知道有些心會為我瘋狂而冷掉,那些心并沒有因為反王實味斗爭而受了太好的教育。救救我罷,把我送到一個安靜地方去喲,我要安靜安靜呀!不一定到頤和園北戴河或莫干山呀,看看吳滿有家里能有一席地沒有?我必須離開中央研究院,必須!
反革命王實味頓首百拜千拜萬拜
1942年10月1日
(《蕭軍全集》第16卷,第327—328頁)
這是一份飽含血淚的申訴書,反映了王實味的精神由于不堪負荷已經(jīng)不太正常。但基本思想是明確的:申明自己不是“托派”。蕭軍自愿寫信給毛澤東表示支持王實味的申訴,主要原因就在于同情王實味的被錯打成“托派”。蕭軍自以為王實味的申訴書經(jīng)他這么一轉(zhuǎn),會起作用。他過于自信了。早就認定王實味是托派的當權(quán)者,只能對蕭軍的多事不屑一顧。
蕭軍根據(jù)什么如此自信地認定王實味不是托派?他是不是在感情用事?
不,蕭軍自有充分的根據(jù)。根據(jù)就是批判者提出來作為王實味托派的根據(jù),沒有一條是站得住腳的。不妨從陳伯達在批判會上的發(fā)言舉個例子:
他是用托派特有的手法,兩面派的手法來活動的。他那一天說話,反對斯大林同志,卻又假裝贊成毛澤東同志,說不一定他又可以一方面假裝贊成其他中央同志,另一方面公開反對毛澤東同志。我們知道:在蘇區(qū)“AB團”,“托派”都用過這種把戲。頑固派和托派不是常常造謠,什么“共產(chǎn)黨內(nèi)部”沖突嗎?他在馬列學院也就常用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的,他企圖拿這個反對那個,拿那個反對這個,散布謠言,制造混亂空氣。告訴王實味吧:我們的黨是整個的,從共產(chǎn)國際到中共黨是整個;我們的領(lǐng)袖也是整個的,從斯大林同志到毛澤東同志朱德同志是整個的;我們同志的團結(jié)也是整個的。你這種挑撥離間,是挑撥不了的,離間不了的。(《關(guān)于王實味》,《解放日報》1942年6月15日)
這番批判,簡直拿邏輯學開玩笑。在6月4日的會上,有人揭發(fā)王實味污蔑斯大林,王實味分辯說,他對人說過斯大林在清黨時殺了許多不該殺的人,但并未整個反對斯大林。王實味在會上還表示他是贊成毛澤東的統(tǒng)戰(zhàn)政策的。陳伯達卻把王實味的原話加以篡改,然后做出可怕的推論:“說不一定他又可以一方面假裝贊成其他中央同志,另一方面公開反對毛澤東同志?!彼謶{這種純屬主觀臆測的論斷,進一步推導出更嚇人的結(jié)論來。諸如此類深文周納的極左詭辯,只能讓蕭軍得出王實味不是托派的結(jié)論。
蕭軍和王實味作過幾次交談,對他的印象并不好:“對于這人底‘質(zhì)地我不喜歡,浮狂而還自私,名士氣太重,他的一些習氣和氣氛是我所難容的,——他‘不正,邪氣,鬼氣很深……”(《蕭軍全集》第18卷,第808頁)但,蕭軍并沒有為自己替王實味的托派問題辯誣而后悔。
他蕭軍不同意把王實味定為托派,也不同意把《野百合花》定為反黨毒草。但是,他也不認為《野百合花》是沒有錯誤的好文章。他不護短。12月15日,王實味主動找他談話,他當面向王實味談了《野百合花》的錯誤所在。
在《野百合花》中,王實味不同意“根據(jù)‘各盡所能,各取所值的原則,負責任更大的人應(yīng)該多享受一點”的觀點。他的理由是:“我們今天還在艱難困苦的革命過程中,大家都是拖著困憊的軀體支撐著煎熬,許許多多人都失去了最可寶貴的健康,因此無論誰,似乎都還談不到‘取值和‘享受;相反,負責任更大的人,倒更應(yīng)該表現(xiàn)與下層同甘苦(這倒是真正應(yīng)該發(fā)揚的民族美德)的精神,使下層對他有衷心的愛,這才能產(chǎn)生真正的鐵一般的團結(jié)。當然,對于那些健康上需要特殊優(yōu)待的重要負責者,予以特殊的優(yōu)待是合理的而且是必要的。一般負重要責任者,也可略予優(yōu)待?!薄拔也⒎瞧骄髁x者,但,卻實在不見得必要與合理——尤其在衣服問題上(筆者自己是所謂‘干部服小廚房階層,葡萄并不酸)一切應(yīng)該依合理與必要的原則來解決。如果一方面害病的同志喝不到一口面湯,青年學生一天只得到兩餐稀粥(在問到是否吃得飽的時候,黨員還得起模范作用回答:吃得飽!),另一方面有些頗為健康的‘大人物,作非常不必不合理的‘享受,以至下對上感覺他們是異類,對他們不惟沒有愛,而且——這是叫人想來不能不有些‘不安的?!?/p>
蕭軍對他的絕對平均主義的觀點進行了批評。雙方交換的意見在蕭軍的日記中有記載:
“你根據(jù)了馬克思所規(guī)定的,一個政黨負責人,生活最高不能超過一般工人的標準,否則即剝削。從原則上是對的,但根據(jù)中國革命性質(zhì),實際情況,比較,需要等……是不能夸大這東西的。我和你意見相反,應(yīng)先論事后論人,至于一些小的物質(zhì)上的享受,把它夸大為缺點,這是你根本的錯誤……”他承認了這點。
“根據(jù)所能取所值這原則,毛澤東他們也應(yīng)該要生活得好些……為了工作。并且據(jù)我所知,他們底生活并不比我們好過多少,那是樸素的,簡單的。因為我和他們有過交往,也偶爾吃過飯。……一個高級工人也是不能和粗重工人比的……”
他說:“我是說除了必須和必要……就不要給別人以造謠的機會呀,為首領(lǐng)要以身作則呀……”我說:“不要要求太高……懂得中國黨不能和外國黨比較的,各有強的一面,也各有弱的一面……”他大致同意我的意見。
(中略)
談到了對毛澤東的看法,王實味說:“我過去對這黨是懷疑的,自從有了毛澤東,這黨才有了路,有了光明的方向。對于毛澤東他底政治才能、主張,我是佩服的,只是他的個人享受欲太大,我老實說感到不滿……如果他能多像列寧那樣……‘刻苦自持就更好了……病人們?nèi)珱]得吃的啊,而他們……”我知道了他這悲憤的最初的根源,是他幾年前病時要領(lǐng)點面全領(lǐng)不到……(12月15日日記,《蕭軍全集》第18卷第803頁)
可以看到,蕭軍對王實味的絕對平均主義的思想是進行了嚴肅批評的。指出不能脫離實際地、機械地根據(jù)馬克思的話否定按勞分配的原則。并以他親身所見,證明毛澤東的生活并不特殊化。從王實味的回話看。蕭軍沒有能說服他;但蕭軍的批評是深中肯綮的,態(tài)度是與人為善的。盡管未能說服對方,卻是對《野百合花》的公正的批評,與那些把文章打成反黨毒草的批評,判若天壤。對于“病人們?nèi)珱]得吃的啊,而他們……”的意見,蕭軍認為這是由于“他幾年前病時要領(lǐng)點面全領(lǐng)不到”的緣故,并沒有簡單地責備他丑化現(xiàn)實。事實上,王實味的話是很偏激的,他把當時伙食管理中的個別失誤,夸大為全般的普遍的缺點,客觀上是丑化了現(xiàn)實的。王實味在《野百合花》中還提到“青年學生一些一天只得到一兩餐稀粥”等等問題,都屬把臨時發(fā)生的情況夸大為全般的普遍的現(xiàn)象,不足為訓。“衣分三色,食分五等”,則是按勞分配原則的體現(xiàn),無可厚非。當時人們的服裝有用斜紋布縫制,有用土布縫制,這實在是物資供應(yīng)匱乏的情況下不得不這樣做的。干部和學生們的伙食是分大灶、中灶、小灶三個等級的。大灶每人每月2斤肉,中灶3斤肉,小灶4斤肉。糧食都是每月30斤,只是大灶大部分是粗糧(小米),每月4次饅頭;中灶粗細糧對半;小灶四分之三細糧,四分之一粗糧。這樣的等級區(qū)分,是合理的,必要的。這些問題,蕭軍在日記里都沒提到,看來是不會不提的。
蕭軍的日記里也沒有提到他是否和王實味談到“歌囀玉堂春,舞回金蓮步”的問題。我們有理由認為,蕭軍肯定會對此提出批評意見的。原因很簡單,蕭軍是京劇愛好者,且曾親自在晚會上登臺和夫人王德芬演過《打魚殺家》;他也是個交際舞的積極分子,從不會跳練成一名高手。從蕭軍日記中可以看到他跳舞的趣事。1942年5月3日:“座談會后開始跳舞,(略)我的鞋在和王琳急跳中,因為它太破了,竟脫落,引起全場大笑,但這毫不引起我的沮喪,接著弄好,又跳起來,這就是我的精神?!保ā妒捾娙返?8卷第615頁)7月25日星期六:“晚間跳舞會,有兩個胖女人,她們說我厲害。女人是愛力量的?!保ā妒捾娙返?8卷第689頁)在延安那個物質(zhì)條件十分艱苦的環(huán)境里,有時搞一次京劇演出,每個周末搞一次舞會,調(diào)劑一下枯燥單調(diào)的生活。蕭軍不能不認為王實味的筆鋒也是掃著了他的。他的對錯誤決不妥協(xié)的性格,決定了不會放松這個問題的。他不會因為王實味被冤屈地扣上“托派”的帽子,覺得他很可憐而放松了對他的必要的批評。他在日記里沒有寫,可能是覺得與平均主義思想比較,不算主要問題。
蕭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王實味的“托派”問題辯誣,這是怎樣的大勇者!
蕭軍能夠?qū)嵤虑笫堑叵蛲鯇嵨吨赋觥兑鞍俸匣ā菲るx譜之處,這又是怎樣的大仁者!
(作者單位:大連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