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強
2011年7月,巴蜀書社出版了四川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何崝先生的力著——《中國文字起源研究》。何崝先生于1947年7月出生于成都,1982年畢業(yè)于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就學期間師從著名古文字學家、《古文字詁林》主編李圃先生),賡即以古文字學的非凡造詣被著名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徐中舒先生納入門下做助手,在四川大學古文字研究室參加了由徐中舒任主編的《甲骨文字典》的編纂,對古文字研究頗有建樹。他還在先秦史領(lǐng)域、書畫篆刻及詩詞歌賦創(chuàng)作方面表現(xiàn)出極高的見識或才能,是中國文字學會會員、中國先秦史學會理事、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不過,比較起來,他最為學界看重的才識則在古文字領(lǐng)域。這部以探索中國文字起源為的彀的《中國文字起源研究》,其寫作時間長達9年,加上前期的準備工作,則長達十幾二十年之久,可謂他的嘔心瀝血之作,最能反映其在古文字方面的精深功力與治學水平。正如孟世凱先生(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研究員、郭沫若主編之《甲骨文合集》主要編纂者之一)在該書序言所指出的,該書的撰寫、出版,實非一日之寒。這是緣于“探索中國文字的起源,一、要對考古資料熟知。因幾十年來伴隨我國考古事業(yè)的發(fā)展,文化遺存和出土器物上發(fā)現(xiàn)許多刻劃符號或圖形,是文字的源頭。二、要有甲骨文功底。能直接使用甲骨文資料,因為商代甲骨文是處于我國漢文字承上啟下的時段,否則很難說得清楚。他完全具備了這兩方面的功力”[1]。
下面,筆者從三方面著眼,談?wù)剬螎斚壬吨袊淖制鹪囱芯俊返某醪秸J識。
具有穿透力的理論:文字生成機制說
過去,學界將“中國文字的起源”與“中國最早的文字”這兩個問題大多混為一談,“談文字的形成,似乎主要著眼于符號本身的演變”,“對所謂的‘最早的文字、‘較原始的文字、‘完整的文字體系等概念并未加以嚴格的界定,因而他們所談?wù)摰奈淖中纬蓻]有一個共同的標準”[2]。何崝先生認為,“文字的起源問題不能只談‘最早的文字,還應包括與文字有關(guān)的‘最初因素”,“文字起源問題就要研究這些‘最初因素如何經(jīng)過幾個階段發(fā)展為最初的文字體系”。[3]鑒于此,何崝先生在本書里提出“文字生成機制”理論(或稱“文字生成機制說”), 用以指導中國文字起源研究,用以探索并回答中國文字是如何從“最初因素”一步步進化為“最初的文字體系”——商文字(甲骨文)的。
何崝先生提出的“文字生成機制”大致表現(xiàn)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圖畫和符號的出現(xiàn);第二階段,巫師文字(主要用于人神交流)的形成;第三階段,通行文字(用于人際普遍交流)的形成。何崝先生特別指出,由巫師文字發(fā)展成通行文字,必須具備較大規(guī)模貿(mào)易這一基本條件。這也是形成通行文字的原動力。它包括擁有相當發(fā)達的農(nóng)業(yè)、畜牧業(yè)和手工業(yè),以及畜力和車輛之類的運輸手段,還要有優(yōu)越的地理條件,有多個文明同時并起,以利于達成較大規(guī)模的貿(mào)易。[4]
何崝先生運用他的這個創(chuàng)新理論,闡明了蘇美爾楔形文字與古埃及象形文字在距今四五千年的時期得以最終發(fā)展成較為成熟的通行文字的科學性。何崝先生以主要篇幅冷靜、客觀地考察、分析了中國文字的早期狀況,認為直至距今三千年左右的殷墟時期,才“初步形成了通行文字——殷墟文字”[5];因為殷墟時期由巫師文字發(fā)展成通行文字的包括貿(mào)易在內(nèi)的各種條件方才成熟。而此前在中華大地上發(fā)現(xiàn)的、從舊石器時代晚期的刻劃符號、中經(jīng)新石器時代中晚期的文字符號(雖是文字,卻屬于巫師文字),再到夏代所謂“簡單文字”、“原始文字”、甚至包括早、中商時期的文字符號(均屬于巫師文字),由于缺乏具有較大規(guī)模的貿(mào)易作為原動力,所以都不是通行文字。何崝先生還指出,殷墟時期商文字(中原文字)體系盡管已形成,但其文字尚處于通行文字的初期;至周代,中原文字體系才成長為比較成熟的通行文字,使之得以逐漸傳播到南方,通行于整個古代中國。其間的關(guān)鍵推動力,乃是周代比商代更為發(fā)達的貿(mào)易。[6]
何崝先生以貿(mào)易為核心的“文字生成機制說”,在數(shù)百年來關(guān)于中國文字起源問題的層層迷霧疑云的交錯糾纏中,像一把清亮鋒穎的利劍獨辟蹊徑,立時將中國文字起源的探索引向一條嶄新的路徑。其為中國文字起源研究所作的重大貢獻,是顯而易見的。李圃先生因此欣喜地說:
何崝君在中國文字起源研究中所提出的具有理論穿透力的中國文字生成機制原動力說,給了我們這樣的啟示,理論上的創(chuàng)新,往往是分析解決實際問題的一把鑰匙。[7]
堅實的結(jié)論:中國文字起源于中國本土
蘇美爾楔形文字、古埃及象形文字與中國漢字并稱為人類最古老的三大文字。但是,在20世經(jīng)80年代以前,特別是在甲骨文大量出土(1936年春至1937年6月)之前,西方學者多認為中國漢字來源于前兩種文字。如19世紀末倫敦大學教授拉克佩里《中國上古文明西源論》,1899年日本白河次郎、國府種德《支那文明史》,1913年英國傳教士鮑爾《中國人與蘇美爾人》等書,都認為中國文明、包括中國文字都傳自蘇美爾—巴比倫。17世紀中葉耶穌會士柯切爾《埃及之謎》與《中國禮俗記》、1667年德國祈爾歇《中國圖說》、1716年法國尤埃《古代商業(yè)與航海史》、1758年法國德經(jīng)《中國人為埃及殖民說》、1933年日本板津七郎《埃漢文字同源考》則認為中國文明源自埃及,文字亦傳自埃及。到了1952年,美國學者I·J·Geib又著文認為中國文字可能源自印度河文明。20世紀初葉,包括中國文字在內(nèi)的中國文明西來說在中國學者(如丁謙、蔣智由、章太炎、劉師培、黃節(jié))那里也頗有市場。直至2005年,蘇三在《歷史也瘋狂》(金城出版社)一書里仍堅持中國文字來源于古埃及象形文字。對于西方學者而言,之所以有上述怪論出現(xiàn),從骨子里看,乃是“西方中心論”在作崇。20世紀初丁謙、章太炎等學者對中國文明西來說的“贊同”,則出于清末的反滿情緒,屬于“帶有政治色彩的學術(shù)觀點”。至于進入21世紀后蘇三等個別學者的立場,則不好揣摩了,或者至少可以說是缺乏民族自信心吧?
中國文字是否獨立發(fā)生、發(fā)展并自成體系,事關(guān)中國文明亦是否獨立發(fā)生、發(fā)展并自成體系的重大問題。歸根結(jié)底,這是一個事關(guān)中華文明與中華民族的尊嚴問題、文化自信力問題。許多中國學者實際早已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峻性。如李濟先生(1896—1979)在《考古瑣談·試論中國文化的原始》里已將“(中國)文字的開始”歸于“尚難斷定來源者”。他“在地下材料還不夠充分的條件下提出這樣的看法,是一種審慎的態(tài)度”[8]。
作為一名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濃郁氛圍里成長、成才的中國文化學者,何崝先生自覺地擔負起為中國文字尋找母體或本原的光榮使命。他運用他發(fā)明的“文字生成機制說”,不僅為中國文字的起源勾勒出一個從刻劃遺跡、文字符號到通行文字的清晰軌跡,而且還將其置于世界文明起源、人類文字起源的坐標系及古代世界貿(mào)易往來的大背景下予以對比、觀照,從而將中國文字的出生本末有根有據(jù)、有理有力地清楚地展現(xiàn)出來。他在《中國文字起源研究》里寫道:第一,20世紀八九十年代發(fā)現(xiàn)的距今7330年至6900年的蚌埠雙墩文化(屬新石器時代早期)的大量文字,“已經(jīng)具有較高符號化程度”。它們比兩河流域的烏魯克(在今伊拉克境內(nèi))“古樸字”(屬巫師文字,為蘇美爾楔形字前身)和古埃及圖形文字(屬巫師文字,為古埃及象形文字前身)要早一千多年。這也就是說,中國新石器時代的巫師文字的形成比兩河流域與古埃及的巫師文字的形成要早得多,而且其發(fā)達程度也比后兩者更高。第二,雙墩文化的文字孕育出生成漢字的一些必要因素(象形、指事、會意以及組成文句)的雛形。“僅就這一點看,也可以認為漢字是獨立形成于本土的一種文字”,“決非從域外傳入”。[9]第三,“印度河文明與古代中國相同相似的文字符號中大部分可以相信是從古代中國傳入的”[10]。在殷墟文字之前不曾在中國本土出現(xiàn),而只見于印度河文明區(qū)域的這些文字,實際上是中國人自己創(chuàng)造的文字”[11]。
何崝先生最終理直氣壯地堅定地宣稱:“中國文字的的確確起源于中國本土。”[12]
這樣的結(jié)論,是何崝先生經(jīng)過大量細致的爬羅剔抉與嚴謹?shù)目茖W求證,經(jīng)過長期焚膏繼晷的苦行僧般的艱苦努力得出的,而且得到李濟先生過世后30年間出土的豐富的地下材料及考古學成果在廣度與深度上的堅強支持,是足可以告慰長眠于地下的像李濟先生一樣的老一輩學者了。孟世凱先生對何崝先生所做的艱辛工作感喟道:
憑著一個人的精力運用大量的考古資料和甲骨文、銅器銘文等古文字資料,寫成這本對中國文字起源全面探索之巨著,我認為是對中國古文字學界、古史學界做了一件有功德之事。[13]
理性的聲音:巴蜀文字仍是巫師文字
何崝先生還運用其首創(chuàng)的“文字生成機制說”,解決了長期以來困擾川渝學者的一個重大問題:所謂巴蜀文字是否是先秦時期通行于巴蜀大地的成熟文字。在這個問題的認識上,過去30年間,川渝學者主要分出三派——
一、巴族文字還處于象形文字的最初階段。此說以徐中舒先生為代表,鄧少琴先生亦表贊同。徐中舒先生在《論巴蜀文化·巴蜀文化初論》中認為,巴蜀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巴族銅器上的兩種象形文字,尚“停留在比較原始的階段,即文字與繪畫還不能有顯著的區(qū)別”;而象形文字必須發(fā)展到形聲字(象形兼具聲符的文字),才能夠完成文字的功能?,F(xiàn)存的么些(納西)象形文字——么些文字雖“也有形旁注音的字,但還沒有發(fā)展到最完備的階段”。徐中舒還指出,巴文與現(xiàn)存的么些象形文字和漢字,在文字構(gòu)成的條例上,“具有一定的共同基礎(chǔ),最初還有可能是同出一源的。但是它們的分枝,應當是遠在殷商以前”。徐中舒特別指出:“現(xiàn)在的甲骨文,已經(jīng)具備了完整的六書條例(按:徐中舒在該書其他段落里說明道:‘其實六書中只有象形、指事、會意、形聲是造字的根本原則,其余如轉(zhuǎn)注、假借是屬于文字訓詁的范圍),這應是甲骨文在分枝以后單獨發(fā)展的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存的么些象形文字,也還沒達到這個階段?!毙熘惺孢€說:“巴文雖已有合體字,如手和花蒂形,可能這還是會意字的開始。它有沒有形聲字,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肯定的作答?!盵14]
二、巴蜀文字完全脫離了原始的象形階段。童恩正先生在《古代的巴蜀》一書里指出:1.所謂巴文字,應目為巴蜀文字。2.巴蜀文字是方塊字,有偏旁結(jié)構(gòu)(但與漢字有別),“完全脫離了原始的象形階段”,“與漢字一樣,應屬于表意文字的范圍”。3.從商代到周代,中原文字也在巴蜀境內(nèi)流行。4.巴蜀文字之外,還有巴蜀符號,兩者是不同的(如郫縣出土的戰(zhàn)國銅戈上并列的符號與文字),不能籠統(tǒng)地稱為巴蜀文字。[15]李學勤先生在《論新都出土的蜀國青銅器》一文里也提出(據(jù)1960年《四川船棺葬發(fā)掘報告》),巴蜀文字有兩類,一類是符號,另一類是“似漢字而又非漢字者”。李學勤將前者稱為巴蜀文字甲,后者則叫巴蜀文字乙,稱“巴蜀文字乙是一種文字,研究者是公認的”[16]。
三、巴蜀文字是一種比較成熟的文字。此說以段渝先生《政治結(jié)構(gòu)與文化模式——巴蜀古代文明研究》為代表。段渝先生承接童恩正先生、李學勤先生的觀點而以發(fā)展,將巴蜀文字分作方塊表意文字與符號象形文字兩系,稱其可上溯至商代中葉,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而大量使用,為當時巴蜀境內(nèi)并行不悖的兩大系列文字。其中巴蜀方塊字是比較成熟的文字,“它以象形為基礎(chǔ),發(fā)展出了指事、會意形體結(jié)構(gòu),其水平接近于商周甲骨文和金文;而巴蜀符號象形文字也已開始了由表形文字向表意文字的過渡”。段渝還特別指出:“目前所見的巴蜀方塊字和巴蜀符號,均發(fā)源于川西平原蜀地。所謂巴蜀文字和巴蜀符號,從其起源看,其實是蜀的方塊字和符號”;而川東巴人所使用的文字和符號,其實是向蜀借用過來的。段渝先生的觀點,均迥異于徐中舒先生所論。此外,段渝也跟童恩正先生一樣,認為“巴蜀在使用自己的文字時,也使用中原文字”。[17]
關(guān)于巴蜀文字的論爭,其實早在漢晉時期就開始了。揚雄的《蜀王本紀》說:“蜀之先稱王者,有蠶叢、柏濩、魚鳧、開明。是時人萌椎髻左衽,不曉文字,未有禮樂。”(嚴可均輯《全漢文》卷五十三)這就是說古蜀人并沒有文字。徐中舒、鄧少琴二先生是贊同其說的,將巴蜀兩地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銅器銘文統(tǒng)統(tǒng)視為“巴文”或“巴人使用的象形文字”。而常璩則反對這種說法,認為古蜀國具有悠久文化傳統(tǒng),擔任殷太史的彭祖就是蜀人;蜀地如果沒有“書學”(典籍、文字)和“文學”(學校)傳統(tǒng),是不會推擁出這種人才來的。(參見《華陽國志》卷十二《序志》)對此,蒙文通先生是大體贊同的。
進入20世紀50年代后,關(guān)于巴蜀文字的討論,主要集中在巴族、蜀族的文字是否原始或成熟的問題上,而主要的衡量標準,則是漢代人提出的“六書”條例。上舉三種有代表性的觀點,便基本遵循這些條例而做是非判斷,最終導致出自說自話而莫衷一是。何崝先生顯然看到這種弊端。他在《中國文字起源研究》里能跳出過往窠臼而別開天地,依恃的仍是“文字生成機制說”這一法寶。
何崝先生首先承認,在以商、周文字為代表的中原文字逐漸發(fā)展成通行文字時,南方地區(qū)也在形成覆蓋于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區(qū)的包括巴蜀文字在內(nèi)的南方文字。它是與中原文字并立的一種文字體系。而商周時期,中原文字在南方雖有傳播,但終究屬于零星態(tài)勢。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戰(zhàn)國時期吳、楚把中原文字傳播到南方之前。
何崝先生接著說,在南方,東部經(jīng)濟較為強勢,其文化也因之強勢,并由東向西傳播。西漸的文化自然包括文字,主要是今兩湖地區(qū)土著揚越人的A、B、C三種文字(其淵源于良渚文化、吳城文化的文字符號)。迄今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時期的巴蜀文字不是由早期的巴蜀文字符號(如三星堆遺址、十二橋遺址發(fā)現(xiàn)的文字符號)發(fā)展成的,而是由揚越文化、揚越文字傳播影響所致。(取代杜宇建立開明王朝的鱉靈是揚越人;巴蜀文字的A、B、C三類與揚越人的三種文字相似,但揚越人文字年代早于巴蜀文字,故可認為巴蜀文字主要淵源于揚越文字。)
何崝先生最后指出,戰(zhàn)國中晚期,盡管“巴蜀文字已處于向通行文字發(fā)展的臨界點上”,但“似仍屬于巫師文字階段,還未發(fā)展為通行文字”。由于巴蜀地區(qū)周邊文化過于強大(其時中原地區(qū)和楚國都普遍使用中原文字),使得巴蜀文字難以發(fā)育為通行文字。巴蜀文字是南方文字發(fā)展的最后階段(或即古越族文字體系的最后階段),“其發(fā)展程度高于此前階段的其他南方文字。巴蜀文字尚且未能發(fā)展為通行文字。其他南方文字就只能是屬于巫師文字了?!盵18]
何崝先生運用“文字生成機制說”而提出的關(guān)于巴蜀文字主要并非土生土長,而是淵源于揚越文字的觀點,關(guān)于巴蜀文字尚未達到通行文字的高度(屬于巫師文字的末期)的觀點,或許會令一些熱愛巴蜀文化者、癡迷于巴蜀文字者喪氣或不快,卻到底是真相,是大實話;因為它們委實具有豐富的考古資料的堅強支持,合乎辯證原理,合乎歷史邏輯。李圃先生之所以認為何崝先生的《中國文字起源研究》是“為學界奉獻了一部難得的歷史文化考古的創(chuàng)新之作”[19],乃基于作者所展示的不迷信權(quán)威,不囿于成說,崇尚真理,獨立思考的品質(zhì)和腳踏實地,心無旁騖,孜孜矻矻,上下求索的精神。正是有了這種品質(zhì)、這種精神,方顯出該書宏大的視野、深刻的內(nèi)涵、創(chuàng)新的魅力與學術(shù)的分量而令人肅然。
我國第一部甲骨學辭典的獨立編撰者孟世凱先生說:
甲骨學是古代史、考古學、古文字學的一個分支學科,不僅專業(yè)性強,內(nèi)容爭議也較多。甲骨文雖是漢文字,但它是目前所見最早的成體系、能完整表意的古文字?!耙笮妗背鐾恋囊彩蔷嘟袢昵吧掏醭膶嵱脻h字。因此,甲骨學不是普及性的學科。[20]
何崝先生的這部《中國文字起源研究》卻主要以甲骨文為研究對象(兼及金文與其他古文字、刻劃符號)。目前學界對甲骨文單字的考釋,尚“未超過五千零幾十字(含合文)的一半,許多考釋過的字仍然是見仁見智”[21]。在此情況下,還要對中國古文字追根溯源,展開全面研究,其困難度、艱辛度是可想而知的了。但是,何崝先生在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及學術(shù)責任心的驅(qū)使下,不僅成功地完成了對中國文字起源課題的攻堅戰(zhàn),而還將主要以甲骨文、金文架構(gòu)起的中國古文字的高雅堂奧和悅地敞開來與一般文化人、一般文史愛好者共享,殊為難得。其論證充分而不煩,條理清晰而謹嚴,文筆平實而流暢,面貌淳厚而近人;雖是長達89萬字的煌煌巨著,讀來并不覺累,而收益則可謂車載斗量,不可勝數(shù)。
注釋
[1][13] 何崝:《中國文字起源研究》之《孟世凱先生序》第4頁、第5頁,第8頁,巴蜀書社2011年版。
[2][3] [4][5][6][8][9][10][11][12][18] 何崝:《中國文字起源研究》第1029頁、第1030頁,第1029頁,第1030頁,第1041頁,第1044頁、第1045頁,第1027頁、第1028頁,第248、第249頁,第562、第563頁,第584頁,第1028頁,第1022頁、第1051頁,巴蜀書社2011年版。
[7][19] 何崝:《中國文字起源研究》之《李圃先生序》第3頁,第3頁,巴蜀書社2011年版。
[14]徐中舒:《論巴蜀文化》第45頁—47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15]童恩正:《古代的巴蜀》第131頁—133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16]李學勤:《論新都出土的蜀國青銅器》,徐中舒主編《巴蜀考古論文集》第196頁,文物出版社1987年版。
[17]段渝:《政治結(jié)構(gòu)與文化模式——巴蜀古代文明研究》第269—273頁,學林出版社1999年版。
[20][21]孟世凱:《甲骨學辭典》之《自序》第3頁,第3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作者單位:四川省文史研究館(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