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士

上月的第三個周日，父親節(jié)。女兒一早從海南打來電話，說祝我節(jié)日快樂。說實話有些意外。女兒離家前，碰到這節(jié)那節(jié)的，好像從來沒對我說過什么祝福的話，倒是離家之后，這樣的電話顯得勤了。意外之余也覺得有些暖心：原來總以為女兒是個只知道自己感受的孩子，離家的這一年，好像很快長大了，懂得關(guān)心別人了。

雖然有人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但我覺得父女和母女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人們常說嚴父慈母，父親對于子女的教育往往以簡單、威嚴的面目出現(xiàn)，因此和子女的關(guān)系，往往不如母親與子女的關(guān)系顯得貼心和親密。在子女和很多世人的眼中，父愛和母愛是很不一樣的，人們大聲歌頌母愛，母愛是那么天然、柔軟和難忘，而父愛，似乎有些生硬和晦澀，沒有一定的閱歷，似乎就讀不懂它。

而由此也想到我的父親。我對父親的感覺，小時候和現(xiàn)在也是很不一樣的。小時候只覺得他粗暴不講道理，動不動就拳打腳踢，有一段時間很是怕他。他對母親也很大男子主義，我常常聽到母親半夜哭泣，那時，我是堅定地站在母親這一邊。不過父親有很多東西讓我著迷。他當過傭工，當過兵，扛過機槍，出過遠門；他會講西游記，會下象棋，能做會計，愛看皮影戲，對三俠五義、薛丁山征西等所有的歷史演義小說極為熟悉，過目不忘。小時候我們夏夜乘涼的一大享受，就是聽他搖著蒲扇講歷史故事。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記得多少部歷史演義小說，會不會有某個細節(jié)他真的會記不起來。他和村里所有的人好像都有說有笑，所以盡管怕他，又特別崇拜他。

而現(xiàn)在，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五年，墓木已拱。他對我的打罵，我越來越記不清了。而他對我的愛，我卻越來越清晰，好像就在眼前。小學時，每年過年前他總要帶我們?nèi)ダ戆l(fā)；初中時我弄丟了學校的籃球，學校要我停課，他好不容易借了五塊錢賠償讓我得以重新入校；高考前發(fā)大水，我在學校糧米皆斷，父親挑著米菜，在齊腰深的水里走了四個多小時送到學校；上大學送我出村，他對我說：“孩子，你在學校要多和別人比學習，不要比吃穿。”這句話，我一想到就難以自禁。

父親節(jié)這天，我想對他說一聲我愛他，可天堂沒有電話。只是在自己的心里，我一遍遍想著他的音容笑貌，而淚水，也不知不覺沾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