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那是獨有的亞麻色
我一直都在猶豫是否要將自己一頭亞麻色的短發(fā)染成天藍色,然后在迎新晚會上冠冕堂皇地唱上一首《 Forever 21》,那樣會不會太惹眼?我本著“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英雄氣概下定了決心之后,林夜笙的一瓢冷水澆滅了我所有的熱情。
“歌被刷下來了,因為不符合中學生的實際生活?!绷忠贵系淖齑揭粡堃霍?,眼睛又圓又亮。我第一次看到她想到的是——美若驚鴻,傾城絕色。文藝部部長的頭銜她當之無愧,她總會在第一時間告訴我學生會的一切動態(tài)。這些幌子皆因方澤冀而設。
我搖了搖頭,“可惜啊可惜,又沒機會了?!薄拔覡幦∵^了,可是你知道,方澤冀是主席,是他刷的,我……”“別說了,我知道你盡力了。”我略帶寵溺地揉了揉她柔順而帶點自然卷的長發(fā),忽然想起我的亞麻色頭發(fā)是她親手幫我染的。一想到自己曾自私地想把亞麻色染成天藍色,我便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我想我現(xiàn)在是沒有什么期望的了,一年一次的迎新晚會,自己還是做了觀眾,如果碰到方澤冀,一定要辯解,千萬別臉紅。
(二)如果不是擁有天藍色短發(fā)的女生,那便是褻瀆
當我還是整天一副“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的姿態(tài)時,老天開眼了,可它開的是“狗眼”,它讓我和方澤冀在樓梯口撞了個滿懷。狹路相逢勇者勝。我敗了,我不知道我的臉有多紅,感受到的溫度就讓我知道自己不戰(zhàn)而敗了。
我抬頭看著他,陽光打在他細碎的劉海兒上,深邃的眼眸如星如海。我一時亂了陣腳?!澳?,我,不,你為什么為什么刷了我的歌?”
他不加思索脫口而出:“《 Forever 21》?”我有點驚訝,重重地點頭。他刻意地去記了,還是怎樣?
“你怎么知道?”雙頰的溫度終于有了回復正常的趨勢,讓我看起來鎮(zhèn)定一些。
“因為被刷的只有那一首。”他這句話讓我覺得本來平分秋色的局面瞬間變成我被完敗?!斑@首歌我是動了私心的,如果不是由擁有天藍色短發(fā)的女生來唱,那便是褻瀆?!狈綕杉剑阌卸鄲墼W可??!
(三)我是何其自我,又何其自私
天藍色短發(fā)。我將這設置成QQ簽名。
“UU,你又要染發(fā)?”UU是林夜笙對我的昵稱。我莞爾一笑,任憑她的手略帶不舍地在我亞麻色的短發(fā)中穿梭。“哪會呢?這是你親手給我染的?。 ?/p>
在我踽踽而行的這17年里,我是物質上的富翁,精神上的困難戶。我妄圖用金錢鑄起一道防線,做一個憤世嫉俗的小刺猬,靠近我的人都被迷惑,除了林夜笙。她輕而易舉地走進了我的內心,我只記得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在這啊,怎么這么沒良心?!碑敃r她給我買了一杯豆?jié){??墒嵌嗄甑墓掳磷屛覒嵤兰邓椎睦饨请y以短時間打磨光滑,我丟給她一張10元錢。她立馬就跳起來了,把錢丟了回來,還附上一句“許悠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這算什么話,可我還是不可抑制地笑出聲來。之后,莫名其妙地,她就成了我乏善可陳的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一個人。
(四)關于方澤冀,那便只有錯過
我的日記本上面寫滿了我對方澤冀的愛慕,那些深藏的情愫只有林夜笙知道,我與她沒有秘密。而現(xiàn)在,我在日記本上用盡全力寫下“關于方澤冀,那便只有錯過”。我妄圖用這樣一句話來填補我空白而又倉促的青春歲月,以此來銘記自己曾那樣深深喜歡過的一個人。
迎新晚會當天,林夜笙以花枝招展的夸張造型站在我面前時,我撲哧一聲笑了。我用略帶挑釁卻感受不到半點敵意的語氣問:“林夜笙,你要結婚嗎?”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說:“親,和我搭檔的可是方澤冀哦!”我狠狠地往她背上捶了一拳,“林夜笙,你不要這么毒!”
在我們嬉鬧的時候公共汽車毅然決然地開走了,只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我和她看得目瞪口呆。
“來不及了啦!UU,我要是遲到了,你就穿著我腳上這雙鞋跑操場10圈?!蓖亲阌?0厘米的高跟鞋,我打了一個寒顫,脫下腳上的帆布鞋朝她遞過去,“快換上,跑還來得及?!绷忠贵纤坪跤X得不可思議:“那你怎么辦?”“我提著鞋子光腳跑?!蔽也恢雷约嚎雌饋碛卸嗪V定,以至于她二話沒說就穿起我的鞋子跑起來。
這條路上經(jīng)常會有運送沙料的車,遺漏下來的堅硬石沙硌得我腳底鉆心地疼。我咬緊牙關,為了林夜笙,我必須忍下去。因為從我寫下那句話之后,方澤冀就被我從生命中淡出了,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五) 誰沒經(jīng)歷過一兩次刻骨銘心的愛戀
上臺前,林夜笙換上了一雙高跟鞋,又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上臺時,也許因為前面長時間的奔跑腿變得酸軟,一個踉蹌,方澤冀順勢抓住她,動作契合到了極點。之后,便是全場的一片哄叫聲。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花了好長時間才搜尋到一個很土的詞語來形容他們——郎才女貌。林夜笙下意識地往我這邊看了看,又拘謹?shù)貙Ψ綕杉叫χf,“謝謝”。
我沒來由地哭了,眼淚好多好多的。這一刻我終于意識到,我可以失去方澤冀,但不可以失去林夜笙。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早早地離場了。年少時,誰又沒經(jīng)歷過一兩次刻骨銘心的愛戀呢?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蹲在墻角睡著了,直至被突如其來的擁抱驚醒。“UU,走啦!”她看上去滿面紅光,晚會似乎進行得很順利。
我艱難地憑借已經(jīng)酸麻的雙腳站立起來,打了一個如雷貫耳的噴嚏之后,眼淚又一次的噴薄而出。林夜笙大叫:“許悠言,你有點兒出息好不好!”我吸了吸鼻涕說:“那你別丟下我。”“多大點兒事呢!方澤冀向我表白了,我拒絕了。你說,還有人比你更重要嗎?”她一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連忙補上一句“對不起”。
我搖搖頭,任憑眼淚肆意流淌。
(六)年輕,真好啊
元旦過后,還有6個月,那個大展鴻鵠之志的時刻就要來臨了。我選擇讓自己忙碌起來,收起一切和方澤冀有關的東西,我不想睹物思人。
所有人都在緊張備考之時,林夜笙卻是整天怡然自在。她不停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抬頭一句“你是人間四月天”,低頭一句“你在樓上看風景”??吹剿b模作樣一本正經(jīng)地冒充文藝女青年,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傲忠贵?,保送了不起??!告訴你,姐可是有一顆上清華的心?!?/p>
林夜笙對于這句之于她攻擊力幾乎為零的話不屑一顧,“那怎么辦,要我放棄保送北大的機會嗎?要不要?要不要?”對于她的厚顏無恥,我只能置之不理。于是我說了句無比正經(jīng)的話:“我爭取考到北京吧!”她也開始嚴肅起來,“嗯,加油?。 ?/p>
當我整天苦陷題海中,離高考還有一個月時,林夜笙終于選擇暫時離開學校。我知道她的離開是因為方澤冀對她的窮追不舍。
當我正在煞費苦心地為弄懂左手定則和右手定則的區(qū)別而左右不分時,林夜笙拉著一個旅行箱來向我告別?!癠U,你繼續(xù)參悟吧!我要走了,我要去潛心向佛了?!彼p手合十放在胸前,深情而又虔誠地向我拜了一拜,動作生硬而又招淚。
“你要出家?”我明知道她要去那個有布滿神秘光輝的布達拉宮的西藏;去那個沒有一絲云卻擁有海藍般澄澈天空的拉薩;去那個抬頭便能看見經(jīng)幡滿天翩飛的拉薩;去哪個我們很早許下承諾卻又一直未能實現(xiàn)的拉薩。
時間如白駒過隙。林夜笙走后的一個月里,生活妥帖得像熨燙過一般,除了方澤冀來詢問過幾次她的去處之外,沒有任何大風大浪。
我想我已經(jīng)把自己修煉得爐火純青了,見到方澤冀,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緊張,只用了一句話來祭奠我那過往的青春中,他在我生命中過客一般的短暫美好。
“方澤冀,年輕,真好??!”
他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卻一點兒都不心虛。因為那個洞悉我心境的人在遠方等著我。對他付之一笑,明天又將是嶄新的生活。
(七)Forever young
在我身心疲憊地走出考場的時候,長吁一口氣,仿佛經(jīng)歷了一次重生。
林夜笙郵件來的時候,我正在“去哪兒”網(wǎng)上尋找到拉薩最近的航班與最低機票。她說:我終于看到了一步一跪的西藏人民了,他們想開啟通往布達拉宮地下的大門,相傳香格里拉圣地的入口就在布達拉宮之下;她說:我終于住進安妮口中的青旅了,這里大多都是慕名而來的旅客,陌生而又溫暖;她說:高原賜了我兩朵高原紅;她說:真希望一輩子都呆在這里。
她說:年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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