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桂芳 徐淑貞

（1.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學院，河北石家莊050031；2.河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河北石家莊 050024）

《全國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數(shù)據(jù)顯示，“十一五”開始不久的2006年，全國已設置普通高校1867所，高職（專科）院校1147所，成人高校444所，全國各類高等教育總規(guī)劃超過2500萬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22%；到了2009年，普通高等學校已增至2305所，高職（?？疲┰盒?215所，成人高校384所，在校生總規(guī)模達2979萬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24.2%；2010年在校生總規(guī)模3105萬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為26.5%，位居世界第一，比第二名的美國多了近1500萬。以上數(shù)據(jù)表明，我國“十一五”結束、“十二五”開局時刻，高等教育的學校數(shù)量、學生人數(shù)已經(jīng)位居世界第一，不折不扣地進入到世界公認的高等教育大眾化階段，也的的確確稱得上是高等教育大國了。許多?？圃盒Ｉ秊楸究疲S多大學擁有幾千畝地的開闊校區(qū)，高樓林立，設施先進。有了這些硬件，大學的確是大了，但還不等于強。因為大學不只是大樓，更是大師和一代代大師所凝聚、積淀下來的大學文化。大學文化不但對大學的生存和發(fā)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可以說只有在深厚廣博的大學文化土壤上才能生長出世界一流的大學，才能真正把大學做強，而且大學文化對大學生文化自覺的培育具有重要作用，只有在濃郁的大學文化氛圍中，才能培養(yǎng)出一流的學生、一流的學者。

一、大學文化及其特征

文化是什么？《新華字典》對“文化”一詞的解釋是：“人類在社會歷史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睆倪@個定義我們可以看出，文化是個含義很廣的概念。如果從內容上劃分一下，文化主要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物質文化是指與自然對應的、人的所有創(chuàng)造物。精神文化是指思想、理論、道德、科學、宗教等。用德國哲學家康德的話來概括，文化就是指那些屬于使人越來越擺脫動物界的人類內在規(guī)律性的東西。我國現(xiàn)代著名思想家、哲學家、國學大師梁漱溟先生對文化的特性有著更加直接的概括：“文化不過是那一民族生活的樣法罷了。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沒盡的意欲。”[1]352我國重要歷史典籍《易經(jīng)·賁卦》闡釋：“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天文以察時變；觀人文以化成天下?！痹谶@里，“人文化成”即是文化的真正含義的合理表達。綜合以上幾種對文化的定義，可知文化就是人類特殊的生活方式和活動方式，是社會成員共同的文明素質和心理結構，是蘊藏于人們的思維方式、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之中的東西。文化者，就是用人文去化成天下。文化的目的，便是培養(yǎng)有文化、有修養(yǎng)的人。

大學人文底蘊深厚，大學與文化之間存在深刻而天然的聯(lián)系。大學作為學術共同體，其本質是追求真理和學術獨立，構建精神交往的自由家園。文化性，是大學的突出特點。因為大學本身就是一種文化建構。大學不僅僅是客觀物質的存在，更是一種文化存在和精神存在，大學是文化的開墾、堅守和傳承基地。由此，大學才成為文明的搖籃和文化的載體。

什么是大學文化？有學者認為：“大學文化是以大學為載體，以大學人為主體的一種特殊的文化形態(tài)。它是在大學長期辦學的實踐基礎上，所積累、傳承和創(chuàng)造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總和?！盵2]我認為，大學文化是一種以知識為中心的、更高層次的文化，是經(jīng)過一代代大學人的理想、價值觀積淀而成的一種以追求學術和道德為己任，具有強烈的責任感、使命感、充滿激情和活力的文化。它體現(xiàn)在大學思想、制度和精神上，滲透于大學人思維、工作、生活的方式中。大學文化是大學的風骨和靈魂，培養(yǎng)人才、發(fā)展知識是大學的使命和功能。一所大學的人才培養(yǎng)和科學研究，乃至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和科學技術，要想站在時代的高峰，首先必須站在同時代的文化高峰。

大學文化具有不同于其他文化的特征。歸納一下大概有以下幾個特征：

第一，濃厚的學術性。學術文化是大學的印記，沒有對學術的追求、創(chuàng)造和傳播，也就不能稱其為大學了。大學是知識創(chuàng)造、傳播、匯聚之圣殿。這里領風氣之先聲，開學術之先河，永遠站在時代的高端，走在世界的前沿。新的思想、新的知識、新的科技在這里開創(chuàng)，又通過講堂、書刊、實驗室輻射、擴展、傳播，從而使知識和科技變成改變世界、造福人類的神奇力量。大學是名師薈萃、精英云集之高地。大師特立獨行，卓然不群，立異標新，他們是知識的精英、思想的向導、學術的權威。

第二，高尚的道德性。大學文化追求的是人格的完善、心靈的美好，大學文化就是使人越來越成為“大寫的人”，就是大學人人格的不斷完善，對人類真善美不斷地向往和追求，促進大學人全面、自由、充分、和諧發(fā)展的過程。因為大學并不只限于對年輕的學子們灌輸知識，訓練技能，而是要培養(yǎng)道德高尚的人，讓蓬勃的生命煥發(fā)出光彩。也恰恰是因為大學出淤泥而不染、超凡脫俗的品質，才為世人所敬仰，才在世人心目中占據(jù)神圣的地位。

第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大學是社會良心和民族靈魂之所在。清華的校訓“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北京師范大學的校訓“學為人師，行為世范”，河北師范大學的校訓“懷天下，求真知”，等等，都體現(xiàn)了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強烈的社會關切、深切的人文關懷向來是知識分子的鮮明品格；以天下為己任、先憂后樂、勇于擔當是中國文人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不為五斗米而折腰，士可殺不可辱，“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成為知識分子的典型寫照。知識分子可以清貧，可以困窘，可以獻身，但不可以沒有責任、不可以沒有氣節(jié)、不可以沒有操守。有了這樣的社會良知和民族靈魂，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就有了挺立的脊梁，就有了強盛的支撐，就有了發(fā)展的可能。

第四，充滿激情和活力。大學是青春洋溢、激情浪漫之家園，一群又一群熱情洋溢、風華正茂的熱血青年走進校園，他們在這里放飛夢想、燃燒激情、迸發(fā)活力，在這里汲取知識的營養(yǎng)、接受精神的熏染、進行文明的承傳，然后他們走出校園，成為社會的棟梁和國家的中堅。一批青年人來了，走了；又一批青年人又來了，又走了。大學永遠保持的是青春和希望，永遠洋溢的是激情和活力。

第五，穩(wěn)定性和多樣性。大學文化在歷史的積淀中逐步形成學校的校風、學風，成為具有學校個性特色的文化傳統(tǒng)，成為有別于他校的文化特征，并存在于大學師生的潛意識之中，打上了學校的“文化烙印”，就像名酒的香型定位一樣，一聞便知其品牌。

大學文化的精髓和核心是大學精神。大學精神是指在辦學的歷史過程中形成的辦學理念和大學師生共同的價值追求，它是一所大學的魂魄。雖然每所大學的大學精神有所不同，但其核心內容是共同的，這是由大學的本質所決定的。大學精神主要包括：科學精神、創(chuàng)新精神、包容精神和人文精神。大學的人文精神很重要。大學的出現(xiàn)，一個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培養(yǎng)全面發(fā)展的人。這里，既包括學生的全面發(fā)展，使之成為素質全面的人才；也包括對所有大學人特別是教師。要為他們的全面可持續(xù)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的環(huán)境，這是大學“以人為本”的具體體現(xiàn)。真正的大學文化應該是文明的傳承和經(jīng)過歲月的打磨、滄桑的熔鑄、歷史的淘洗而凸顯出的大學精神。

二、大學文化是培養(yǎng)人的沃土，具有強大的育人功能

大學文化的價值就在于通過文化氛圍陶冶大學生的心靈，使其產(chǎn)生“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的教育成效。確實，曾經(jīng)歷過大學生活或置身于大學之中的學人會深深地感受到，大學文化是在不斷發(fā)展進步的歷史過程中逐步沉淀積累而形成的；而一旦形成，就再也不是虛無縹緲之物，猶如“場”的存在，具有強大的育人功能。校園里的一尊塑像，校史上的一筆記載，大師的一則趣聞軼事，圖書館的一冊善本，也許就是一面鏡子，一盞明燈，人們可以從這面鏡子里尋覓到大學的歷史軌跡乃至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在某一個時代走過的身影，可以感受到大學的精神和民族的靈魂；可以借著這盞明燈找到人類前進的路徑，可以照亮社會發(fā)展的前程。所以，在高等學校對大學生進行文化自覺培養(yǎng)，并不是立馬要去開設一門什么新課，而是舉全校之力營造濃厚的大學文化，并把這生命的活力注入到整個大學人群。因為只有全面發(fā)展的鮮活生命，才能繼承和創(chuàng)造燦爛的文化；也只有在深厚廣博的文化滋養(yǎng)中，生命才有真正的源頭活水，閃爍出靈性的光輝。

由此看來，大學文化具有強大的育人功能。首先，表現(xiàn)為導向功能。大學里追求真理，探索問題，堅守信仰，捍衛(wèi)科學的文化氛圍，直接影響著學生的發(fā)展意向，以及價值判斷、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使他們在不斷成長成才過程中，思考人生，堅定自己的人生目標，形成求真務實、嚴謹細致的學風，養(yǎng)成淡泊明志、寬大包容的性格，這種影響對許多人來說直抵終生。其次，表現(xiàn)為凝聚功能。一種核心價值觀被師生共同認可之后，就會成為精神黏合劑，從各個方面將大學成員聚集和團結起來，從而產(chǎn)生一種巨大的向心力，進而能夠爆發(fā)出巨大的事業(yè)推動力。第三，表現(xiàn)為激勵功能。大學文化能激發(fā)學校個體和群體無窮的能量，進而為大學的使命和學校的聲譽開拓創(chuàng)新和勇往直前。北京大學“愛國、民主、科學和創(chuàng)新”的校歌：“紅樓飛雪，一時英杰，先哲曾寫書，愛國進步民主科學……”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輕學子不斷拼搏；清華大學至今傳唱的校歌“莘莘學子來遠方，春風化雨樂未央，行健不息需自強……”吸引著大批學子奮發(fā)向上。第四，表現(xiàn)為塑造功能。大學文化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力，在不知不覺中使深居其中的教師和學生將其內化為個人品質，表現(xiàn)出與大學文化的內涵相一致的行為。以積極進取、平等互助、服務奉獻為基本價值取向的大學校園文化，可以幫助學生養(yǎng)成優(yōu)良的道德品質，有利于培養(yǎng)和提高學生高雅的生活趣味和審美情趣，以充實和完善其人生。大學文化對師生的影響具有潛在性、深刻性和持久性。大學對學生真正有價值的東西，除了知識和技能之外，便是他們周圍的生活與環(huán)境，大學生在這樣的氛圍當中接受文化的沐浴、道德的洗禮與人格的升華。

回想抗戰(zhàn)時期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所著名大學臨時組建的西南聯(lián)大，就是大學文化育人的典型范例?？箲?zhàn)時期的西南聯(lián)大，當時的環(huán)境極其惡劣，物質條件極度貧乏。據(jù)說，聞一多、華羅庚兩家一度十幾口人共居一室，中間用布簾隔開，形成“布東考古布西算”的奇特格局。為了躲避敵機的轟炸，教授們大多分散居住，有的住在幾十里外的遠郊，步行來上課。周培源先生騎自家養(yǎng)的馬來上課，從不遲到。學生們幾十人擠在茅草屋、土坯墻的教室和宿舍里。然而，西南聯(lián)大的師生以振奮的精神和嚴謹?shù)膽B(tài)度治學，彌補了物質條件的不足。西南聯(lián)大取得的輝煌在近代教育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出自西南聯(lián)大的師生中，先后被聘為兩院（科學院、工程院）院士或（文科）學部委員的達160人之多。學生中還擁有獲得諾貝爾獎的李政道、楊振寧，“兩彈”元勛鄧稼先、朱光亞及一批國際、國內的著名學者。西南聯(lián)大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成績，就是因為有著民族精神的滋養(yǎng)，有著強烈的愛國熱忱和救國志向的支撐。林語堂先生到該校演講時曾感嘆地說：“聯(lián)大師生物質上不得了，精神上了不得！”

三、大學文化建設的內容和方式

大學教育根本上是一種文化教化和文化啟蒙，選擇積極向上的先進文化傳遞給學生，是大學的責任?？v觀世界名校，無一不將“育人”作為辦校的頭等大事。因為教育的過程首先是一個精神成長的過程，然后才成為科學獲知過程的一部分，創(chuàng)建學校的目的，是將歷史上人類的精神內涵轉化為當下生氣勃勃的精神，并通過這一精神引導所有學生掌握知識和技術。人的素質培養(yǎng)遠比技能培養(yǎng)更重要。所以，大學無論扮演多少角色，肩負何等責任，人才培養(yǎng)是大學的內在規(guī)定性，具有永恒的意義。

大學文化不是懸掛在校門口、大樓前的長幅標語，不是印刷在文件上的那些文字。大學文化表現(xiàn)在大學的各個方面、每個角落，體現(xiàn)在每座建筑物、每位師生員工的身上。所以，大學的文化建設主要是營造濃厚的大學文化氛圍，融會到每一個細節(jié)當中。這種無形的軟化教育可能不像知識的傳授那樣立竿見影，但卻有可能達到行不言之教的境界。因此，大學文化建設應主要從以下幾方面著手：

第一，大學應涵養(yǎng)文氣。告訴人們什么是文化根本，什么是價值實現(xiàn)。不能因一片烏云的飄過而否定太陽的存在，不能因為社會的浮躁而放棄文化培養(yǎng)。大學應在基礎文化教育的基礎上，通過新思想和新知識來滿足和引導人們高層次的精神需求。大學文化不同于世俗文化，它的特性就在于具有先進性和引領性。人類數(shù)千年的文明史所積累的知識不可勝計，在信息爆炸的時代，知識的洪流讓我們目不暇接，甚至感到無所適從。這時，需要大學對知識的選擇、思想的孕育和價值的批判擔負起引導責任。思想是一所大學的高度，文化是一所大學的厚度。大學是靠思想去引領社會，是靠思想去推動文化走向社會。

第二，以文化育人，要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我們的校長、教師要有文化。因為校長是大學文化建設的主要設計者，教師是大學文化建設的實施者和參與者。校長和教師的素質直接影響著學生的學風和學校的校風，其形象直接關系到學生素質的培養(yǎng)。處在浮躁的社會大背景下，大學校長和教師切不能喪失自己，不能失去理想和追求。既然選擇了這份育人和教書的工作，就應該具有職業(yè)信仰和職業(yè)操守。大學校長要有不愧為“大學”的氣質與風骨，說話做事要有學者的氣派和品格。大學教師應當有不媚俗、不媚權、不媚錢的品格。在學術研究上敢于道人所不道，言人所未言。唯此才能為人師表，為世引航。校長和教授、管理人員和輔導員的人格魅力在大學文化建設中具有很大的影響力，要積極開發(fā)校史名人、優(yōu)秀教師獨特資源，形象地影響學生。

第三，構建文化校園。校園環(huán)境育人的作用也不可小視。北大的未名湖畔，清華的西園荷塘，武大東湖的櫻花和南開馬蹄湖的紅蓮，都已是陶冶學子們情操的特色獨具的風景。建筑被賦予生命，景觀折射出哲學思辨，使校園的自然、人文景觀都能夠詮釋和展現(xiàn)出大學的意蘊和思想內涵。通過無處不在、點點滴滴的校園文化，讓置身校園的學子們在潤物無聲中能產(chǎn)生出心靈的啟迪和思維的撞擊，使學生在大學校園的文化構建中學會構建人生。從“校園文化”到“文化校園”，體現(xiàn)著大學人的一種文化自覺。由文化浸染的大學，因文化的無處不在，就能構成一個大的教育磁場。這樣一來，就可以使置身其中的活的生命體——經(jīng)營著大學的學生和教職員工，處處都能感受到一種濃厚的文化熏陶和感染，使我們的言談舉止、行為儀表、精神風貌，更具有知識分子所特有的儒雅和內涵。

第四，制度文化也是大學文化建設的一項重要內容?？梢詫⒚磕甑男律雽W和畢業(yè)典禮都設置成儀式文化，成為學生們記憶深刻的景象。

以文化傳承和文化創(chuàng)新引領社會，止于至善，這是大學之為大學的應有之義，也是大學的重要職責和使命。大學有著較為深厚的文化積淀，具有獨特的文化自覺，表現(xiàn)在對文化本質、規(guī)律的一種感性和理性相結合的認識，經(jīng)過大學教育模式的文化思維，可以對文化建設有全面、系統(tǒng)、長遠的考慮。當然，大學文化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精心培植才能生根發(fā)芽。所以，大學文化建設應該傾全校之力而為之。

[1] 梁漱溟.東西方文化[M]//梁漱溟全集：第1卷.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89.

[2] 韓延明.如何強化大學文化的育人功能[J].中國高等教育，20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