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甫納
小時候,我總是自以為生活在一出戲里。生在大眾媒體泛濫的時代,畫報雜志,電視中的人物是都是模仿的范本。我編撰情節(jié),打扮變幻角色,幻想自己時刻都被直播面對一群坐在影院里觀眾,而周圍的人們都是早已設定好的演員。直到長大成人,這種夢幻和現(xiàn)實,其實也并沒有分的特別清楚。我總在懷疑,所謂身份其實也是一種扮演。
‘封面的民族形容在創(chuàng)作之前,經(jīng)歷了一年文獻收集考察的階段。在考察過程中,對這份刊物的理解漸漸離開那些想象中對那些時光里的美麗歡快圖像的懷古鄉(xiāng)愁,我開始探尋這些類型化封面審美趣味的形成和變遷,并發(fā)現(xiàn)封面審美趨勢的變化與時代脈絡和國家政策宣傳模式的緊密關聯(lián)。在每一個刻板的形象模式下,隱藏的都是一條歷史的線索,數(shù)量龐大的類型照片,令我有了重現(xiàn)這些典型形象的沖動?!稳菀辉~,既可以指她們的外形和容貌,也可以指她們被賦予的種種帶有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內涵。我的演員都是周遭的親朋好友,在拍攝時,他們穿上民族服裝長時間擺出稍顯刻意的姿勢,造成有些奇怪氛圍和不自然的僵硬感。讓我覺得很感興趣的是拍攝中往往出現(xiàn)隨機的情節(jié),比如一輛當代的車突然從畫面里穿過——社會自有其陳規(guī)假態(tài),在種種固定模式的壓抑下,卻偶爾難免透露出一些本真情感和喜感。
‘家春秋系列,則是我到倫敦后,在異鄉(xiāng)有了越發(fā)強烈的對自我身份歸屬的追問。我與他人有何不同?我不免想從父輩的歷史中去尋找答案。于是回頭審視自己的家庭,開始使用家庭相冊里的照片。我通過特型化妝的方式,重新扮演每一個家庭成員的角色。對于我來說,這是一次感同身受的體驗,那些生活在我身邊的人們,曾以為我和他們非常不同, 但當我嘗試融入當時的時間和情景下,卻發(fā)現(xiàn)我們如此相似。他們的歷史和我的切身經(jīng)歷如此不一,也提醒了我作為個體和我家族之間的關系——相互獨立卻有著微妙的共鳴。這些作品依然介于圖片和錄像之間,遠看似乎是一張靜態(tài)的老照片,仔細凝視后才能發(fā)現(xiàn)肖像們正在微微的眨眼,移動身體和訴說。影像里,家庭成員獨白中夾雜著方言和滄桑語氣的原音,和我夸張的唇語之間不能完全的契合,對我而言仿佛形成了如時代隔閡般奇特的詼諧感。也只有在這樣的戲仿時,我終于有機會把虛構和事實, 暴露癖和偷窺癖, 表演者和旁觀者混為一談。
每個人都生活在歷史中而不自覺。人們不但有記憶力,還如此輕易的學會了忘記,而那些不能忘記的圖像就成為了一種后記憶。我認為后記憶不只是歷史,也是一種想像和再創(chuàng)作。很慶幸我能在這些遺失光陰的碎片中,再次的易裝,體驗和找尋。我想通過對過去易容和表演——還原那些穿越了時代鑲嵌著珠寶光彩的眼神,和含義模糊脆弱又復雜的動作,重新詮釋每段集體和個人的歷史,以及在歷史潮流中,時代對個體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