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文通
(河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河北石家莊 050051)
關于南園及其他
——讀申涵光《聰山詩文集》札記
朱文通
(河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河北石家莊 050051)
申涵光(1620—1677)是明末清初北方著名的詩人,他所開創(chuàng)的河朔詩派是清朝初年重要的文學流派之一。史學界對申涵光以及河朔詩派迄今還沒有任何研究,文學史界雖然有一些研究,但是認為申涵光是一代被長期遮蔽的著名詩人。《聰山詩文集》、《永年申氏遺書》的出版,為學術界開展有關研究工作提供了極大的方便。申涵光生平事跡和主要成就以及永年申氏家族史等課題值得深入研究,申涵光與河朔詩派的基本史實更需要認真研究,比如關于該詩派主要活動場所之一南園的研究等就屬于這種基礎研究。
清初文學;申涵光;河朔詩派;永年申氏;南園
申涵光是明末清初北方著名的詩人,明朝末年曾經在廣平府(治今永年縣廣府鎮(zhèn))組織成立著名的文學社團——觀社,詩友唱和,嘯傲山林,以一介布衣而開創(chuàng)河朔詩派,名重當世,好評如潮。正如鄧漢儀在《聰山集》序中說:“今天下之詩,莫盛于河朔,而鳧盟以布衣為之長。”①(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66頁。王士禎更為贊許:“涵光稱詩廣平,開河朔詩派。”②同上書,第359、361頁。雖然申涵光在清初詩界獨領風騷,以北方詩壇領袖而雄視天下,但是有關研究長期以來一直處于空白狀態(tài),最初只有郭紹虞先生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一書中對申涵光有專門評述,甚至不少專家學者也不了解申涵光的生平事跡和主要成就,致使清初著名詩人申涵光長期被遮蔽,以致失載于“中國通史”、“河北通史”等有關的方面著述,誠為憾事。20世紀80年代中期,才陸續(xù)見有從文學史視角研究申涵光的論文發(fā)表③趙永紀:《申涵光與河朔詩派》,《河北學刊》,1986年第1期。,20年后申涵光及河朔詩派才陸續(xù)被寫進《河北文學通史》等著作④王力平:《開創(chuàng)河朔詩派的申涵光》,載馮思德主編:《燕趙文藝史話·文學卷》,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2006年8月版;李延年:《“河朔詩派”主將申涵光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載王長華主編《河北文學通史》(第2卷),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年11月版。,稍稍彌補了以往的缺憾。2011年4月,《聰山詩文集》、《永年申氏遺書》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文學評論界和出版界給予很大關注,并于2011年9月20日在國家圖書館召開出版新聞發(fā)布與學術研討會,在學術界引起較大反響。筆者相信,隨著《聰山詩文集》、《永年申氏遺書》的出版,申涵光被長期遮蔽的狀況一定會逐漸地有所改變?!堵斏皆娢募?、《永年申氏遺書》作為古籍整理方面的一項重要成果,不僅為學術界提供了研究申涵光和永年申氏家族以及研究清代文學史的基本史料,而且還具有多重學術價值,對于深化明清史研究、燕趙文化與北學研究以及明清時期河北地方區(qū)域史研究等都具有重要學術價值。尤其是對于今后加強明清以來河北地方鄉(xiāng)幫文獻史料的編輯、整理和出版工作,加強明清時期直隸(今河北)地方宗族與家族史研究,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筆者謹從史學的視角,奉獻讀者《聰山詩文集》札記三則,期望借此引起學術界特別是史學界對申涵光及永年申氏家族研究的關注。
天啟元年(1621年),申涵光的父親申佳胤曾經將個人詩作編為《和凡草》,后又陸續(xù)刻印《公車稿》(1625年)《、小品》(1631年)等。崇禎十三年(1640年),又將所作詩歌編為《南園集》。據(jù)申涵光撰《申端愍公年譜》記載:該年,由于看不慣朝廷官員之間的相互傾軋,申佳胤主動請求并被任命為南京國子監(jiān)博士。在赴任途中,順便返鄉(xiāng)探親,居住達一年之久。申佳胤于該年“八月歸里,角巾野服,與二三老友吟嘯南園。詩有《南園集》”。①(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98頁。這說明,至少在崇禎十三年南園就已經存在了,申佳胤不僅在此和朋友飲酒賦詩,而且還將個人作品直接結集命名為《南園集》。天啟六年(1626年),申佳胤曾經“于郡中名宿結社,制藝之外,間作詩歌,于是詩名大震”。②同上書,第295頁。申佳胤“與二三老友吟嘯南園”,當系其結社之友。也就是說,南園曾經是申佳胤詩社的活動場所之一。
申佳胤成立詩社十六年后,即崇禎十五年(1642年),申涵光又“集三郡名士”,成立觀社,也時常在南園活動“,質疑問難,經藝行于遠邇”。③同上書,第353、366頁。按:明朝中葉以后,結黨營社之風甚盛,申佳胤曾經于天啟六年(1626年)“:與郡中名宿結社,制藝之外,兼作詩歌,于是詩名大震?!?(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95頁。)此后,南園頻繁地直接出現(xiàn)在申涵光等人的詩文當中,僅申涵光自己就多次提及南園,如《春雪歌》中有“南園老梅凍不開”④同上書,第109頁。句《南園社集二首》⑤同上書,第124頁。《早春南園》⑥同上書,第132頁?!洞耗菏嫉侥蠄@》⑦同上書,第139頁?!稅类嵶用悴坏侥蠄@》⑧同上書,第149頁?!夺勈颉酚小白蜇啄蠄@黍”⑨(清)申涵光《:釀黍》《,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68頁。句《與鄭子勉、劉竺南、盧公調、杜同德飲南園》⑩(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05頁?!堆T友南園不至》?同上書,第139頁?!肚锏侥蠄@》?同上書,第208頁。《南園》?同上書,第218頁?!赌蠄@省梅》?同上書,第224頁。,等等。那么“,南園”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明清以來,冀南望族頗有幾家,如柏鄉(xiāng)魏氏,巨鹿楊氏以及永年申氏、胡氏、連氏等?同上書,第17頁。。據(jù)《申端愍公年譜》記載,申氏家族本山西省屯留縣人,明朝初年,永年申氏二世祖申庸赴山東任掖縣令,途經永年“,得吉壤,因遷”“,始祖諱文美,葬于聰明山之西”。?為配合南水北調工程建設,河北省文物工作者對永年縣申氏家族墓地經過5個月的搶救性考古發(fā)掘,共發(fā)掘明清時期古墓葬191座,出土文物787件套,為研究明清時代喪葬習俗提供了大量實物證據(jù)。申氏家族墓位于河北省永年縣氵名關鎮(zhèn)大油村南,墓地區(qū)域面積約60畝,有墳墓1 000多座,當?shù)厮追Q為“申家墳”。遺物包含各類瓷器、銅錢、墓志銘、石碑等??脊艑<医榻B,根據(jù)墓地出土或征集得的墓志文記載,其墓主人皆為一地的士紳官宦和名士,或為知縣、推官、通判,或為按察司副使、翰林院檢討或鄉(xiāng)貢進士?!俺蹙邮诖?后仕宦者多,乃入郡城。”?(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93頁。石碑口村北臨氵名水,西依聰明山、明山等,土地肥沃,確系宜居之地,或為民間所謂“風水寶地”。石碑口村,后亦寫作石北口村,永年縣今有南石口村、北石口村,而且這兩個村莊以西不遠還有申莊村,當系申氏家族數(shù)百年繁衍居住之地。“鳧盟家郡城”?同上。,申氏何時遷入廣平府城(今永年縣廣府鎮(zhèn)),不得而知。既然申涵光時期就已經難以考察清楚,應該是此前比較久遠的事情了。進入廣平府城之后,申氏家族繁衍日盛,其族人本多仕宦,后來更是興旺發(fā)達,人才輩出。即使未宦者,亦各自發(fā)展置業(yè),大多富裕自如。不知何故,申涵光這一支脈后來卻貧弱有加?!鞍耸栏穾r公諱化,即先大父,以家貧不竟學?!?同上書,第294頁。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先大父卒。時家貧,中外無所倚,祖母紡績以佐饔饗,有時不繼”。萬歷四十六年(1618年),申佳胤娶妻時,仍然被視為“貧子”“,諸戚皆不悅”?同上。。申佳胤在《贈文林郎杞縣知縣先考阜巖府君行狀》《、陳母節(jié)疏》等文中對此也頗多所記述,如“:家徒壁立,僅能存活?!雹偕昙沿贰?贈文林郎杞縣知縣先考阜巖府君行狀》《,申端愍公文集》卷二,載《永年申氏遺書》,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崇禎四年(1631年),申佳胤考中進士,轉而致仕,先后任河南儀封縣知縣、杞縣知縣、太仆寺丞等,家道復興,申涵光在地方修路、守城等事項中曾經多次捐資。后來,在申涵光的大力經營下,家業(yè)日見興隆,但是我們一時還難以查清其家族有多少田地出租、有多少僮仆及雇工。目前,只知道申佳胤曾經在其家祖墳“東南買地二十畝,歲輸正賦”。②同上。另外見諸記載的還有清政府曾經賞賜申家祀田七十畝。順治九年(1652年),清政府出于加強統(tǒng)治的需要,給明清易代之際為明朝盡忠的士大夫二十四人追封謚號,賞賜田地,唯獨申佳胤的死因除投井一說之外,竟然還有自縊一說,似乎有點說不清楚,導致其追謚之事頗費周折。最后,在王崇簡、魏裔介、周體觀等人鼎力支持之下,加之申涵光個人的積極爭取,順治十三年閏五月初二日,終于諭祭申佳胤,謚號“端愍”“,賜田十日,春奉祭祀。國制,十日,七十畝也”。③(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00頁。按:申涵光所撰《劉文烈公傳》提到:劉文烈“謚文烈,賜田七十畝,春秋致祭”。((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8頁)又按:滿語,日、晌,皆土地計量單位。由于永年沒有官地“,二十八社老人等愿輸價買給”,經撫院同意,“買得府城西南張寨村生員張華然地七十畝,每畝價銀七兩,共銀四百九十兩,俱系二十八社人等共同捐資?!痹摷捞铩凹慈論芘c申宦家收管耕種,以作春秋致祭之用。申氏之孫不得擅自典賣撥換,若有勢豪強占或用價私買者以背旨論,依律治罪,仍將原地追還本主。其七十畝錢糧,世照優(yōu)免例,里社不得忘行攀派差徭,永遠遵守”。④《祭田帖文》《,申端愍公文集》卷首,載《永年申氏遺書》,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也就是說,免除一切賦稅徭役。
申涵光家族的田產應該遠遠不止這些。除田產外,就文集中所見,申涵光在廣平府城的家業(yè),其堂號主要有遲山堂⑤(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46、374頁。、懷忠堂⑥同上書,第235頁。、容燕草堂⑦谷麗珍《:〈申涵光、鄧漢儀、丁浴初行草書冊〉淺考》《,文物春秋》,2003年第2期。、潛樓⑧(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68頁、第55頁。以及“荊園”(申涵光有《荊園小語》《、荊園進語》)等。當然,不排除同一居所在不同時期堂號可能有所不同,比如下面即將談到的南園,先后數(shù)易其名,此點只好留待日后進一步考察。
此外,申涵光還在城外多處置業(yè),如在閻村另置別業(yè)“,余自甲申亂吼,始置別業(yè)于閻村”。⑨同上書,第55頁。順治九年夏“,營西巖書舍”⑩同上書,第369頁。。此亦被申涵光寫入詩篇,如《吁嗟行》中有“西巖茅屋近滏口”?同上書,第108頁。句《白敬輿、盧奉若同過西巖》?同上書,第115頁?!讹嫀r村郝處士園》《飲巖村別業(yè)》?同上書,第130頁。《避暑西巖》?同上書,第215頁。等?!伴惔濉?、“巖村”,當即西巖村,巖村別業(yè)當即指西巖書舍等,當在西巖村。崇禎十五年(1642年),申涵光“與劉子璇讀書西巖村”?同上書,第366頁。。申氏后人申居鄖即收入《畿輔叢書》的《永年申氏遺書》的編者,著有《西巖贅語》。申涵光之弟申涵盼曾撰《西巖避暑圖記》一文,其開篇即言“:西巖,村名,距郡西十余里,予家桑麻別業(yè)在焉,初以閆姓著稱。鳧道人謂地有懸?guī)r之勢,且將買山而隱也?!?申涵盼《:忠裕堂集》,載《永年申氏遺書》,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此外,申涵光還寫有《省稼南巖》?(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92頁。等,可見申涵光家族至少在南巖還有一定的田產。永年縣今有西沿村、北沿村、南沿村,西巖當系現(xiàn)今西沿村,南巖當系現(xiàn)今南沿村。
另外,申涵光還在馬服山另置“別業(yè)”,如申涵光在《茅屋成》中這樣寫到“:溪上新成屋數(shù)間,柳花蒲葉滿松關。醉來白眼西窗下,臥看煙中馬服山?!?同上書,第226頁。此外,還有“馬服山前有敝廬”?同上書,第223頁。等詩句。
其他家業(yè)還有懸壺腦山居,申涵光自述于順治十三年(1656年)“筑懸壺腦山居”,次年秋,“游懸壺腦,省山居”。①(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77、378頁。懸壺腦在廣羊山上,即廣羊山絕頂。廣羊山即今廣陽山,位于沙河市西行30公里處的渡口村北,主峰海拔718米,是道教圣地之一。申涵光早年曾經和雞澤殷岳、永年張蓋隱居于此,三人號稱“畿南三才子”、“廣平三君”。甲申(1644年)二月,申涵光還曾率領家人在此避難,家資蕩然。申涵光在詩文唱和中,多次提到廣羊山和懸壺腦,如《懸壺腦謁張尚書湛虛先生》、《廣羊絕頂同伯巖作》②同上書,第119、120頁。等,不再一一枚舉。
南園,當系申涵光氏家族別業(yè)之一,在廣平府城南三里許韓家屯(今韓屯村),或以其在滏陽河以南而得名。申涵光之父申佳胤先后于天啟二年(1622年)、天啟五年(1625年)、崇禎元年(1628年),凡三次,“會試下第”。第三次落第后,“公自以連舉進士不第,奮志下帷,筑室于滏南韓家屯,屏絕人事”。③同上書,第295頁。此或為申佳胤在韓家屯置業(yè)之始。申涵光在《岵園記》中對南園的由來有比較詳細的記載。他說:“韓家屯世有我申氏別業(yè)。屯去城三里許,在滏河之陰”,“先曾伯祖南濱公自憲副致仕,歸就蔬園為亭榭,所謂南濱草堂也。先伯祖中丞公擴大之”,后因故廢棄?!跋染铊綍r,別購雞丘王氏園”,先君“詩集中數(shù)言南園,即此”。照此可以推算,申佳胤于1633—1636年任河南省杞縣令,此園當購于1633—1636年間。申佳胤購此園,或為紀念曾經在此地刻苦讀書,也未可知。后來,南園遭遇兵災等,申涵光兄弟等人不斷修葺,頗具規(guī)模,“總題曰‘岵園’”,并“與兩弟約,此園永不分析,長房主之”。④同上書,第130頁。也就是說,申涵光后來重修南園并改其名為岵園,負責日常管理。其中,“雞丘”二字的含義,尚未得解,愿識者有以教我。申涵盼也有一篇《岵園記》:“園去郡三里許,出郭門逶迤而南”……過水南村,“紆行至園”⑤申涵盼《:忠裕堂集》,載《永年申氏遺書》,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又按:申涵光在《殷睢寧伯巖棄官北歸四首》其四,也提到水南村“:茅堂高結水南村,猿鶴猶嫌近郭門?!?(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17頁)又按:水南村或為韓家屯之雅稱,也未可知。。按此處所記,南園也是在韓家屯。后來,申涵盼又撰寫《矩園讀書記》,回憶和朋輩六人在矩園讀書的快樂時光。文章開篇即說:“矩園即岵園也”,因為擔心貪玩影響讀書學習,因此“偶以矩名矩園”⑥申涵盼《:忠裕堂集》,載《永年申氏遺書》,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如此,南園則在被申涵光改名為岵園后,又被申涵盼等稱為矩園。至于南園的景致,不復描述。
申涵光,字孚孟,又作符孟;一字和孟;號鳧盟⑦《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在介紹《聰山集》作者申涵光時說“:復自號曰鳧盟,取與符孟字音近也?!?轉引自(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91頁),一號聰山⑧(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前言第1頁、第235頁。按:申涵光“聰山”之號,當系聰明山簡稱之轉用或借用,石碑口村附近有聰明山、明山等山多座,并無“聰山”。申涵光的父親申佳胤曾有一首詩,名《聰山來爽》,其中有這樣的詩句“:古碑零落拂苔封,勒得聰明是此峰。”《(申端愍公詩集》卷七)此詩標題中的聰山,在行文中即為聰明山。;早年曾號箕亭處士⑨路英英《:“河朔詩派”研究》,碩士學位論文,蘇州:蘇州大學,2006年。,晚號臥樗老人⑩(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379頁。,世居廣平府(今永年縣廣府鎮(zhèn))。生于明萬歷四十七年,己未冬十一月三十日?同上書,第294、364頁。,卒于清康熙十六年,丁巳夏六月初六日?同上書 ,第 379、350、3588 頁。,實際享年五十七半歲,或曰五十八歲,康熙十七年十二月廿六日葬于祖塋?同上書,第351頁。。申涵光自幼飽讀詩書,多次參加科舉考試未中,甲申之后遂絕意科舉,一度擬隱居山林,終因母老弟幼而放棄。課弟之余,朋輩邀游,詩酒為樂,順治十八年恩貢生,晚年致力于研究杜甫詩歌和理學,所著被后人編為《聰山集》十四卷。
申涵光生卒年換算為公元紀年,應該為生于1620年1月4日,卒于1677年7月5日。目前,有關論著中關于申涵光生年換算為公元紀年,大多都有錯誤,有的誤為1618年,有的誤為1619年,其享年幾乎都誤為59歲,只有魏裔介在《申鳧盟傳》說是五十八歲①魏裔介《:兼濟堂文集》,魏連科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300頁。按《:聰山詩文集》附錄所收《申鳧盟傳》一文卻將“年五十八”改為“年五十九”(見《聰山詩文集》第347頁),不無遺憾。,非常準確。這種現(xiàn)象,不僅存在于《申涵光年譜新編》(蘭州大學2006年碩士論文)等論著當中,也存在于《聰山詩文集》一書的《前言》、《申端愍公年譜》和《申鳧盟先生年譜》等多處。當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遺憾。應該說,本書的點校者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比如書后所附《申涵光研究資料索引》中有點校者發(fā)表于《長城》2011年第2期的《明清詩人眼中的申涵光》一文,該文已經將申涵光的生年換算為1620年。然而,在點校者后來發(fā)表于《社會科學論壇》2011年第8期的《申涵光:一位久被遮蔽的文學大師》一文中,卻又將申涵光的生年換算為1618年??梢?這個有點吹毛求疵的小問題,還是有必要明確一下。筆者認為,在《申端愍公年譜》、《申鳧盟先生年譜》和《申涵光年譜新編》等著述中,換算失誤則是一個較為嚴肅的問題,這樣就會導致譜主一系列活動系年有誤。比如,關于申涵光的享年,本為57歲半或58歲,但是實際上所有有關的著述中幾乎都言為59歲,照此編寫年譜記事,豈不謬誤?關于申涵光的生年,有申涵光生于1618年之說,實際上就是由習慣說法申涵光享年59歲,即逝世于1677年反推而來。
其實,申涵光生年換算為公元紀年當系1620年,來新夏先生早在1983年就已經明確指出來了。來新夏先生在《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一書《申鳧盟先生年譜》條目下指出“:譜主申涵光,字孚孟,號鳧盟,直隸永年人,明萬歷四十七年(一六二○年)生(譜主生于是年十一月三十日,應為一六二○年一月四日),清康熙十六年(一六七七年)卒,年五十九歲。”②來新夏《: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5頁。近年,來新夏先生又修訂了該書,在《申鳧盟先生年譜》條目下增加“:楊殿《:中國歷代年譜總錄》著錄。著譜主明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生。新夏按:譜主生于明萬歷四十七年十一月三十日,應為公元1620年1月4日?!雹蹃硇孪摹?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增訂本),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63頁。這固然是非常精到的,但是《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增訂本)關于申涵光的享年仍然確定為59歲,顯然是沿襲舊說未改。
2011年4月,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聰山詩文集》收入《聰山詩選》八卷和《聰山集》三卷,《聰山詩文集》《聰山詩選》《聰山集》之命名,皆當系由申涵光曾經號“聰山”而來?!堵斏皆娺x》八卷,原為《聰山詩集》八卷,《聰山詩文集》將《聰山詩集》改名為《聰山詩選》。在內容沒有實際增刪的情況下,書名還是不改為好。又《聰山集》三卷,舊載多言為“《文集》四卷”,如魏裔介《申鳧盟傳》言申涵光“所著有《聰山詩集》八卷、《文集》四卷”等書④魏裔介《:兼濟堂文集》,魏連科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301頁。按《:聰山詩文集》還有多處提到這一點,可以參見該書第350頁、第357頁、第360頁、第362頁等處。。此外,應該指出的是,還有一個十四卷本的《聰山集》,實際上類似申涵光“全集”,即清朝纂修《四庫全書》時,直隸總督的采進本。因此,如果使用《聰山集》這個書名,最好注明卷數(shù),以示版本有別。
“三卷”一說,最早出自《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該書在介紹《聰山集》十四卷(直隸總督采進本)各卷構成時是這樣說的:“是編首列年譜、傳志一卷,次文三卷、詩八卷,附《荊園小語》一卷,《荊園進語》一卷,皆所作語錄也。”⑤轉引自(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91頁。按:“首列年譜、傳志一卷”,符合前人編輯文集單列“卷首”的慣例,這樣“提要”將“文集”由“四卷”改為“三卷”,《聰山集》各卷總數(shù),仍然是十四卷。也就是說,編者實際上暗中刪除了一卷。即《聰山集》十四卷(直隸總督采進本)沒有收入《說杜》這一卷。
直隸總督采進本為什么要刪除《說杜》呢?清朝統(tǒng)治者出于政治需要,后來大力提倡杜甫的詩歌,文學界出現(xiàn)空前的尊杜熱潮。在這種情況下,《說杜》一書因為對杜詩批評較多,因而逐漸遭受冷落。后來《四庫全書》的編者為避“時諱”,遂摒棄不用。編者為了湊足十四卷,遂將申涵光的“年譜”、“傳志”作為一卷,這樣就把刪節(jié)一事掩蓋起來了。沒有想到竟然因此直接導致《說杜》一書的散佚⑥孫微《:〈說杜〉輯佚》,(清)申涵光《:聰山詩文集》,鄧子平、李世琦點校,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37頁。。這正是清代纂修《四庫全書》遭后人詬病之處,也是《四庫全書》編者常用的手法,比如《四庫全書》文淵閣本在收入《兼濟堂文集》時,就將康熙五十年龍江書院刊本第二十卷“年譜”刪去,又將十九卷析為二卷,亦足二十卷之數(shù)。一增“年譜”,一減“年譜”,《四庫全書》的編者在增刪的處理上可謂游刃有余了。在這種情況下,后人不明就里,遂沿用“次文三卷”一說,實際上其文應該是四卷。
又按:《說杜》一書完成于康熙六年(1667年),當年就由申涵光的妹夫路澤農刊刻于吳門(蘇州)靜思堂。后來,此書曾經計劃重印,并請魏裔介作序。魏裔介在《申鳧盟傳》中曾說,申涵光所作“《進語》一卷、《說杜》一卷,此二卷有余序”。①魏裔介:《兼濟堂文集》,魏連科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301頁。此書初刻時,書中應該沒有魏裔介的序言。二人相識于順治九年(1652年),次年魏裔介曾經給《聰山詩集》作序,詳細敘述二人交往過程,沒有提及給《說杜》作序一事,自然不是魏裔介的疏忽,而是當時還沒有請魏裔介為《說杜》作序。
《說杜》一書出版三十年后,還有人引用該書,也有可能此后不久該書就散佚了。因為魏裔介所作《說杜》序,在魏裔介《兼濟堂文集》于康熙五十年出版時,沒有收入。很可能是《兼濟堂文集》在編輯時,沒有找到《說杜》一書,因而失載。或許是《說杜》因故就沒有重印,因而即使《說杜》一書沒有散佚,如果魏裔介沒有留底稿,也無法找到《說杜》的序言。再者,在當時社會比較安定的情況下,僅僅經過不到五十年,該書即使未重印,應該也不會散佚,《說杜》散佚應該在《四庫全書》編纂之后。
筆者認為,申涵光的布衣風范和紳士風度,申佳胤追謚事件所反映明清易代之際士人心態(tài)的轉變,以及申涵光著述版本、流傳等,都值得深入研究。而觀社與河朔詩派、永年申氏家族史等課題的研究,尤為重要??傊?永年申氏家族值得研究的課題很多,《聰山詩文集》、《永年申氏遺書》的出版,必將有力地促進有關研究工作向縱深發(fā)展。
About the South Park and others——Notes on Reading Shen Hanguang’sCong Shan Poetry Collection
ZHU Wentong
(Institute of history,Hebei Provincial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Shijiazhuang,Hebei 050051,China)
Shen Hanguang(1620—1677)was a famous north poet of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period.The Heshuo School he founded was one of the important literary schools of Qing Dynasty.Little has been studied so far of Shen Hanguang and the Heshuo School by the historians.Although there has been some study in the literary circles,it is believed Shen Hanguang is a famous poet having long been veiled.The publication ofCong Shan Poetry Collectionand The Remaining Documents of Shen Family in Yongnian Countyprovides a great convenience for the academic circle to carry out the research work.Shen Hanguang’s life story and the main achievements and Yongnian Shenshi family history topic are worthy of in-depth study.The basic historical facts of Shen Hanguang and his poetry need a more careful study,such as the study of South Park,one of the main activity places of the school,belongs to this kind.
literature in early Qing Dynasty;Shen Hanguang;Heshuo Poetry School;Shen family in Yongnian;the South Park
I209.99
A
1008-469X(2012)01-0040-06
2011-12-28
朱文通(1964-),男,河北滄縣人,研究員,河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河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邯鄲學院趙文化研究中心兼職教授,主要從事近代華北區(qū)域社會史研究、李大釗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