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烈
在美國舊金山硅谷,我很容易判斷哪家住著印度人:只要從廚房的排煙器里排出一股咖喱味兒,那一家準是印度人。
咖喱,已經(jīng)成了印度飲食文化的符號。
在印度,差不多每一家餐館都飄著一股咖喱味兒,每一道菜都要加一點咖喱,諸如咖喱雞、咖喱魚、咖喱土豆、咖喱菜花、咖喱湯直至咖喱飯。
在印度,82%的人信奉印度教,印度教徒是不吃牛肉的;12%的人信奉伊斯蘭教,而伊斯蘭教徒是不吃豬肉的。這么一來,除了素食的印度人之外,能夠被普遍接受的就是羊肉。然而羊肉有一股羊臊味。
怎樣去除羊臊味呢?據(jù)說,佛祖釋迦牟尼發(fā)明了咖喱,用咖喱的辛辣與香味去“遮掩”羊肉的臊味,這便是咖喱的起源。這一傳說是否可靠,不得而知,因為佛教是不吃葷的,佛祖釋迦牟尼怎么會去發(fā)明咖喱去除羊肉的臊味呢?不過,盡管咖喱的“發(fā)明權(quán)”不見得屬于佛祖釋迦牟尼,但是咖喱最初是用來去除羊肉的臊味,這卻應(yīng)當是可靠的。
咖喱起源于印度,這一點舉世公認??о?curry)是從“kari”演化而來,在泰米爾語中“kari”是“醬”的意思。印度的咖喱以丁香、小茴香子、胡荽子、芥末子、黃姜粉和辣椒等香料調(diào)配而成。
雖說我在中國有時候也吃咖喱土豆或者咖喱雞,可是到了印度卻不敢領(lǐng)教那里的咖喱,主要是印度的咖喱與中國咖喱不同,特別辣,味道特別重,而平時習慣于清淡口味的我,對辛辣敬而遠之,因此對印度咖喱也敬而遠之。正因為這樣,在從上海飛往新德里時,空姐在送上航空餐的時候,特地問了一句:“要中國咖喱的,還是印度咖喱的?”也就是說,印度咖喱太辣,進入中國之后,中國人進行了“改造”,減少了其中的辣椒等辛辣成分,做成了適合中國人口味的“中國咖喱”。我平時在中國所吃的咖喱土豆、咖喱雞,所加的是“中國咖喱”,所以能夠接受。
其實除了“中國咖喱”之外,還有“日本咖喱”、“泰國咖喱”、“英國咖喱”、“馬來西亞咖喱”之類,也都是對印度咖喱進行“本土化”之后形成的不同品種。
不過,我來到印度,我所面對的,只能是印度咖喱,別無選擇。
據(jù)說,即便是在印度生活了幾十年的許多老華僑,也普遍反映印度菜太香太辣,他們?nèi)圆涣晳T于咖喱。
大約像我這樣“敬畏”印度咖喱的外國人不在少數(shù),所以印度的星級賓館大都設(shè)自助餐——不光是早餐,連中餐、晚餐也都是自助餐。自助餐的優(yōu)點是選擇余地大。
四星、五星級賓館的餐廳很大,可以容納上百人同時用餐。自助餐的菜肴品種很多,為了適合外國人的口味,菜大都不加咖喱。當然,為了體現(xiàn)印度特色,也總有一些印度菜,加了印度咖喱,諸如咖喱土豆、咖喱雞之類。我在選菜時,一看到深黃色、有股咖喱味的菜,就避開了。不過也有的時候不小心,把加了咖喱的菜夾進盤子里,只能硬著頭皮“品嘗”印度風味。
自助餐的主食有米飯、面條。印度是產(chǎn)糧大國。印度的大米米粒飽滿纖長。印度米飯像蒸出來的,不像煮出來的,一粒一粒清清楚楚,但是質(zhì)地松軟,沒有嚼勁。印度的面條不錯,但是往往拌以咖喱,由于看上去像拌了醬油,我好幾次中了“埋伏”。
我最喜歡的主食之一,就是印度圓餅,很香。不過我很奇怪,這圓餅總是被烤焦成黑炭。印度人說,這樣才好吃。
在上海,我就吃過好多次印度飛餅。不過,上海的印度飛餅是從東南亞印度移民傳過來的,在平底鍋里攤,加了許多油,已經(jīng)不是印度原汁原味。如今來到印度飛餅的故鄉(xiāng),那飛餅薄薄的,有韌性,印度人叫“加巴地”。做飛餅時,先是在平底鍋里攤平,等七分熟的時候,用手抓起來,迅速“飛”到一個只有爐火、沒有鍋子的火爐上,很快就烤熟。
在自助餐臺上,還放著一種又薄又脆的餅,很好吃,但是覺得太咸。我不知道印度人為什么把這種薄餅做得那樣咸?后來才知道,這種餅叫“帕帕”(PAPAD),是掰碎了和在飯里吃的,所以味道咸。
印度菜跟中國菜最大的不同,在于印度菜是打成醬狀,原因是印度人很多人吃素,把蔬菜打成醬,便于拌在飯里或者夾在餅里、饅頭里。這種醬狀的菜,如果不看菜牌,簡直不知道是什么菜。我好幾次誤踩“地雷”,也是因為這種醬狀的菜里加了咖喱,看不出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印度人常把土豆打成白色的“泥”,跟綠色的豌豆相拌,做成醬狀的菜。這種菜絕無“地雷”,很適合我的口味,而且?guī)缀趺恳患易灾蛷d都有這道菜。
在自助餐廳,最多的葷菜是羊肉、雞肉、魚和雞蛋。豬肉幾乎絕跡。偶然有一次在吃自助早餐時,發(fā)現(xiàn)有豬肉的培根,我夾了好幾塊。
除了河魚之外,在印度很少吃到海鮮。只有一回我逛印度超級市場,發(fā)現(xiàn)那里不僅有新鮮的海魚,還有大蝦。可能由于印度人不大吃海鮮,所以自助餐廳里也就難以見到海鮮。
餐廳里往往有樂手演奏助興。聽到喜歡的音樂,就給點小費。有一回,樂手奏起了《拉茲之歌》,我仿佛回到了中學時代,那時候我會用口琴吹奏《拉茲之歌》。
自助餐廳里的水果,大都是香蕉、橘子、鳳梨、西瓜、木瓜。
在齋浦爾的K K ROYAL賓館的自助餐廳,最使我高興的是每頓都供應(yīng)冰淇淋,而且不斷更換品種,諸如草莓冰淇淋、香蕉冰淇淋等等。
在阿格拉市的SIRIS18賓館,餐廳在底層,由于賓館大門前的臺階直接上二樓大堂,所以餐廳看上去像地下室。這里中餐、晚餐不是自助餐,而是點菜。我點了一個魚,一個肉丸,一碗炒飯(很像揚州炒飯),一碗炒面。菜做得不錯,只是慢了點,不像自助餐廳那樣快捷。
SIRIS18賓館的早餐是自助餐。我喝熱牛奶,吃面包。在餐廳遇見從新加坡來的5位華人,用漢語交談,感到很親切,因為到印度以來,幾乎很少遇見華人。我們所遇見的旅游者,大都是歐洲人、美國人、日本人、泰國人。大約由于來印度的日本人遠比中國人多,所以我和妻常被印度人認作日本人。新加坡的華人說,他們是住在檳城,從那里先到吉隆坡再飛往新德里。他們說,今天剛從泰姬陵回來,因為昨天從齋浦爾前往阿格拉時遭遇堵車,所以到達阿格拉已經(jīng)很晚了,不得不今天一早摸黑起床去看泰姬陵。我們慶幸昨天從齋浦爾到阿格拉,一路順暢。
來到印度之后,一直沒有吃過中國餐,因為沒有中國餐館。在印度各地走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新德里。
由于連日吃自助餐,烏瑪桑戈建議在新德里帶我們?nèi)コ砸活D正宗的印度餐。我一聽這正宗的印度餐,馬上聯(lián)想到那躲之不及的咖喱。我說:“還是去吃一頓正宗的中國餐吧!”
烏瑪桑戈抓了抓頭皮說,在新德里,沒有什么正宗的中國餐館,我只能帶你們?nèi)ビ《热碎_的中國餐館。
我笑道:“我正想品嘗印度人做的中國餐。至于正宗的中國餐,我一回到上海,就可以吃到了?!?/p>
于是烏瑪桑戈請司機駕車來到一家名叫“RICE BOWL”的中餐館。多日沒有吃中國餐,盡管這家中國餐館是印度人開的,沒有一個中國廚師,做的是印度風格的中國餐。畢竟又拿起筷子,吃蘑菇湯,吃油炸雞腿,青椒炒羊肉,揚州炒飯,港式炒面條。我吃了許多。烏瑪桑戈也難得與我們一起吃飯。那頓飯,我們?nèi)齻€人花了1500盧比,相當于300元人民幣,應(yīng)當說價格不貴。我們給了服務(wù)員100盧比小費,相當于20元人民幣。
烏瑪桑戈見我對印度風格的中國餐那么有興趣,索性安排我們在離新德里機場不遠的一家印度人開設(shè)的中國餐館用晚餐。同樣是整個餐館沒有一個中國人,但是四壁掛著中國字畫,努力營造中國氛圍。晚餐也可以,有炸春卷等,但是似乎不如中午那家中國餐館精彩。
這是我在印度吃的最后一頓飯。餐畢,烏瑪桑戈和司機就陪著我們直奔新德里國際機場。烏瑪桑戈說,機場的免稅商店里,出售印度咖喱,你可以買幾瓶帶回中國,這可是印度的特產(chǎn)。
我笑道,別的印度特產(chǎn)我都喜歡,唯有印度咖喱,即便是免費送我,我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