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懷坤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 北京 100038

0 前言

計算機技術的迅速發(fā)展，為善良而有良知的人們提供了一件為人類謀福利的利器，同時亦給犯罪者提供了一個能盡情實現其犯罪欲望的廣闊天地。計算機犯罪從出現之日起，就突破了傳統(tǒng)的犯罪方式，犯罪者只要輕輕點幾下鍵盤，其罪惡欲望便會實現，幾乎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其對傳統(tǒng)犯罪的沖擊必須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計算機犯罪”概念往往是一個犯罪學概念，其在刑法上的具體含義存在較大的爭議，因此導致此類犯罪客體定位不清，處罰不力。因此界定刑法學上的計算機犯罪概念，正確區(qū)分司法實踐中計算機犯罪與利用計算機進行的傳統(tǒng)犯罪將是本文研究的重點。

1 計算機犯罪概念的辨析

我國刑法中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計算機犯罪概念。在我國刑法中涉及計算機的犯罪的刑法條文有三條，即第285、285、287條。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解釋，第285條第1款規(guī)定的罪名是非法侵入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第2款規(guī)定的罪名是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第三款規(guī)定的罪名是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的程序、工具罪；第286條規(guī)定的罪名是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第287條規(guī)定的并非獨立罪名，而是規(guī)定利用計算機實施的傳統(tǒng)犯罪應構成相應的傳統(tǒng)罪名。因此，計算機犯罪概念顯然缺乏法定性。到目前為止，關于計算機犯罪的定義國內外學者眾說紛紜，歸結起來，主要有廣義說、狹義說和折衷說三類觀點：

(1) 廣義說的觀點認為“計算機犯罪”指所有涉及計算機的犯罪。例如，日本學者板倉宏認為：計算機犯罪是指與計算機相關聯的一切反社會行為。

(2) 狹義說對計算機犯罪的范圍進行了限制，從與計算機相關的所有犯罪縮小為對計算機資產本身和計算機內存數據進行侵犯的犯罪。

(3) 折衷說認為計算機本身在犯罪中以兩種方式出現，即作為犯罪工具或者犯罪對象出現。中國公安部計算機管理監(jiān)察司提出的定義是：“以計算機為工具或以計算機資產為對象實施的犯罪行為”，并進一步解釋說：“這里所說的工具是指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包括大、中、小、微型系統(tǒng))。也包括在犯罪進程中計算機知識所起的作用和非技術知識的犯罪行為”。

刑法學對計算機犯罪問題進行研究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更好地規(guī)范此種行為。本文認為前面關于計算機犯罪概念的三種學說都有一定的可商榷之處。廣義說的缺陷在于將一切涉及計算機的犯罪均視為計算機犯罪，這無法從根本上區(qū)別計算機犯罪與其他犯罪的界限，其所導致的直接后果是幾乎刑法規(guī)定的所有犯罪均可歸類于計算機犯罪的范疇之中。此種空泛的概念從刑法學的實際角度來講沒有實際意義。狹義說強調了計算機犯罪是“與電子資料有關”的行為，將上述“盜竊未啟封的計算機”等與計算機功能無關的行為排除在計算機犯罪之外，但是狹義說的缺陷也是很明顯的，它無法包容與計算機功能相關的所有危害行為類型，例如侵入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的行為等，而這種行為類的破壞力又是巨大的。折中說比較全面的概括了與計算機相關的危害行為類型，為多數學者所接受，但是由于這一定義在表述中沒有強調計算機的功能特質，仍存在過于寬泛的問題。此傳輸功能等等)并加以利用；或妨礙、阻礙他人對上述功能加以利用而毀壞計算機設備。

2 刑法中計算機犯罪概念的定位

計算機犯罪是計算機科學與刑法學兩個學科的融合。那么，找到兩個學科的接合點和適當的切入點，能對該類罪的理解更加清晰，定位更趨準確。第一，必須明確刑法規(guī)制計算機犯罪的目的是什么？總言之，即計算機犯罪的犯罪客體是什么？這是定義刑法中計算機犯罪的重中之重。第二，要明確是否所有以“計算機作為犯罪對象的犯罪行為都要歸入“計算機犯罪中”。第三，應當如何確定計算機犯罪與利用計算機進行傳統(tǒng)犯罪的界限，即是否所有的利用計算機進行的犯罪都是“計算機犯罪”。第四，準確界定計算機犯罪的犯罪構成。

(1) 計算機犯罪客體分析

傳統(tǒng)意義上，犯罪客體是指我國刑法所保護的而為犯罪行為所侵害的社會利益，即法益。刑法理論上將犯罪客體分為一般客體、同類客體、直接客體三類。其中一般客體是指刑法保護的而為犯罪行為所侵害的整個社會關系；同類客體是指刑法保護的而為犯罪行為所侵害的某一類社會關系；直接客體是指刑法保護的而為犯罪行為所直接的社會關系。中國刑法涉計算機犯罪條款主要包括：非法侵入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的程序、工具罪；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罪?！钡葍热?。這些類型的計算機犯罪，中國刑法均將它們納入了妨害社會管理秩序這一犯罪客體之中。但是，計算機犯罪的本質特點：犯罪人知道計算機的特殊功能(存儲功能、信息處理功能等)并加以利用；或妨礙、阻礙他人對上述功能加以利用而毀壞計算機設備。而計算機系統(tǒng)功能的背后所體現的是“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這一獨立的法益。將計算機犯罪的客體獨立確定具有重要意義，能夠準確對該類型犯罪進行定性和量刑。最重要的是能夠將”計算機犯罪“與將計算機作為犯罪工具的犯罪準確區(qū)分開來。

(2) 是否針對計算機實施的犯罪都是計算機犯罪

我國刑法第285條、286條的規(guī)定，用計算機操作之手段危害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安全的犯罪為計算機犯罪。但是，犯罪分子沒有采取計算機操作手段而是以傳統(tǒng)犯罪手段侵害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時該當何論?本人認為，采取傳統(tǒng)(如故意毀壞)犯罪手段危害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的犯罪仍然是計算機犯罪。理由就在于計算機系統(tǒng)有其獨特之特質，這種特質就是該系統(tǒng)能實現自動信息處理之功能，這種功能就決定了計算機系統(tǒng)決非普通之財物。如果行為人由于不同之目的，采用傳統(tǒng)之手段(毀壞或盜竊等)作用于計算機系統(tǒng)，刑法此時所關注的決非計算機系統(tǒng)的財產性，而是其背后的計算機系統(tǒng)所完成之功能受到破壞，因此這種犯罪并不是傳統(tǒng)型犯罪。如行為人為了取利之目的，盜竊了交通設備，造成嚴重后果應構成危害公共安全罪，而不是構成盜竊罪，因此我們完全有理由把使用傳統(tǒng)犯罪手段破壞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的犯罪歸結為計算機犯罪，而不按傳統(tǒng)犯罪處理。有利于用刑法手段對這種犯罪進行規(guī)范。

當然，這里的計算機系統(tǒng)必須是正在使用的，因為這種犯罪之所以定義為計算機犯罪是因為計算機自動處理信息的功能受到破壞。如果計算機系統(tǒng)還沒有使用或已經被廢棄，那么此時的計算機系統(tǒng)并無自動處理信息之功能，而只是一種普通財物而已。如果此時對它實施侵害行為，那么這種犯罪也只能是傳統(tǒng)型的財產犯罪。對“對正在使用”應作相對廣義的理解，即計算機犯罪系統(tǒng)不僅是正在運行中，而且還應當包括“存儲著大量信息的計算機”的停機待用，臨時的停用等。

(3) 是否利用計算機達到犯罪目的犯罪都是計算機犯罪

我認為，行為人以計算機為工具所實施的犯罪并非都是計算機犯罪。根據刑法第287條之規(guī)定，單純地把計算機作為犯罪工具進行的犯罪，不應作為計算機犯罪來處理。因為利用計算機進行傳統(tǒng)犯罪，只是傳統(tǒng)犯罪類型在計算機這種特殊工具下的變形而已，其實質與傳統(tǒng)犯罪并無區(qū)別。例如利用計算機進行盜竊。但這并不能排除有個別利用計算機的犯罪，可以成為真正的計算機犯罪，例如通過對銀行計算機系統(tǒng)的非法操縱，盜竊銀行的電子貨幣等非法操縱計算機系統(tǒng)罪。當然這種犯罪也必須是對“計算機系統(tǒng)”進行非法操縱，進而危害計算機的系統(tǒng)安全。

此外，此種利用計算機進行犯罪要成為“計算機犯罪”的一種類型，在手段方面必須具有惟一性，即此種犯罪無法通過計算機操縱手段之外的行為來完成。因為此種犯罪，一般都表現為計算機系統(tǒng)內部的數據，犯罪人要實現犯罪目的必須對計算機系統(tǒng)內部的數據進行非法修改。如電子貨幣的產生意味著存儲在計算機系統(tǒng)內的電子貨幣據本身就是財產，要想對這些數據財產進行占有，惟一的辦法就是利用計算機系統(tǒng)功能非法操縱修改數據來完成，并且利用傳統(tǒng)的犯罪手段是不可能完成此類犯罪的。

3 結束語

綜上所述，我認為刑法中的“計算機犯罪”是指行為人故意或者過失的對正在使用中的計算機系統(tǒng)，通過計算機操作或其它手段危害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或利用正在使用中的計算機系統(tǒng)通過(只能通過)非法計算機操作給社會造成嚴重危害應受刑罰處罰的行為。其構成要件和特征為：

(1) 計算機犯罪的客體

本罪侵犯的客體是計算機的系統(tǒng)安全。根據以上計算機犯罪的定義，刑法上計算機犯罪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種是以計算機系統(tǒng)作為犯罪對象的犯罪，這種犯罪的手段包括計算機操作手段，也包括常規(guī)手段。第二種是計算機系統(tǒng)作為犯罪工具的犯罪，這種犯罪的犯罪手段只能是通過對計算機系統(tǒng)的非法操縱才能完成，如果可以通過其它傳統(tǒng)手段完成此種犯罪，則不是計算機犯罪。當然，第一種類型的計算機犯罪所侵犯的客體必然是計算機的系統(tǒng)安全。而第二種計算機犯罪由只能通過非法操縱計算機才能完成，例如電子貨幣的產生意味著存儲在計算機系統(tǒng)內的電子貨幣數據本身就是財產，要想對這些數據財產進行竊取，惟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利用計算機系統(tǒng)功能非法操縱修改數據來完成，而這種非法操縱修改計算機數據的手段必然會危害“計算機的系統(tǒng)安全”。我國刑法285條、286條所規(guī)定的計算機犯罪，其侵犯的客體都是計算機的系統(tǒng)安全。只不過是客觀方面不同而已。

(2) 計算機犯罪的客觀方面

本罪的客觀方面是指行為人對正在使用中的計算機系統(tǒng)，通過計算機操作或其它手段危害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或利用正在使用中的計算機系統(tǒng)通過(只能通過)非法計算機操縱給社會造成嚴重危害行為。包括作為和不作為兩種行為方式。我國目前關于計算犯罪所規(guī)定的行為方式只有作為一種情況。但是在實然層面上，行為人也有可能以不作為的方式實行計算機犯罪。例如：計算機管理人員，發(fā)現機房失火應當積極滅火卻未盡“作為”義務，造成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破壞和數據滅失，危害巨大的，應當構成“不作為”的計算機犯罪。

(3) 計算機犯罪的主體

本罪的主體是一般主體。從我國刑法第 285、286兩條規(guī)定的4種計算機犯罪來看，犯罪主體都是一般主體，單位并不構成本罪。但是在實踐中有關單位實行計算機的犯罪的例子并不少見。并且其危害性相對于自然人犯罪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例如1990年5月，日本發(fā)現了第一例公司之間采用計算機病毒作為斗爭手段的案例。日本一家公司企圖利用計算機病毒來破壞夏普公司的X6800微型計算機系統(tǒng)數據文件，以達到不正當競爭的目的。因此，刑事立法中應當明確規(guī)定“單位”也可以構成此罪。

(4) 計算機犯罪的主觀方面

主觀上，行為人具有故意或者過失。在我國目前關于計算機犯罪的規(guī)定中，行為人的主觀心態(tài)均為故意，包括直接故意和間接故意。但過失也可以構成，如過失傳播計算機病毒罪。

[1] 于志剛.計算機犯罪研究.中國檢察出版社.1999.

[2] 公安部計算機管理監(jiān)察司.計算機安全必讀.群眾出版社.1991.

[3] 楊春洗.刑法上計算機犯罪概念之提出.法學論壇.2000.

[4] 董玉庭.再論計算機犯罪概念.當代法學.2005.

[5] 楊博.計算機犯罪問題的若干法律思考.法商研究.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