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尚品 張會斌

所謂新聞價值觀，其實就是“觀”新聞價值。一切自然之物和新聞信息從來不會自我標注價值，對新聞價值高低的認定都是人為的，而左右人們評估新聞價值的意識就是新聞價值觀。嚴格的定義，新聞價值觀系新聞“接受和傳播”主體對新聞素材及作品進行取舍的思維形式，它是人類社會產生、成長、逐漸定型和世代傳承的以“避害趨利”為取向的核心理念，驅使人們努力捕捉一手新聞、篩選二手新聞，催生新聞機構并發(fā)展新聞事業(yè)。

長期以來，由于傳統新聞學說架構殘缺不全，導致“新聞價值觀”深藏不露，其地位經常被“新聞價值”占據。一些書籍在“新聞價值”題目下洋洋萬言，講的卻是新聞價值觀的內容。其實兩者的區(qū)別是明顯的，如果說新聞價值是一座橋，而新聞價值觀則是古往今來人們一直在走的漫漫長路。到20世紀結束，中國大陸新聞學辭典尚未收入新聞價值觀這一詞條；進入21世紀，美國5位學者合著的《新聞學關鍵概念》[1]一書，仍不見新聞價值觀的蹤影。如今闡釋新聞價值觀，明確其作為新聞價值母體和“根概念”的地位，實為新聞理論創(chuàng)新和健全新聞學說體系的必然選擇。

新聞價值觀具有“獨享”和“共享”兩大屬性，人類族群乃至于國家總是以自己認同的價值觀或價值形態(tài)能同化另一種價值觀或價值形態(tài)為榮，而后者當然不會輕易就范，這就是新聞價值觀及價值形態(tài)相互競爭的成因和表現。

一、新聞價值觀傳承的普世性

“新聞是人們了解世界的窗口?！边@是美國學者蓋伊·塔奇曼在《做新聞》[2]一書中說的第一句話。有一條廣義新聞定義提出，“新聞就是人們?yōu)楸芎吚ㄟ^媒體進行廣泛傳播與接受的好消息、壞消息?！盵3]這一表述厘清了新聞、避害趨利、傳播與接受、好消息、壞消息的多重關系。“避害趨利”作為人類世代傳承的具有普世特點的價值取向，決定和影響著人們的新聞價值觀取向，它昭示出亙古不變的人類生生不息的奧秘：避害，就是及時“接受和傳播”各種“壞消息”以回避兇險，最大限度地維護和優(yōu)化生存發(fā)展環(huán)境；趨利，就是及時“接受和傳播”各種“好消息”，以維護自己、家庭、族群或團體利益，進而謀求發(fā)展。不論在單一“口耳相傳”時代，還是在傳播技術發(fā)達的互聯網時代，不論人們的宗教信仰及種族差別，不論高貴者還是卑賤者，不論富有者還是貧窮者，人們都尊崇并傳承“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和“生命權大于財產權”理念派生的“避害趨利”的新聞價值取向。

現實生活中，人們每每捕捉到“好消息”、“壞消息”，總是習慣地將其與自己及關心對象的生存安全、家庭利益、倫理道德、群體行為、職業(yè)追求、社會規(guī)則、法律法規(guī)等“理念單元”進行“自由撞擊”，尋找與其主要利益、次要利益、邊緣利益的相關性，然后以各種方式傳播信息，通過“共享”來避害趨利——這種“自由撞擊”產生的思想火花亦是新聞價值觀，體現“接受與傳播”主體對客體有用性的選擇或價值認定。因為人們從新聞這一“窗口”經常獲得“好消息”、“壞消息”，幾乎等同于有了“千里眼”和“順風耳”，達到了“肢體延伸”的目的。

一個人或一家媒體具有怎樣的新聞價值觀，經常通過具體的語言行動或報道“外化”出來。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每每遇到說謊話、說臟話、隨地吐痰等不文明行為，往往敏銳地當即表示反對，這種童言無忌體現了孩子的可塑性與價值觀的傳承性相統一的特點。一個人看新聞，如果拿到報紙就尋找體育版閱讀，或者打開電視就調到體育頻道觀看，別人就有理由根據其新聞價值觀的外化而認定“這是一位體育迷”。與一般受眾相比，新聞媒體對新聞價值觀的把握和傳承更專業(yè)更細致，不僅對節(jié)目和受眾進行細分，還持續(xù)向采編人員灌輸批判意識、問題意識、頭條意識、精品意識等，做到有針對性地滿足受眾的新聞價值需求。

二、新聞價值觀形成的曲折性

人類的價值觀、新聞價值觀并非與生俱來，也不可能一定終身，每個人的新聞價值觀總是隨著其價值觀的轉變而轉變。一個人從嬰幼兒時期走向少年、青年及至中老年時期，生活環(huán)境不斷變化，價值目標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而更新，閱讀的新聞也帶著明顯的年齡段特征。正如世界上很難找到兩片紋路相同的樹葉一樣，人類社會也難找到完全相同的人生之旅，由于人們受外界影響的程度各不相同及“偉大的自然力”的不確定性，決定了人們價值觀以及新聞價值觀的成長必然存在曲折性。

然而，曲折的人生并非不可預測。中華傳統文化基本上把“人生走勢”分為三種類型。一是“龍生龍、鳳生鳳”、“老子英雄兒好漢”、“三歲看到大，七歲看到老”等，強調好運不變。二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學壞三天，學好三年”、“浪子回頭金不換”、“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多難興邦”等，強調“背運變好運”。三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等，強調“命運逆轉”的變數。其實，任何人要追求好運都離不開新聞價值觀的幫助，只有精心捕捉相關新聞信息，才能通過借助外力或環(huán)境因素實現追求。

盡管人生之路曲折多變，人們追求的價值目標不斷改變，但人類“避害趨利”的新聞價值取向及對“壞消息”、“好消息”的追求永遠不能改變。只是緣于人們對“避害趨利”的理解差別甚大，有時候對什么是害、怎樣避害，何為利、如何獲利的問題認識不同，時常出現價值誤判或價值背叛，尤其在功名利祿、拜金主義、享樂主義、見利忘義思想影響下，一些人或把負價值當成正價值予以追求而走上犯罪道路，或明知是犯罪卻懷著僥幸心理為之而最終害人害己。

“避害趨利”作為人類的價值取向，也是人類的生存本能和本領，在媒體世界體現得更加充分。多數情況下，各國都把新聞媒體當成揚善笞惡倡導正義價值觀的陣地。過去，一些報人常感嘆“報紙難辦年年辦，年年研究怎么辦”，其實“辦報難”和“辦臺難”、“辦網難”一樣，都是新聞價值觀成長曲折性的具體體現。而諸難之首，莫過于媒體的傳播與受眾群體的價值追求“對接難”。多年來新聞媒體成功發(fā)展的事例很多，但新聞媒體及其從業(yè)人員價值觀“跑偏”的現象也屢見不鮮。2011年8月，魯伯特·默多克新聞集團旗下的擁有168年歷史、發(fā)行量260萬份的《世界新聞報》因身陷“竊聽門”，遭遇公眾的一片討伐，最后不得不關閉。該報曾經大力倡導“揭露一切惡棍和欺騙行為”的新聞價值觀，卻因自身的“惡棍和欺騙行為”及新聞價值觀的過度扭曲而付出慘重代價。追求真實沒有錯誤，但通過違法手段追求真實遲早要付出代價。

三、新聞價值觀及其形態(tài)的競爭性

有人說國與國的競爭是國民素質的競爭，換言之，國與國的競爭也是新聞價值觀及新聞價值形態(tài)的競爭。一個國家國民新聞價值觀之合即構成該國的新聞價值形態(tài)，也代表這個國家的軟實力。由于人類價值觀和價值形態(tài)具有多樣性、社會性和關聯性等特點，故國與國之間必然保持著長期的相互競爭關系，這種競爭既是以往競爭的結局，也是新一輪國際傳播競爭的基礎。

不論是個人還是媒體，只有站在全球化高度審思國與國之間的軟實力競爭，才能避免狹隘和短視。特別是新聞媒體要以各種輿論導向推進國家價值形態(tài)的進步，推動國家在軟實力競爭中勝出。因為一種價值觀尊崇的事情，常?？赡苁莿e的族群、民族或國家無法接受的事情。例如西班牙的“斗?！?、非洲一些國家對女孩子的“割禮” 和中國的“墳前燒紙”等現象，通常被輿論進行負面評價，甚至認為分別是血腥暴力、殘酷及污染環(huán)境又消耗資源的象征，國與國之間由此構成了“此消彼長”差別。而相關國家為提升綜合實力，常常針對舊習俗做出“反傳統”的改變，這些改變皆因迎合全球受眾新聞價值觀需求而被廣泛傳播。2010年7月28日，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qū)議會表決通過禁止斗牛的提案，禁令將于2012年生效——中國新華社文稿引用加泰羅尼亞民主聯盟發(fā)言人何塞普·魯利之所言：社會價值觀在發(fā)展，不能把一個生命受難死亡的場面搬上公共舞臺。此外，近年非洲多哥、塞內加爾和科特迪瓦等國通過立法禁止女子割禮的新聞相繼見諸媒體。

新聞媒體抓住這樣的新聞就抓住了輿論熱點，把握住了國際社會進步的脈搏。在中國，每到“清明”祭奠高峰，新聞媒體總是適時發(fā)出燒紙祭奠易引發(fā)山火的預警，引導社會輿論，提倡通過獻花等形式實施“綠色祭奠”。 由此可見，人們的價值觀及國家的價值形態(tài)完全可以通過新聞傳播進行“國際比對”，達到“知己知彼”的程度并適時進行調整，以邁向具有普世價值的“大同”社會。

國際社會普遍認為，新聞價值形態(tài)及國際傳播能力代表一個國家的軟實力。而國家之間的軟實力競爭往往表現在，通過議題設置引導國際輿論，維護或提升本國的國際地位。環(huán)顧世界的傳播格局，人們很容易發(fā)現這樣的不均衡走勢：新聞信息主要呈“從西方流向東方、從北方流向南方、從發(fā)達國家流向發(fā)展中國家”的態(tài)勢，在中東和不發(fā)達國家尤其如此。西方媒體通過衛(wèi)星電視、報紙、雜志等影響中東輿論，到處傳播自己的價值觀。西方將國際傳播能力變成了一種間接的殖民主義力量，他們不用軍隊和武力，而試圖用傳播手段去改變或主導一個國家的政治、經濟和文化，這種手段對老人小孩都有效，而且能改變政治、經濟、文化等很多事情。

可以說，一個國家新聞媒體功能發(fā)揮得越好，國民“新聞觀念的勢力”越強大，全社會化解“新聞信息不對稱”，維護公平公正和國家價值形態(tài)穩(wěn)固性的效能就越顯著。媒體功能包括如下內容：影響個人——視聽感受、頭腦風暴、益智解愚、延伸肢體；影響社會——匯總民意、反映民聲；新聞監(jiān)督、除弊解氣；傳播知識、行業(yè)指導；文化娛樂、廣告服務；影響政府機構乃至國家——弊端修復、穩(wěn)定社會；全球思維、思想強國；出色的新聞外交。

一位法國外交官曾經說，中國在沒有價值觀的輸出前，成不了世界大國。此言折射出“世界大國”與“媒體大國”的辯證關系。反觀小國卡塔爾，因為以豐厚的資金投入半島電視臺，為其創(chuàng)造了全面及時地報道中東的新聞，滿足國際社會對中東信息需求的基本條件，從而在國際傳播競爭中搶占優(yōu)勢地位，從而使本國的國際地位得到大大提升。由此可見，全球價值觀的競爭性及“輸出”的重要性。如果說過去“世界上最大的不平等，乃是新聞信息獲得機會的不平等”，那么隨著互聯網的誕生，無疑使發(fā)展中國家趕上了“好時候”。 截至2011年6月底，中國網民已達4.85億，其中手機網民已達3.18億。甚至有人稱中國社會已經進入“人人皆記者”、“公民記者”的時代，民眾在網絡上利用“微博”表達思想、展示話語權；無論是“華南虎”事件、“名爹事件”還是“郭美美事件”，都說明網絡這個“虛擬社會”已經成為現實中人民大眾質疑和監(jiān)督權力運行的最具有活力的方式。而在增加國際傳播能力方面，中國大陸近年依靠“硬”投入逐漸提升了衛(wèi)星節(jié)目的海外落地及新聞記者的“全球到達”率，持續(xù)實踐著“讓自己了解世界，讓世界了解自己”的傳播理念。

[1]鮑勃·富蘭克林等著.新聞學關鍵概念[M].諸葛衛(wèi)東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美]蓋伊·塔其曼著.做新聞[M].麻爭旗，劉笑盈，徐揚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8

[3]張彤，張會斌.論“接受與傳播”是廣義新聞的“二極內核”[J].理論界，2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