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立
沖 喜
謝大立
一
沖喜,是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一種風俗,即:有青年男女患魔病,病入膏肓,男娃子,找個女孩跟他完婚,女娃子找個男孩跟她婚配。還別說,真有用這種方法治好病的,團團哥和圓圓,就被用這種方法試過。
團團哥是我的鄰居。他爹和我爹是拜過把子的兄弟。他們拜把子時,巧遇兩支隊伍開仗,打到我們羅場小鎮(zhèn),十個人,除了我父親,九個人都不知所終。九個人只有羅當林有家小,我父親就把他的兒子團團收為干兒子。團團大我五歲,我父親叫我喊他團團哥。
圓圓是離我們羅場小鎮(zhèn)不遠,一個叫做清水田的地方肉皮影戲班子的當家花旦。1963年,清水田肉皮影戲班子的戲在我們羅場小鎮(zhèn)周圍的幾個村子里受歡迎極了。他們演的都是些古裝戲,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楊家將……那里面的樊梨花、杜仙童、穆桂英都是圓圓演。圓圓戲演得好,人長得更好,嗓音柔到極致時,能叫你柔腸寸斷,刀槍劍戟在她的手里耍起來,呼呼的,巾幗得讓你有種如癡如醉的感覺。
我們羅場小鎮(zhèn),是江漢平原腹地一個古香古色的小鎮(zhèn)。圍繞這個小鎮(zhèn)是一片一片被綠葉成蔭的大樹掩埋的村莊。這些村莊有吳家盒子,楊莊湖,彭家場,謝家灣,鄭家月池臺,羅家西灣等等。一個姓一個村,請肉皮影戲班子演戲比著來。所以人們日日有戲看,入夜,鋪滿月光的路上,來來往往的,全是看戲的人們。津津樂道的,也全是與戲有關的,像是醉漢子說酒。
他們在說完戲的某個地方有味后,總要說到圓圓在哪個地方是如何如何的出戲。說圓圓的話要比他們說戲的話多上好幾倍,讓人覺得他們說戲是次要的,說圓圓才是主要的。說到最后總會有人說,這么好的女娃子,最后不知歸誰!
說這些話的都是大人,我們娃子們是沒有資格說的。也不好意思說。可是在大人們說這些話時,我們娃子們也是喜歡聽的。尤其是團團哥,人們一說起圓圓,他的注意力特集中,有一次我還聽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二
1964年這年的春節(jié),團團哥18歲,該談婚娶了。團團哥從小有個搖籃親,是父母在他還在睡搖籃時包辦的婚姻。他的母親安排他去送節(jié)氣。送節(jié)氣是我們羅場小鎮(zhèn)地方語,求婚的意思。他的母親酒肉都給他備好了,可他就是不去。母親問他為什么?他不說。罵他打他要他一句話,他翁聲翁氣地說,我要退婚。
你要退婚!他的母親哭了,說他是想斷了他家的香火,她寡白守了……他又蹦出來一句話:要和別的女孩子結婚。他的母親以為他背著她和哪個女孩子私訂了終生,問對方是誰?他又石破天驚——我看中圓圓了。他說這話時,他家的門外已偷偷聚集了很多人。我想起團團哥那天的吁氣,突然明白,那是為圓圓。
蛤蟆想吃天鵝肉!立即傳遍了全鎮(zhèn)。在人們的眼里,圓圓不光是只天鵝,還是只成了仙的天鵝,豈是團團哥這種蛤蟆可以企及的。在人們的心目中,全羅場小鎮(zhèn),團團哥是最沒有資格企及的。他沒有父親,和他的母親孤兒寡母過日子,如同一棟房子沒有頂梁柱。鑒于他的父親帶頭在街心口設香壇喝血酒,十兄弟被定性為反動道會門。不是當土匪在外被人打死了,就是隨蔣匪軍去了臺灣。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搖籃親的父母聽到后,哈哈大笑說,我們正不想把女兒嫁給一個土匪的兒子!就這一句話,算退了婚,也不給團團哥這邊遞任何話,就許了新人家。這等于女方退的婚,在我們羅場小鎮(zhèn),被女方退婚是件極沒面子的事。團團哥的母親從此后一臉晦色地低著頭走路,團團哥雖如了愿,可是并不高興,本來性格內向,話更少了,一天都見不到他說一句話。
也就在這時,圓圓被縣里的花鼓劇團招去了,還是被團長親眼看中的。那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看了一場圓圓演的穆桂英,連說好,說圓圓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不進縣劇團簡直是天大的浪費天理不容。團團哥母親臉上的晦色才算淺了一些:女戲子一走,斷了兒子的念想,再托人說門親事,也不至于斷了他羅家的香火。她沒想到團團哥陡然像著了魔一樣,目光慢慢地變得呆滯,喊他也不應答,只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癡癡地望人。
在這之前,團團哥跟三元爺爺學泥瓦匠。我們羅場小鎮(zhèn)像他這么大的男娃子能學門手藝就很不錯了。三元爺爺收他為徒是不愿意的,是礙于我父親的面子。說團團哥傻了,砌墻時別從腳手架上掉下來出了什么事,開了他。傻子團團哥就沒人管了,游弋于獅子古河邊,與魚蝦為伍,餓了摘蓮蓬和菱角吃,吃好了坐到肖家橋上把腳吊在橋下一晃一晃地玩耍。
那是座跨越獅子古河的木橋,南岸來往縣城的人和騾馬車都從這座木橋上過,你過你的,他玩他的,一天,有個東西從橋上掉到了河里,把河面砸出了一個窩。隨后有個女人的腦袋從窩里長了出來,還是個女人的腦袋,團團哥就跳了下去,把女人抱了起來,抱到了街心口。人們見他抱著個濕淋淋的女人,女人還在昏迷不醒,就圍過來看熱鬧。有人說,傻子,你從哪里弄來個女人?團團哥說,從河里,她從橋上跳下去,我就從水里把她撈上來了。
人們先是看看團團哥,這是他變成傻子后頭一次回答人們的話,人們當然要看他,看他的目光說,傻子的魔病好了?然后看他懷里抱著的女人,女人的臉被她的濕頭發(fā)遮著,人們就撩開她的濕頭發(fā)看她的臉,有人驚詫地說,這不是唱戲的圓圓嗎?就這一句話,我見團團哥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像一個睡意猶存的人徹底地從一場覺里醒來了,目光鮮活起來。
女人確實是圓圓,但不是原來那個圓圓了,又黃又瘦,濕衣服粘在她身上,肚子是凸的。這孩子怎么成這樣了?好像有身孕了……圓圓吐出來幾口水,醒來了。掄起拳頭就打團團哥,邊打邊罵,你干嘛救我!干嘛不讓我死!團團哥的鼻子流出了血,血滴到圓圓的臉上,但他仍然抱著圓圓不放。圓圓就不再打,任他抱著,歇斯底里地哭起來。
有人給團團哥使眼色,叫他抱回家去。有人說,還不抱回家去,叫你媽找套干衣服給她換上。團團哥點點頭,抱著圓圓飛也似的朝家跑。團團哥一走,人們又議論起來。先對圓圓作出各種猜測,猜得沒猜了,又說團團哥,說團團哥突然好像好了。話也就很自然過渡到?jīng)_喜兩個字上,說他是因圓圓變傻的,懷里抱的是圓圓,哪有不好的。
隨后人們又說緣,說圓圓與團團哥有緣,要沒緣怎么會有這許多事。還說,你們沒見他跑時,圓圓好像還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緣的事很快又得到了延伸,因為圓圓被團團哥抱進屋后就再沒有出來過,一連幾天都沒有再出來。不光圓圓沒出來,團團哥也沒有出來。團團哥再在人們的視線中出現(xiàn)時,臉上掛著笑,眼睛炯炯有神,人們跟他開一些渾玩笑,他笑得很甜。人們就說,上蒼有眼,團團哥的家里沒條件給他沖喜,老天爺變著法子來。
隨后人們也看到了圓圓,她在團團哥的家里收拾衛(wèi)生,她穿著她來時穿的那身衣服,那是套天藍色的春裝,腰里圍著一條灰色的圍裙,巧媳婦似的,仿佛用她的行動在印證人們的說法,她就是老天爺賜給團團哥的媳婦。但她不出門,更不到街上走動。人們也不去打攪她,好像對她的不出門很理解似的。
可是沒過到第十天,我們羅場小鎮(zhèn)突然來了許多戴紅袖標的外人,把一串鞋子往圓圓的脖子上一掛,兩個人一邊一個架住圓圓胳臂,推起來就走,說圓圓是破鞋,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們團長那個老不死的野種。團團哥不讓他們帶走圓圓,說圓圓是他從河里撈起來的女人,是老天爺把她丟到河里,讓他撈起來當老婆的。他說這話時,人們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他的臉上,那是對他魔病又犯了的質疑。因為團團哥說的話,不像一個正常人說的。
就有兩個人擒住了團團哥的胳臂,又過來兩個人,一個人用腳往死里踢他的屁股,一個人使勁打他的嘴巴,邊打邊說,扇你的耳光也是老天爺叫我們干的,你個土匪的兒子,窩藏壞分子,過兩天老天爺還要叫我們來抓你去坐牢。團團哥就癱在了地上,眼睛睜得老大地看著那些人把圓圓架走。那些人兇神惡煞,又戴著紅袖標,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人也沒人敢出來為團團哥說話。
團團哥的目光又變得呆滯了,有人用手到他的眼前晃,他眼皮也不眨一下,喊他也不理會,一點反應也沒有。人們就說,造孽,團團又被弄傻了。傻了的團團哥又重操他游弋于獅子古河邊的舊業(yè),蓮蓬菱角還沒有長成,他就偷地里的菜瓜黃瓜,人一喊他就猛跑,沒人注意他了,就又坐到肖家橋上,腿懸在橋下面一晃一晃地看太陽在云里鉆來鉆去。
三
在我們羅場小鎮(zhèn),又一次談起圓圓,是在一個月之后。
圓圓被那些人推著攘著把肚子里的孩子弄丟了,大出血,回到縣城就送進了醫(yī)院。在醫(yī)院里一番搶救,雖然是保住了命,卻瘋了。瘋了的圓圓被她的家人接回了清水田。
就在這個消息傳到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這天晚上,鎮(zhèn)里的主任來到了我家,對我的父親說,清水田那邊有意把圓圓給我們羅場送回來。我的父親很為難,說團團目前這個樣,他母親也被折騰得要死不活了,就怕再來個什么事,鬧出人命來。主任說,我就是來找你拿個主意的,我就是怕她們孤兒寡母拿不定主意,這回是女方家里的主意,與上回不同。人家女方主動提出來了,咱們男方也沒道理不給個答復。再說,圓圓已經(jīng)事實上是團團的媳婦了,只要人還活著,咱們沒有道理不接她回來。上回團團的病不是讓圓圓一沖就好了,這回可是真喜,說不定一沖又有奇跡出現(xiàn)……
主任的話讓我的父親很興奮地睜大了眼睛,說,你能保證那幫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主任說,人都瘋了,除非那幫人也都是瘋子,再說他們縣城現(xiàn)在你打我我打你的,也顧不過來。清水田的人接圓圓回來時在縣城也發(fā)話了,要放那幫人的血,他們是不敢來的了。主任說完嘆了聲氣:這世道怎么成這樣了!我父親就想了想說,要真是這樣,沖喜的事,我們就和清水田那邊好好合計合計。
合計的結果是,用花轎把圓圓抬到我們羅場小鎮(zhèn),一切按沖喜的規(guī)矩來。花轎已經(jīng)在我們羅場小鎮(zhèn)廢止多年了,但有一乘被廢止的花轎還擱在隊部里,我們羅場小鎮(zhèn)把花轎收拾了下,天黑后出發(fā),不聲不響地把圓圓抬了回來。還給圓圓蓋了紅頭巾,讓團團哥揭了紅頭巾。人們期待揭紅頭巾時的奇跡出現(xiàn),可奇跡這次沒有出現(xiàn)。
出現(xiàn)于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只是多了個年輕的女瘋子。
女瘋子圓圓出現(xiàn)時,多半是每天的早場散后。經(jīng)過早場后的被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總會殘存些半截的黃瓜蘿卜之類的東西,圓圓就撿起來在衣服上擦擦往嘴里送。那是套臟兮兮的僅能遮體的灰衣服,不多長時間就被她擦得油光錚亮了。有時候人們還看到她在中午的陽光下倒在稻草垛邊睡覺。她的臉從來不洗,頭發(fā)上總是沾些稻草的碴兒。
有一天,我看到團團哥的母親、我的張嬸站在后門外,她的視線內一邊是坐在肖家橋上兩條腿一晃一晃的團團哥,一邊是在稻草垛邊睡著的圓圓。我的張嬸以淚洗面。
四
一晃就是幾年,我十七歲了,到了部隊。滿以為從此我會永遠離開這個江漢平原腹地的羅場小鎮(zhèn),飛黃騰達。沒想到扯住我翅膀的卻是我團團哥的父親羅當林,那可是我父親的拜把子兄弟,土匪!我黨入不了,干提不了,僅僅在部隊里混了三年不到,就又回到了羅場小鎮(zhèn),憑我在縣里當官的表叔的關系才在史志辦混了份差事。
這一天,我正在辦公室里惆悵地面對著一堆材料,來了一個外調的,查一個名叫羅當林的新五師排長的事。羅當林!這個叫我刻骨銘心的名字如一根刺芒扎進了我的腦瓜子里:新五師的排長,要是我團團哥的父親就好了!一查,還看到了那些和他一起消逝的我父親的拜把兄弟們的名字,他們都在一次打鬼子的戰(zhàn)斗中犧牲了。
核實,行文,我馬不停蹄。紅頭文件出來后,我又爭取到了宣讀紅頭文件的差事。我把這個消息帶回羅場小鎮(zhèn),頭一個告訴給我的父親。天啦!我的父親大叫一聲,淚如雨下,叫來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主任說,這是件大事,讓鄉(xiāng)親們知道這件大事得熱鬧些。主任說,請戲班子來唱三天三夜的大戲。我父親說,那是以后的事,開大會是要的,放鞭炮是少不了的。
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十字街心,是一個有兩個籃球場大的場子,平時是用來做菜市場的,這天集中了我們全鎮(zhèn)男女老少千多號人,上首擺了一張桌子兩條凳子,桌子上還擺了一床紅床單,團團哥和圓圓也被主任派人請了來。團團哥望著我看,圓圓也望著我看,仿佛不認識我似的。我宣讀完紅頭文件,主任就點響了鞭炮,鞭炮一響,團團哥跟著一個激靈,我走到團團哥的面前扳著他的兩個肩頭說,團團哥,從此你是烈士的后代了!團團哥又一個激靈,開口說話了,你是立娃子,你說什么?我說團團哥,你認得我人了,從此你不是土匪兒是烈士后代了,你的父親羅當林是新五師的排長,是為打日本鬼子戰(zhàn)死的……團團哥扯起嗓子仰起脖子喊,天啦……
他這一聲喊在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上空足足響了兩分鐘,天啊、天啊、天啊的聲音像沖天炮一樣地沖向天空,又從天上落下來,圓圓先是望著團團哥,后是望著天,仿佛追逐著喊聲似的目光于天空中左追右尋,尋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的鴉雀無聲……突然團團哥像我扳他的肩頭樣扳著圓圓的兩個肩頭說,圓圓,我,是我,我是團團……圓圓眼睛一陣睜圓,隨后啊地一聲長時間地大叫,猛地抱住團團哥,哇哇地哭起來。
好!有人一叫好,很多人跟著叫好;有人一鼓掌,掌聲如潮水般;有人一揉眼,很多人跟著揉眼;有人一哭,頓時場子里哭聲一片。還有團團哥的母親我的張嬸,更是哭得暈了過去。她一暈,我們的大會也就結束了。我的父親卻笑了,笑得淚流滿面。那笑笑得有深度,淚也流得有深度,我突然想起來我的父親與主任說的話,他心里計謀的也是沖喜,是想用這特大的喜信沖沖團團哥和圓圓的病,他成功了!
人們仿佛是為了試試團團哥和圓圓的病到底是不是好了,對他們說,還不快把你娘弄回家!他們就架起他們的娘回家去。團團哥和圓圓再在我們羅場小鎮(zhèn)的街上出現(xiàn),就完全變成了另外兩個人。兩個人都穿上了新衣服,都從上到下仔細洗過,臉有紅有白的,我圓圓嫂子的頭上還多了個紅蝴蝶,見人老遠就打招呼,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地喊得脆響。
我的整個身心也感覺到了無比的輕松,仿佛有道無形的枷鎖突然被去掉了?;氐睫k公室,桌上有封我女朋友的信,她是我在部隊文工團的戰(zhàn)友,在文工團里她是演員我是吹笛子的,她的父母都是部隊的官,不同意她跟我談,她卻死心塌地要跟我,我又不能害她,正受著折磨。高興,我奔郵局給她打電話。她聽了,哭了。幾天后,她就出現(xiàn)在了我們羅場小鎮(zhèn)上,她是來跟我結婚的。
我們結了婚,離開了羅場小鎮(zhèn),團團哥和圓圓嫂子送我們,把我們送到縣里上了到省城的汽車。在我岳父家安頓下來,很長時間我還是放不下團團哥和圓圓嫂子,為他們的身體始終捏著一把汗,因為在我們那個地方有先例,那些用沖喜的方法治好了病的青年男女后來不同程度的都會犯病。我就隔三岔五地給我的父母打電話詢問團團哥和圓圓嫂子的身體情況,他們說好,我仍然不放心,又接著給團團哥和圓圓嫂子打電話,聽他們的聲音和口氣。
有時候是團團哥接電話,有時候是圓圓嫂子接電話,我說怎么樣?他們說挺好哇!有一次團團哥悄悄告訴我,你嫂子有了,你年底一定要回來,先給我想一個好聽的女兒的名字,一個有男子漢味的兒子名字,回來時一定要給我?guī)Щ貋?!我高興了,說,一定!
他們過得好,女兒喜喜也很爭氣,上了大學。喜喜的名字是我給她起的。去年他給我打電話,一開口又是對我說,過年一定要回來。我說又有什么喜事,他說,肉皮影戲班子又搞起來了,你圓圓嫂子是老板,你侄女喜喜寒假回家客串演花旦……我說,有天大的事我也要和你弟媳一起回。心里一高興,跟他開了個玩笑說,你呢,你是個什么角?他停了停說,我是她們的粉絲。
責任編輯 石華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