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多年的兩位數(shù)經濟增長影響了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的生活。它是無處不在的建筑工地,是高房價帶來的業(yè)主們財富的激增,以及無房者的望房興嘆。它使忙碌和擁擠變得在中國司空見慣。中國人總體上更有錢了,但生活的不安全感反而增加了。
經濟增速回落到8%左右同樣會影響大量中國人的生活。中國人賺錢的機會會相對少一些,但錢的“含金量”會發(fā)生微妙變化。
支撐前些年兩位數(shù)增長率的當家產業(yè)是房地產,以及政府主導的基礎設施建設。它們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的面貌。但它們的過熱也制造了一些幾乎無人居住的“鬼城”,以及客人很少的“鬼店”。在一些二線城市豪華的“CBD”里,辦公者似乎沒有參觀者多。此外幾乎每個縣城都有寬闊的“迎賓大道”,都有“功能區(qū)”,它們構成了基礎建設的嚴重超前。
GDP回落到8%左右,擠掉的那兩三個百分點,有相當一部分對應的就是被金錢欲和政績欲、而非被民生需求帶動的大型工地。為建設而建設的慣性會受到克制,GDP會被“精選”。
中國城市化和民眾改善生活質量的內在需求是壓不住的,它們對應的GDP實在增長,想削也削不掉。由于中國追趕世界高生活品質的臺階還有很多,中國GDP增速在剔除一些雜質后,再降也降不到哪去。8%、甚至7%也是發(fā)達國家久違的“夢幻速度”。
如果中國GDP增速真能穩(wěn)定在8%左右,就有望長時間告別高通貨膨脹。各地強制拆遷的壓力將銳減。目前各地的書記、市長最擅長城市改造,而少一些工程,他們就會有精力、也有壓力探索更貼近民生的經濟增長方式,致力于營造轄區(qū)民眾的日常幸福。
中國沒有能力消費迅速聚集的財富。即使出口創(chuàng)造的外匯,我們也只好回借給外國政府和銀行。國內財富也都存到銀行里,形不成老百姓日常生活的改善。中國人拼命掙錢,但這些錢對應的很多是超前的基礎設施和境外金融賬目,我們自己仍過得摳摳縮縮。
希望GDP的回落能推動中國人對社會財富和個人財富的全面反思。我們都想多掙錢,但我們的確到了應當更關心錢的“內涵”的時候了。我們希望掙到的錢“不變質”,比如當用它消費水和空氣時,它們都更純凈。當用它們去旅游時,景點更古樸,而非到處都是新修的仿古街。
中國的高速度發(fā)展帶來了今天的繁榮,但我們切不可患上“速度強迫癥”,甚至要用一些“人造繁榮”維持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目標。中國社會這些年過于忙碌了,全國都在加班,一半多成年人亞健康,數(shù)不清的人被迫喝酒,這一切都跟被人為推高的增長率不無關系。
告別兩位數(shù)增長絕非告別高增長。讓我們別太貪婪,別逼自己一口吃個胖子,我們會發(fā)現(xiàn)有一種更從容的增長,它意味著創(chuàng)造更多的社會公平和人生幸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