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的商場里,經常會看到這樣一些男人:他們穿著得體、發(fā)型精致,舉手投足的優(yōu)雅里還伴隨著一縷香水味。遇到喜歡的衣服飾品時,他們會和陪在身邊的時髦女郎親昵地交流。不過別誤會,那些時髦女郎很可能并非他的妻子或女友,而是親密的女性朋友——或者稱作“姐妹”,因為他們對性根本就不感興趣。這些人有個統(tǒng)一的名字,叫“食草族”。
與女性交往“雄風不再”
2006年,日本專欄作家深澤真紀在以“年輕一代男人”為主題的系列文章中,第一次提出了“食草族”的概念。她解釋道:“在日本,性被詮釋成‘肉體的關系’。由于這些小伙子對肉體不感興趣,所以我稱他們?yōu)椤巢葑濉!睕]過多久,《食草類娘娘腔男人正在改變日本》一書登上了日本暢銷書排行榜。作者牛久?;菝朗且患沂袌稣{研機構的總裁,她關注這個現象是出于職業(yè)敏感——許多客戶向她抱怨,年輕男性消費者對大馬力汽車和酒精類飲料不再感興趣了?!八麄儾幌窀篙吥菢佑性S多物質渴望,對金錢和異性都覺得無所謂。”
在媒體的關注下,“食草族”這個群體的形象越來越清晰:他們不愿去公司上班,也不愿與同事們一起去喝酒,而是喜歡賴在家里,還經常買些小東西來裝扮自己的房間;他們很在意自己的外表,對個人著裝、打扮都很精到;和母親關系近,愿意陪母親逛街;有女性朋友,但和她們的關系是柏拉圖式的,根本不著急結婚;即使那些交了女友的人也似乎“雄風不再”,他們對性從不主動,出去吃飯還要分攤賬單;他們不怎么喜歡花錢,即使消費也只是買些小的奢侈品而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件兒,如汽車,度假也選擇在日本而不是國外;他們沒有父輩那么強的事業(yè)心,不喜歡競爭,而喜歡安靜的生活方式。
28歲的櫻井,是一名商業(yè)顧問,他可以稱得上是典型的“食草族”。在東京的丸之內商業(yè)區(qū),櫻井與周圍行色匆匆的普通白領顯得格格不入。他穿得一絲不茍,深色西裝是名家量身定做的,腳上的棕色皮鞋是幾天前和幾位女性朋友購物時買的。與普通工薪男要一份面條作午餐不同,他更喜歡和女性朋友喝下午茶。
像櫻井這樣的“食草族”在日本社會越來越多,幾乎占到青壯年男性一半以上。最近,日本家庭計劃協(xié)會發(fā)布的一項調查表明:在16歲—19歲的日本男子當中,36%的人對性不感興趣甚至“鄙視”性;2008年這個數字還僅是19%。而根據日本最大的廣告公司電通廣告公司的調查,20出頭的男子中,有60%自認為是“食草族”,在23歲—34歲的男性中這個數字是42%。一家征婚機構的調查也發(fā)現,30多歲的未婚男子中61%自稱是“食草族”。
經濟蕭條的產物
有社會學家指出,“食草族”的出現和興起反映了青年一代對以父輩為代表的傳統(tǒng)日本男人形象的反抗。傳統(tǒng)的日本男人是“公司武士”:忠于企業(yè),拼命工作;下班后就和同事去喝酒,不醉不歸;花錢買好車名表,休閑就打高爾夫球。
上世紀90年代之后,日本經濟陷入了漫長的蕭條期,失業(yè)率居高不下,合同工代替了以往的終身工作?!澳贻p一代經歷了嚴重的信心危機,他們缺乏自信和生活目標,看不到經濟好轉的希望,于是認為努力工作也沒有什么意義,”研究“食草族”的深澤真紀分析說。
其實,“食草族”在日本并非剛剛出現,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前,“食草族”男人就已經存在了,例如著名小說作家太宰治和夏目漱石都是公認的“食草族”。前者的一生都在女人與自殺中反復糾葛,4次自殺未遂后,最終在39歲時與情人蹈水而死,他的作品也因文筆纖細頹廢被批評為“氣弱”。只不過在戰(zhàn)后的經濟發(fā)展中,日本男人越來越希望借助于物質的東西來標志其社會地位。當今,男人們又重新選擇用“擁有更少”來證明自己。
“食草族”對性的冷淡也有多種原因,有些人是怕麻煩,有些人則不夠自信?!笆巢葑濉备邩虮硎荆骸罢剳賽厶M精力了,為了讓她喜歡我,我得放棄每個周末,我可不想那么做?!绷硪幻笆巢葑濉辨?zhèn)幸永山則承認自己在談情說愛方面比較笨拙?!拔腋赣H經常問我是否找到了女朋友。他說我不夠優(yōu)秀,所以才找不到女朋友?!鄙鐣W家酒井茂分析指出,許多“食草族”在女性面前打退堂鼓是因為他們不擅長溝通?!八麄兌际仟毶?,沒有兄弟姐妹,而且父母忙于工作,根本沒時間交流。但是他們有電視、音響和游戲機,一個人關在房間里也能自得其樂,所以與人交流的技能下降?!?br/>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食草族”的興起也帶來了不少商機。松下電子經過調查發(fā)現,40%以上的日本男人是坐在馬桶上小便的,于是開發(fā)出男性專用馬桶。男性化妝品和護發(fā)產品的銷售也越來越好,東京一家美甲店經理稱,經常有男性向她咨詢如何給指甲做美容。此外,總部設在東京的一家名為“愿望屋”的公司甚至還推出了男性胸罩,據說已賣出5000多個,公司介紹說戴上它可以讓男人“感覺安心、舒適,并能理解女人的心情”。
男人對自我角色重新認識
對于“食草族”的興起,日本社會反應不一。社會評論家拓郎辣木大聲疾呼:“這個國家的爺們兒怎么了?”還有評論員將日本低迷的出生率和不振的經濟,歸罪于“食草族”的禁欲和節(jié)省開支。
傳統(tǒng)的雇主抱怨說,“食草族”的敬業(yè)精神與他們老子相比差遠了。老一輩人更看不慣這種“雄性的褪化”。在一個酒吧里,一位50多歲的男人對記者表示:“當你在生命中需要做出重要決定的時候,你得是一個‘肉食者’。你應該采取主動,而不是被動地接受。”不少女性更是對“食草族”感到失望。24歲的女飛行運動員美登里表示,“食草族”是單薄柔弱的。“我們喜歡陽剛的真男人,對那樣的偽男人根本不感興趣。”近兩年來,日本封建時代的威武大將軍的貼畫重新開始流行,從一個側面表現了日本女性對“純爺們兒”的渴望。
但也有社會學家對“食草族”的興起持肯定態(tài)度。在深澤真紀看來,傳統(tǒng)日本男性的形象是異化的,他們的生活主要圍繞著公司、同事轉,最后才是妻兒,“食草族”則標志著男人對自我角色的重新認識和定位,也是女性社會地位提高的信號。自稱“食草族”的日本有線新聞網實習生純一郎坦率地說:“一些家伙仍然試著要變得陽剛或者強壯一點,但我個人并不害怕顯示出脆弱,因為脆弱和敏感并不是缺點?!?br/> 櫻井一直過著單身生活,他對社會上的批評聲音不以為然。“也許我們拖累了日本的出生率,但從另一個方面看,女性獲得了更多自由,兩個性別的社會負擔都減輕了”。但是他也意識到“食草族”的日子不可能無限延續(xù)下去?!拔业艿軇倓偨Y了婚,我想象不出自己到了40歲還過著單身生活。但眼下我過得挺舒服,及時行樂吧!”
編輯:李雪 美編:黃浩 編審:張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