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市長布隆伯格(Bloomberg)在2010年5月的時候提交了5000萬美元的文化藝術機構撥款申請，無奈被駁回。時隔一月，在布隆伯格與紐約市政委員的不斷努力之下，紐約市政委員會通過決議恢復了部分該市文化藝術機構撥款提案。盡管總金額與提交計劃的5000萬美元相比大為縮水，僅有3000萬美元，與之前紐約文化委員會預計在2011年度預算1.49億美元的計劃相距甚遠，但對于藝術界的人士來說是久旱后的甘霖。從歐美現(xiàn)行的財政預算及稅收政策來看，美國的對捐獻藝術品的稅收優(yōu)惠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政府的開支負擔，增強了藝術品的抗金融沖擊能力。但歐洲的公共文化藝術機構對政府撥款依賴性強，因此縮減財政預算對歐美文化藝術機構的沖擊更大。后金融危機時期，美國藝術機構如何尋求自力更生?歐洲藝術機構又受到哪些重創(chuàng)?而歐美文化藝術類政府財政撥款制度又對我國帶來哪些啟示和借鑒?

從5000萬到3000萬：美國紐約州藝術機構尋求自力更生

美國紐約州的藝術資助計劃源遠流長，該計劃從1932年大蕭條時期開始運作。到了1960年，成立了紐約州藝術委員會(NYSCA)。紐約州藝術委員會在資助模式和資助審查體制方面為1965年成立的美國藝術基金會提供了借鑒。如今，美國藝術基金會和各州的藝術委員會在藝術資助上是合作關系。美國藝術基金會對各州藝術委員會的發(fā)展予以支持。到上世紀70年代中期，美國藝術基金會20％的項目資金都撥給了各州的藝術委員會和地區(qū)性藝術組織。潛在的補貼能引導各州設立藝術資助計劃和藝術委員會，因此，美國各州的藝術委員會在1965年以后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并非偶然。各州藝術委員會的資助計劃傾向于一些更小的，更具地方性的組織，或是一些新興的，不知名的藝術家。

今年，紐約市政委員會通過了紐約文化藝術機構的撥款提案，但總金額與計劃的5000萬美元相比大為縮水，僅有3000萬美元。紐約州一年3000萬美元的撥款不可能養(yǎng)活市里眾多著名的大博物館。紐約州藝術委員會的開銷似乎已經(jīng)捉襟見肘：紐約州藝術委員會(NYSCA)一直都將紐約市文化藝術機構的撥款用于紐約州表演藝術中心(The Empire State Plaza Performing Arts Center Corporation，因為建筑外型長得跟雞蛋一樣，所以也被稱為“雞蛋大廈”)和紐約州戲劇協(xié)會(NeW York State Theatre Institute，簡稱NYSTI)。但根據(jù)紐約市2010—2011年財政預算方案，這兩個機構將會逐步過渡為自食其力。上年度，紐約州表演藝術中心收到的紐約市文化藝術機構財政撥款占其業(yè)務預算的15％，今年這項撥款將被取消。盡管取消了這項撥款，紐約州表演藝術中心仍然會在總務處(Office of General Services-OGS)的管理下繼續(xù)運營。紐約州戲劇協(xié)會受到的影響可能更為嚴重，在上年度，紐約州戲劇協(xié)會收到的紐約市文化藝術機構財政撥款占其業(yè)務預算的85％，2010年到2011年，這筆撥款將逐步被取消，僅撥給這個機構150萬美元，用以過渡，將其推向自力更生的境地。

所幸的是，美國藝術資助體制是復雜、分散、多樣和動態(tài)的，它結(jié)合了聯(lián)邦、州、地方政府的公共資助和來自個人、公司、基金會的民間資助，還有各類演出的票房收入。資助的具體數(shù)額會因不同的藝術門類而有所差異，并且每年都在變化。但總體說來，美國藝術機構大約有一半的收入是通過門票或是紀念品銷售而取得，其余的都是捐贈所得——其中絕大部分捐贈是來自民間。藝術資助中只有大約10％來自政府；2％來自聯(lián)邦政府，其中不到1％是來自美國藝術基金會(該項政府資助數(shù)據(jù)不包括聯(lián)邦政府通過稅收扣除提供的大量間接資助，“稅前扣除”(Tax Deduction)是在計算繳納稅款時，對于構成計稅依據(jù)的某些項目，準予從計稅依據(jù)中扣除的一種稅收優(yōu)惠)。換句話說，即便政府財政撥款大幅減少，美國藝術機構仍不至于淪落到一夜倒閉的境地。單憑紐約市財政撥款數(shù)額的減少，并不足以說明美國所有藝術機構的生存狀態(tài)。

美國的博物館、交響樂團、歌劇院和其他文化組織從門票和入會費中得到的收入非常少，政府補助的金額也非常微不足道，這些地方主要是依靠民間捐款得以生存。美國的稅收政策激勵了納稅人對慈善和藝術品資助的熱情，若這個稅收激勵政策有所變動，那才真正是藝術品市場嚴冬的來臨。在個人捐贈方面，美國人對藝術的人均捐贈要比法國人多出10倍。這種巨大的反差反映出美國別具一格的社會和文化傳統(tǒng)，國家通過對藝術品的稅收讓步，并制定出法律，使個人對藝術品的捐贈實現(xiàn)了制度化。根據(jù)紐約市政委員會最終通過的2010—2011年紐約市財政預算，用于文化藝術機構的開銷比去年少了650萬美元，也許3000萬美金這個金額還并未跌至谷底。另外財政預算方案顯示，文化藝術與教育被歸到一類，也就是說博物館、劇院等都被歸到大眾教育公益行為進行財政預算。

歐洲國家財政緊縮藝術機構集體“重感冒”

相比之下，歐洲國家受到國家財政預算撥款緊縮的影響會更大。歐洲的劇院或交響樂團從政府那里得到的直接資助可能占到其預算的80％。在法國和意大利，對于典型的博物館而言，其資助幾乎全部來自不同級別政府的資助。即使是巴黎的羅浮宮，從1993年起，它就被要求尋求民間贊助，但得到的資助不到其運營資金的一半，于是導致了在最近一年的時間里，法國的博物館工作人員時不時罷工的現(xiàn)象。但是在美國，非營利組織預算中來自政府的直接資助比例不超過5％。

盡管對藝術給予更多的優(yōu)惠已經(jīng)成為趨勢，歐洲的政府對本國藝術給予的稅收優(yōu)惠還無法與美國相媲美。法國稅收扣除的限額為個人應納稅所得的1％，對公司則為其應納稅所得的0.1％(應納稅所得是指納稅人每一納稅年度的收入總額減去準予扣除項目后的余額)。德國法律有稅收扣除的規(guī)定，但是受到官僚體制的制約落不到實處。英國雖然允許稅收扣除，但實施起來也很困難。一般來說，納稅人要享有捐贈扣除，必須同意捐贈至少七年以上。而且捐贈通常不是按照最高的稅率而是按一個較低的稅率來扣除。有些歐洲國家，如法國和意大利的私人基金會很少，因為法律的限制和無差別的稅收政策讓這些組織的建立成本很高。

美國人常常是對歐洲藝術機構捐贈最多的人。為了尋求這樣的捐贈，很多英國的非營利機構都在美國設有免稅的分支機構。英國泰特美術館最近獲得了英國石油公司的贊助，卻引來了環(huán)保人士一片討伐之聲，因為這跟英國石油公司在墨西哥灣的石油泄漏一事緊密相關，英國石油公司極有可能用贊助美術館的行為來提升自己的公眾形象。盡管部分公眾有怨言，但藝術家跟藝術批評家都為英國石油公司辯護，英國《衛(wèi)報》的藝術批評家瓊斯(Jonathan Jones)說：“藝術經(jīng)費就要被國家殘酷地削減。博物館都將感受到這份寒冷……現(xiàn)實情況是我們的博物館需要保持強大和自由，準備面對它們史上最嚴峻的挑戰(zhàn)。如果他們能從魔鬼本人那兒弄到錢，他們就應該接受這筆錢。”

瓊斯提到的藝術經(jīng)費被削減的現(xiàn)象，對歐洲文化機構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歐元匯率下跌是歐洲各國對藝術經(jīng)費進行削減的一個重要原因，尤其葡萄牙、西班牙、希臘都成為了重災區(qū)，希臘更面臨著國家破產(chǎn)的威脅。希臘債務危機發(fā)生后，一些歐盟國家擔心希臘債務危機向歐元區(qū)成員國蔓延，于是宣布實施財政緊縮政策。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近日公布了總額逾800億歐元的大規(guī)模支出削減計劃，此外還將裁減最多1.5萬個公共部門的工作崗位。德國在這次歐元危機中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這對于藝術品貿(mào)易來說也是福音。因為若歐元繼續(xù)下跌，就會遇到之前美元下跌的境況——需要用更多的歐元來買同樣一件藝術品，這對于藝術品市場的打擊如雪上加霜。

就德國而言，盡管縮緊了財政預算，但為了提升二戰(zhàn)后的國家形象，德國對藝術品的投入并未顯著減少。2009年3月13日至22日，在荷蘭馬斯特里赫特舉辦的TEFAF藝博會，德意志銀行為其贊助商之一?，F(xiàn)在它又成為香港國際藝術展(ART HK)的首席贊助商。金融危機下，德意志銀行絲毫不減少企業(yè)社會責任投入。2009年11月17日，德意志銀行與香港國際藝術展攜手公布：德意志銀行成為全港最具規(guī)模的年度國際藝術展的首席贊助商，雙方簽訂歷時5年的合作協(xié)議。另外，德意志銀行一直以來都是古根海姆博物館的主要支持者，在西班牙畢爾巴鄂古根海姆美術館舉辦的蔡國強“我想要相信”展覽，亦是由德意志銀行贊助的。2009年，德意志銀行及其下屬各基金會在教育、社會性公益活動、環(huán)?？沙掷m(xù)發(fā)展項目、支持藝術與音樂以及員工志愿者活動中總計投入超過8100萬歐元。

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競選時曾經(jīng)有這樣一個競選口號：“藝術為了國家而重新振作，在經(jīng)濟危機時期，藝術更有利于經(jīng)濟的回復”。盡管美國、歐洲政府都對文化藝術機構的投入縮減，但出發(fā)點都是為了穩(wěn)定經(jīng)濟的健康發(fā)展，因為只有經(jīng)濟穩(wěn)定，藝術品貿(mào)易才不受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