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1年3月19日,110多枚戰(zhàn)斧式巡航導彈落到一個名叫大阿拉伯利比亞人民社會主義民眾國的國土上,它全部來自美國在地中海的一艘導彈驅逐艦巴里號上,理由是“奧德賽黎明”行動開始了!一天以后,20余架法國“陣風”和“幻影一2000'’戰(zhàn)機接著將大量重磅炸彈傾瀉在了北非這不足176萬平方公里的沙漠之域,英國、加拿大、挪威等國的空軍也紛紛加入了,此一“墻倒眾人推”的軍事空襲之中……行動終于演變成了強大北約軍事集團揮拳向600萬人口彈丸小國的一場恃強凌弱戰(zhàn)爭。
這從天而降的動蕩局勢,不僅徹底打亂了當地人民的生活現狀,使一向富裕的利比亞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也迫使3萬多中國外勞不得不拋棄一切取道回國……
“我們沒法阻止戰(zhàn)爭,但我們可以告訴人們戰(zhàn)爭的真相,所以,我們應該有人在現場!…‘利比亞的戰(zhàn)火中應該有中國記者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告訴世界看到的真相是什么,而不是只聽、只轉述個別人帶有自己傾向性的報道!”從印度出差歸國的邱永崢得知了突發(fā)的戰(zhàn)事消息后,立即和《環(huán)球時報》記者郝洲領受了前往利比亞的采訪任務。由于此時等待辦簽證再去已不現實,二人只好決定轉道埃及前往,因為埃及和利比亞可以自由往返。
到開羅詳細打聽之后得知,利比亞實際上已一分為二成了反政府武裝控制的東部地區(qū)和政府軍控制的西部地區(qū)兩大塊。在西部采訪的記者人身安全有一定的保障,而且吃住行都由卡扎菲兒子賽義夫負擔,但活動基本上限制在首都的黎波里的兩個旅館里,沒有軍方的人陪同不能離開旅館。而采訪的主要內容,主要是利比亞政府方面的發(fā)布會和組織的相關活動:
“每天聽一場新聞發(fā)布會,或者被帶著去菜市場參觀,見見卡扎菲的支持者。”
“要了解戰(zhàn)爭,就必需到雙方交火的第一線,呆在這里的意義不大!”邱永崢思考再三,決定另起爐灶,好在他通過個人關系已獲得了自由往返埃、利兩國的機會。3月11日,他們在塞盧姆口岸租了一輛破中巴,顛簸十幾個小時,于次日天快亮時抵達利比亞反政府武裝總部所在地——班加西。
到了這里,整個情況就和的黎波里大相徑庭了:反政府武裝總部在一個行政法庭大樓里,終日被人山人海簇擁包圍著,有示威的,有表示支持的,還有看熱鬧的……邱永崢在樓里上上下下找了好一通,才從一個自稱新聞官的人手中得到了兩張手寫的紙片,這就是所謂的“采訪證”了,剩下的人身、財產安全以及采訪去向等等一概沒人過問,你自己看著辦!
他們有點不知所措,這么亂到哪兒去安身呢?一位年輕男子見狀過來打招呼說:“是找賓館嗎?我送你們吧?!闭f著開來一輛很破的轎車。他們倆互相看看上了車,發(fā)現小伙子一條牛仔褲、破皮鞋裝扮,臉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似乎蘊藏著一些戾氣,腳踩油門把車開得飛快……一種不安漸漸升騰起來,因為身上帶著巨額美金啊!這里的人大都知道,外國記者一般都有錢,會不會見財起心?于是倆人悄悄商定:萬一圖謀不軌,就合力搶過方向盤,把他踹下汽車……沒料到那小伙子非常好,不僅把他們送到了一家名叫諾蘭的賓館,還分文沒要他們的車費。
班加西只有3家旅館,住著1000多名記者,只有邱永崢和郝洲是中國人。馬來西亞華裔女記者艾米即將回國,于是將自己非常得力的當地向導介紹給了邱永崢。身兼司機、翻譯和向導三職的這位小伙子名叫哈里發(fā),本是利比亞阿拉伯海灣石油公司中級職員,受過良好教育,還去過英國等發(fā)達國家。他原來也是一名狂熱的反政府“革命者”,沒想到“革命”的結果導致了公司關張,因此不得不冒死送外國記者去前線掙錢養(yǎng)家,城內日陪同采訪200美元,城外視危險程度日600至800美元。
反政府武裝把守的艾季達比耶是利比亞北部的石油重鎮(zhèn),距離卡扎菲政府軍占領的港口城市卜雷加大約200公里左右,所以是一個瞎子都能感覺得到戰(zhàn)火紛飛硝煙彌漫的地區(qū)。這支隊伍的士兵不久前還是卡車司機、油田工人或者點心師等等,基本上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更不懂什么戰(zhàn)略戰(zhàn)術之類,當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規(guī)范的管理形式,說句不是玩笑的玩笑話,他們甚至兵不識官、官不識兵。
機警的哈里發(fā)是一個有水平的包打聽,他告訴邱、郝二人道:“你們耐心地等一會,反政府武裝最高司令尤尼斯少將會來這里!”這消息讓邱永崢他們兩人欣喜若狂。尤尼斯原本是利比亞內政部長兼特種部隊司令,也曾是卡扎菲30多年的老朋友,二人反目后成為你死我活的對手,卡扎菲懸賞40萬美元要他的腦袋。可想而知,見上一面這位神秘人物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面對面采訪到本人就真是大好運氣了。然而,哈里發(fā)不負重望,竟然為邱永崢和郝洲爭得了一個獨家專訪尤尼斯的機會。當身穿利比亞少將軍服、佩著手槍和反政府武裝標志的尤尼斯告訴邱永崢說,核心武裝力量本來只是隨同一起造反的1000多名特種兵,現在正在日益擴展之中時,全球僅只有4家媒體有幸見過他!
二
利比亞共和國現政權是奧馬爾?穆阿邁爾?卡扎菲領導“自由軍官組織”1969年推翻伊德里斯王朝后建立的,隨后自任了這個國家的總理兼國防部長、總人民委員會總秘書處總秘書。世人對卡扎菲的評價是毀譽參半的,反對者一般認為卡扎菲實行的是一種專制統治,不符合世界潮流,所以,應該推翻和改變。尤其是那些受卡扎菲冷落或壓迫的部落,反對的呼聲更是日漸高了起來。而支持者除了種種原因之外,特別肯定了這樣一個事實:卡扎菲執(zhí)政40年來,致力于維護國家獨立和主權、興辦社會福利和改善人民生活水平,致使六百萬國民擺脫了貧困,過去的不毛之地成為了非洲最富裕最發(fā)達的國家,人均GDP達到了16000美元以上,這是功不可沒的!因此,自2011年2月16日以來,利比亞國內不同部落、不同派別之間的爭斗及流血事件洶涌澎湃,鎮(zhèn)壓騷亂的行動也不斷升級,國家陷入了分裂的危機和不安之中。
雪上加霜的是,西方國家的介入促使局勢更加復雜了起來:建立在油田上的利比亞曾經是意大利的殖民地,東部地區(qū)和班加西從那時起就是基本自治的。它的持續(xù)沖突信息不僅帶來了國際油價的躍升,而且影響了整個地中海經濟,意大利首當其沖受到了沖擊。另外,卡扎菲推翻的伊德里斯王朝本來是一個親美政權,兩國積怨由之愈演愈烈,利比亞甚至被美國宣布為“支持恐怖主義國家”。還有法、英等國,出于自身的利益得失也與之關系齟齬……于是,一場本是國內不同部落、派別的爭斗發(fā)展成為了西方國家與中東北非的國際戰(zhàn)爭。
可想而知,進入火線采訪這樣一場不失荒謬的戰(zhàn)爭,對記者來說幾乎一切莫測!邱永崢發(fā)現,身處這里和其它戰(zhàn)場很不一樣,反政府武裝和老百姓是無法區(qū)分的,惟一不同之處就是看手上有沒有拿著槍;其次是不能用頭盔和防彈衣武裝自己的,生命大抵只能靠老天爺保佑!因為現在的利比亞交戰(zhàn)雙方都還沒這么先進的裝備,如果火線上突然出現一個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的主,任何一方都會首先把槍口對準他的:這家伙一定是重要人物,先打死他!看著這里的戰(zhàn)事進展特別讓人感慨:什么都不懂的士兵們只知道持槍飛車往前沖,完全不需要什么嚴密軍事計劃,而由于得到了北約的空中火力掩護,進攻蘇爾特時竟勢如破竹,政府軍卻在狂轟濫炸之下節(jié)節(jié)敗退……美聯社兩個記者瞬間冰火兩重天的體驗經歷就很能說明問題——他們開著車每小時200公里狂追快速推進的部隊,本想獲得最新的戰(zhàn)況新聞,沒想到不小心汽車輪子超越了反政府武裝的先鋒部隊,一頭扎進了政府軍的陣地,這一下好了,當了送上門的俘虜。
邱永崢他們的處境就是這樣,時時都危機四伏,安全難保。就在28日追隨反政府武裝進入卡扎菲老家時,一個前線指揮官警告他們不要隨便下車,說這里實在太危險。邱永崢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發(fā)現什么特別征兆,所以還是下車拍了幾張照片。也就在這當兒,陣地前不多遠處忽然“轟隆隆’’地炸開了一串火箭炮炮彈,拔地而起的煙云籠罩下,是地震一般的大地顫動……這是40管火箭炮打來的排式炮彈,第一波次打在陣地前,緊接而來的第二波次校正后就完全可能落在他們頭上了!他如夢初醒地對郝洲和哈里發(fā)大喊一聲:“快撤!”立時,鉆進汽車落荒而逃。果然,后面很快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覆蓋轟炸……接受采訪的反政府武裝人員后來告訴他:“就在你們離開10分鐘后,那個指揮官當場被打死了!你們如果還晚一點走,我們就見不著了!”邱永崢和郝洲于是第一次明白了生命的另一種詮釋:“如果以時間和距離來測量與死神的距離,僅僅是10分鐘或者4米遠?!?/p>
也不知是邱永崢和郝洲的命大,還是修煉到了閻王不收的地步,和死神一次又一次擦身而過,至今毫發(fā)未損:一次,他在反政府武裝占領的地方打衛(wèi)星電話,一枚火箭彈突然從天而降,僅僅4米開外的兩輛皮卡車連同十幾個人都瞬間化作了煙云灰燼……在他們緊急上車并以200公里時速狂奔逃離的過程里,還能不斷聽到身后近在咫尺的串串轟炸聲。
想在戰(zhàn)場上活命的秘訣是眼疾腿快,這是邱永崢的切身感受,對周圍環(huán)境的觀察和靈活判斷尤為重要,因為誰也不知道炸彈會在哪里掉下來。他親眼看見,一個剛剛還跟自己聊天講笑話的人,幾分鐘后就被敵方狙擊手射穿了腦袋,留給自己一個始終沒有閉上的眼神。于是。他與搭檔郝洲極為默契相互掩護,一個人開始采訪時,另一個人一刻不停觀察著周圍動靜,車門也始終打開和發(fā)動機處于發(fā)動狀態(tài),一旦情況不妙,迅即跳上車逃離現場。
在這里,平民死亡幾乎是每天都能看到的鏡頭:沙漠里一個又一個灰塵飛揚的掘坑,三三兩兩排列的簡陋棺木,還有群頭低垂的簡單儀式,不要看就知道是在舉行葬禮……當然最觸目驚心的還是那公路邊炸翻車里的尸體殘骸,以及婦孺兒童那慘不忍睹的無辜遺容。作為記者,不能不直面拍攝下這撼人心魄的人間慘狀,但拍完過后,幾乎再沒有勇氣重睹那些剜心刺目的不堪鏡頭。
艾季達比耶是戰(zhàn)爭焦點班加西的門戶,所以平民死亡最多,15萬人口的小鎮(zhèn)近來新添了100多個墓碑。無路可逃的老百姓在家里也躲不過從天而降的炮彈,一大家子人常常說沒就沒了。收容火線傷員的醫(yī)院墻上,則每天都在大量增加著遺體照片,這是為了供大家前來辨認親人。那照片上的現狀往往支離破碎,不堪入目,但也不能不被張貼出來,因為它是惟一可供尋找親人的依據……邱永崢特別難忘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到醫(yī)院來找兒子的情景,她說自己的兒子才十八、九歲,什么也都還不懂,但是也拿起槍跟著反政府武裝參加了戰(zhàn)斗,可就在打完一仗后,人們就再也沒有看見他了!她一邊哭一邊在墻上找,但找不到,有些尸體燒焦了什么都辨認不出。
戰(zhàn)爭狀態(tài)有時呈拉鋸,有時呈膠著狀,有時還是混沌不清的。第一天突如其來的北約空襲炸毀了大量政府軍汽車和坦克,這使反政府軍和附近老百姓十分高興,不少人還在城里鳴槍慶祝。但三天以后就氣氛不一樣了,卡扎菲的政府軍把軍裝一脫,換上老百姓的服裝,也開著反政府軍一樣的皮卡車拉著鍋碗瓢盆上戰(zhàn)場,這就弄得一般人根本搞不清對壘雙方到底誰是政府軍、誰是反政府武裝了!這一混沌不打緊,直接后果便是西方戰(zhàn)機頻頻出現誤炸,越來越多的平民也因此在誤炸中喪生了,隨行采訪的記者遭遇當然也不能例外!
可是,九死一生的邱永崢依然每天都在穿行出現在戰(zhàn)火紛飛的最激烈處,不但及時客觀地記錄下了自己的所見所聞,而且以切身體驗呼出了大多數無辜者的心聲:這災難什么時候才有盡頭?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們是因為什么家破人亡、背井離鄉(xiāng)逃亡埃及邊境?西方軍事介入真是在保護他們嗎?怎么連東部班加西的老百姓都不相信……
三
“作為戰(zhàn)地記者,偏袒任何一方都是不對的,即便有人拿著槍抵著腦袋也不應該歪曲事實,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們的任務是講述真相?!边@是41歲的邱永崢堅守的信條。這位畢業(yè)于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英國語言文學專業(yè)的資深記者,從事戰(zhàn)爭與沖突報道后無處不顯示出了自己的堅定特色:崇實、篤志、果敢、求索。他說:“戰(zhàn)火中應該有中國記者自己的聲音,當然就要有人堅守在現場!”為此,他不僅親歷報道過緬甸果敢地區(qū)的沖突、追隨巴基斯坦軍隊深入部族區(qū)目擊打擊塔利班行動,前往也門對話拉登的大保鏢,還跟隨美軍陸軍第101空中突擊師采訪了在坎大哈的一系列軍事行動……由于是隨美軍采訪,而塔利班和一些阿富汗拿槍老百姓會視之為敵,了解對方真實情況十分困難,邱永崢就利用一切可能接觸當地人,告訴他們自己是中國記者,想知道和報道他們的真實生活。為了建立沒有隔膜的友好關系,他還常常特意帶一些風油精、清涼油等小藥品給對方,爭取以真心換取真心。就這樣,其他人都不可能聽到的心里話只有他可以得到。
“作為中國記者,我當然反對戰(zhàn)爭,可又必須記錄戰(zhàn)爭,遵循客觀、平衡的報道原則。”正是因為如此,邱永崢的報道特別具有令人信服的紀實價值和評判價值。
一些西方媒體和反政府武裝曾宣傳說:利比亞政府軍來了什么壞事都會干,不但打老百姓,而且會把石油城和9.5萬噸的毒氣一起炸掉,造成世界性的災難。但邱永崢以自己的親眼目睹告訴大家:“利比亞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在煉油廠和石油輸出終端附近根本就沒有交火,因為雙方都知道這是國家的命根子?!边€有人說,利比亞和伊拉克一樣,只要反政府的戰(zhàn)爭打響了,北約又給予了強有力的空襲支持,卡扎菲馬上就要倒臺了,人們很快可以過上更加民主自由的富裕生活了!可邱永崢通過大量現場采訪告訴世界:依然有為數不少的年老一代對卡扎菲有強烈認同感,利比亞《綠色進軍報》近日還評論說:“抵抗倒退、殖民統治和猶太復國主義的憤怒一代”依舊存在,在這一代人身上還有革命的血液,他們深受卡扎菲思想的教育。
在扎維耶,一位路過的利比亞年輕人告訴記者:“與那些親歷過九?一革命的老一代利比亞人相比,我們有所不同,我們這一代人還是受到了很多西方文化的影響,比如希望住大房子、喜歡用護膚品……”
“但是也應該承認,沒有卡扎菲就沒有現在的利比亞!”在被焚毀的警察局的一處墻壁上,幾個“卡扎菲,走人”的大字涂鴉已被人用黃色油漆覆蓋,自稱“自由職業(yè)者”的邁赫迪手拿著一張小幅卡扎菲畫像對他們說:“我現在沒有工作,但家里每月可以拿到500第納爾的補貼,所以很念卡扎菲的好!”他還一再讓正在上小學的兒子喊支持卡扎菲的口號,因為“在利比亞,孩子上學是免費的”。當記者問小孩長大想做什么時,小孩害羞地小聲說:“當兵!”
43歲的拉馬丹來自“阿巴拉特”部落,在一所中學做歷史老師,他告訴邱永崢,卡扎菲通過革命把美國人、意大利人、英國人和法國人從利比亞趕走,給了利比亞人民權力。他還說:“在利比亞,教育和醫(yī)療是免費的,東部人和西部人在這些福利上沒有區(qū)別。”還有一位部落老人說:“卡扎菲是我們的‘國父’,東部的人想更替利比亞的政治體系,可以通過議會等手段,但不應該靠內戰(zhàn)和分裂來實現?!痹陔x的黎波里以南約40公里的阿齊齊耶市,他們看見幾輛車正向的黎波里行進,這是來自“沃茲舍法奈”部落的“人體盾牌,一個叫法塔赫的告訴記者,他們一家7口人“每天都去”阿齊齊亞兵營保護卡扎菲,孩子中最大的21歲,最小的11歲……
“利比亞如果不打仗,絕對是非洲最富有的國家。它的石油儲備在非洲是最多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非常高,而且教育和醫(yī)療全部免費。真正的地中海風情要來利比亞才感受得到,一邊是海岸,一邊是沙漠,非常美麗?!鼻裼缻樥f,聯軍的野蠻介入,使得戰(zhàn)爭不斷升級,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出兵是為了保護平民,但事實上卻造成了更大程度的傷亡。作為戰(zhàn)地記者多年,他看過很多尸體,但那些尸體大部分是完整的,不像這次聯軍擁有絕對的打擊優(yōu)勢,用巨型炸彈進行轟炸,造成的創(chuàng)傷在和平世界是很難想象的。不妨說,人禍比自然災害更可怕!不久前,他就印象深刻地經歷了這么一件事:一個人聲稱自己是反政府武裝的司令官,還要召開新聞發(fā)布會接受記者的采訪,這使他當時感到很新奇,這么重要的人物按說是不輕易暴露身份的,怎么會這樣張揚接受采訪呢?后來還是別人道出了端倪:這老兄幾天前還說自己知道拉登在哪呢——他已經瘋了!殘酷的戰(zhàn)爭已經讓無數人感到沮喪,越來越多的人已經承受不住了……特別讓人感覺意味深長的是,盡管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打得頭破血流,但他們都不希望國家分裂,都想維護統一,這恐怕也是西方人始料不及的真實。
“戰(zhàn)爭什么時候可以結束?”幾乎所有的利比亞人現在都在問,因為戰(zhàn)爭的持續(xù)化,將給越來越多的家庭帶來持久的傷害。
可是誰能回答呢?是包括舊王族、反對部落貴族、富商、反政府財團、卸任政府官員及少數“基地”組織成員、普通百姓在內的臨時政府?還是卡扎菲?抑或北約?哦,似乎都缺乏一錘定音的底氣!因此,這開了鑼的悲劇就必將繼續(xù)牽動著無數善良人的心!
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地方,邱永崢和同事采用新聞報道、網絡和電話連線等方式,將遠在千里之外的這場戰(zhàn)爭,拉到了中國人的眼前,也淋漓盡致地剖析給了全世界思索,其頗具視覺沖擊力的圖片、文章被國內外眾多媒體采用,震撼了不同膚色國度的心靈……對此,他并不覺得有什么欣慰,反而一提及便神色凝重心思沉甸甸的。不久前,記者見到回國輪休的他在自家的陽臺上伺弄花草,便不由自主打探現在的感覺。他說,待在和平環(huán)境里的時間長了,不會認為這就是幸福。待歷經了流血、犧牲的戰(zhàn)爭場面后,就會發(fā)自內心地覺得:和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