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21日,深圳市原市長許宗衡出現(xiàn)在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被告席。這位曾經(jīng)的“政壇黑馬”如今光環(huán)褪盡。
湘伢子的政治抱負
湖南衡陽市衡機里的199號家屬樓,是一幢極為普通的國企宿舍。許宗衡1993年奉調深圳之前,在這里生活了30多年。
許宗衡1955年7月生于湖南湘潭,家中三姐一妹?!八堑湫偷南尕笞印保S宗衡的一位湖南老鄉(xiāng)這樣評價他。在湖南話里,伢子為小男孩意思。鮮為人知的是,盡管后來身居高位,童年時的許宗衡志向并不在仕途上。李朝華是許宗衡的鄰居,倆人是小學和中學同學。在李朝華的記憶里,許宗衡少年時的理想是當個作家。在那個“讀書無用論”盛行的年代里,許宗衡癡迷讀書的勁頭與時代格格不入,“他不僅喜歡學習課本上的東西,更愿意去讀一些文學方面的書籍。頭腦聰明,學習也很刻苦?!?br/> 1972年,17歲的許宗衡到湖南衡南縣的一家農場當知青,慢慢地,這個想當作家的小伙子表現(xiàn)出了不錯的政治素質。因為表現(xiàn)出色,他先被推薦入黨,后被保送到湖南省交通學校學習汽車專業(yè),畢業(yè)后進入湖南省衡陽汽車修配廠,成為一名技術員。1977年,許宗衡離開汽配廠進入衡陽市經(jīng)委,在“工業(yè)學大慶辦公室”接受鍛煉。據(jù)經(jīng)委的同事回憶,那時的許宗衡經(jīng)常背著挎包,騎著單車下基層。23歲那年,同樣是因為表現(xiàn)出色,許宗衡被調到衡陽市委組織部任干事。在那里,他一干就是15年,從一個小干事,到副科長、科長,再到組織部副部長。35歲時,他坐上了組織部“一把手”的位置,成為衡陽市委常委,享受副廳級待遇。
拉住身邊的老鄉(xiāng)
1993年,許宗衡調入深圳市委組織部,任干部培訓處處長。三年后,他出任市委黨校常務副校長,市行政學院、市社會主義學院、市經(jīng)濟管理學院常務副院長。2000年,是許宗衡在深圳嶄露頭角的一年。當年,他出任深圳市委組織部長。從組織部的一名處長到組織部“一把手”,許宗衡只用了七年。2003年,許宗衡出任市委常委、深圳市常務副市長;兩年后,任市委副書記、市長,達到了自己事業(yè)的最高峰。
對許宗衡的平步青云,他的許多湖南同鄉(xiāng)并不感到驚訝。在很多人眼中,在衡陽做官時,許宗衡就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深圳速度”。他35歲當了衡陽組織部“一把手”,到目前為止,這個“紀錄”還沒人打破。
在深圳做官時的許宗衡給人印象深刻。他身材不高,好煙酒,肢體語言豐富,言談性情頗具草莽氣息。在許多老鄉(xiāng)眼中,他身上具有著鮮明的湖南人印跡:愛吃辣、有血性、很抱團、不服輸。
由于建市時間并不長,深圳又是個移民城市,許宗衡在深圳任職期間,不斷提攜自己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一位與許宗衡曾有接觸的同鄉(xiāng)告訴環(huán)球人物雜志記者:“在深圳,除潮汕人之外,就屬我們湖南人最吃得開,這和許的提攜分不開?!?br/> 運作周圍的關系
許宗衡的仕途看起來一帆風順,很多人稱他為“低調的黑馬”。但在不少媒體記者看來,許宗衡并不沉靜安穩(wěn)。他熱衷于出席各類活動,言辭也不低調,頗具鋒芒。許宗衡剛當市長時,談起深圳,愛稱“我的城市”;談起深圳人,則稱“我的人民”。在深圳,他一直推行“強勢政府”,力促深圳官員接受審計評議,不合格的官員直接下崗。直到出事之前,其雷厲風行的執(zhí)政風格還受到很多人的肯定。落馬之后,深圳本地的網(wǎng)絡上,仍有不少市民對其十分懷念。說他工作“沒有條條框框,敢作敢為,大開大闔”。
然而,許宗衡似乎也是個弱者,他的“雷厲風行”、“敢作敢為”是一個方面,私下里,他也要靠經(jīng)營“關系”,保證仕途走穩(wěn)、走好。
許宗衡案發(fā)之前,他與“作家”師東兵的糾葛已經(jīng)在坊間悄悄流傳。師東兵現(xiàn)年61歲,山西定襄人,大專文化,出身于山西太原一個普通家庭,參軍復員后成為工人。他自稱見過一些老一代領導人,并著力寫作“中央高層政治、軍事重大題材的紀實文學”。師東兵熟稔官場規(guī)則,常通過拜訪、贈書、合影等方式,塑造自己與高層官員過往甚密的假象。師東兵與許宗衡結識后,向許承諾助其在官場升遷。
曾為師東兵辯護的北京煒衡律師事務所李肖霖律師告訴記者,2005年5月的一天,師東兵曾對許宗衡說:“15天后你直接當市長。”果然,2005年6月2日,許宗衡高票當選深圳市市長,終結了深圳市政府“掌門人”一向“空降”的歷史。而且,許宗衡的當選,實現(xiàn)了從黨務系統(tǒng)向政府“一把手”的直接跨越,這非常不容易。
盡管現(xiàn)在無法證實許宗衡如愿當市長,是否真有師東兵的助力,但似乎可以肯定,許宗衡最初對師東兵的能力,多少還是相信的。師東兵向媒體提供的照片顯示,許宗衡曾與他有著較為密切的往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幫助別人運作前途的師東兵,2010年9月因在深圳賣官、賣批文,涉嫌詐騙受審。調查中,他披露了不少許宗衡的為官“細節(jié)”。去年師東兵被起訴,其中三項指控就與許宗衡有關:他為官員李德全和商人李映元、林木成等人牽線搭橋,找許宗衡“批條子”,促成土地項目甚至買官賣官。師東兵稱許宗衡公開列出的賣官標價是:一個區(qū)的正職不低于1000萬;大集團正職不低于800萬;一般的局長在500萬到600萬之間。
栽倒在房地產(chǎn)上
2009年,許宗衡的仕途走到了盡頭。對于自己可能的下場,他似乎早有預感。在被“雙規(guī)”的20天前,他召集了一次家宴,20多位遠近親戚悉數(shù)到場。席間,許宗衡透露了自己可能正遭調查的消息,希望家人好自為之。
一直以來,有關許宗衡落馬原因有兩種說法:一是深圳房地產(chǎn)商通過許宗衡妻子搭線,與許宗衡進行利益交換,涉嫌經(jīng)濟犯罪;二是許宗衡或許牽涉黃光裕案。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肆虐,深圳房價也加速下跌,跌幅一度排到全國第一。面對低迷的樓市,許宗衡在爭議中高調宣布,深圳不會出臺政策拯救樓市。深圳一位地產(chǎn)界人士告訴本刊記者,讓他感覺不正常的是,深圳市政府似乎有意扶持房地產(chǎn)企業(yè),很多中心地段的地塊都被不知名的企業(yè)拿走?!八ㄔS宗衡)好像沒有什么顧忌,你可以翻開那時候深圳的報紙,經(jīng)??吹剿诤芏喾康禺a(chǎn)商那視察的報道?!痹S宗衡被“雙規(guī)”之后,據(jù)傳深圳市多名房地產(chǎn)老板避走海外,觀察風聲。
許宗衡落馬曾引發(fā)深圳官場地震,一批來自國土規(guī)劃局、建設局等部門的官員受到牽連。龍崗區(qū)是2011年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的主要工程項目所在地,市、區(qū)兩級政府在此確定的直接相關投資數(shù)額巨大,先后已有多名龍崗區(qū)官員受許宗衡牽連“栽了跟頭”。
現(xiàn)在,許宗衡正在獄中等待著法律對他的最終裁決。深圳,也似乎揮去了許宗衡案帶來的陰影。這場政壇地震過后,深圳市委書記王榮曾公開表態(tài):許宗衡案已經(jīng)基本結束,干部之間不要相互猜疑,放下包袱,用努力工作來回報組織。
(摘自《環(huán)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