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霖的父親死得早,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很不容易。馬曉霖是個大孝子,看母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一心想把她接到城里享幾天清福??伤巯伦庾〉姆孔又挥形迨矫祝瑑鹤咏衲甓际鄽q了,根本住不下祖孫三代四口人。買套大房子吧,錢又不夠,于是他就打算先租一套大點(diǎn)的房子。
可租房并不順利,跑了好幾次,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房子。這天下午,馬曉霖又去房屋中介打聽,沒想到半道上碰到了自己的老同學(xué)姚大川。兩人一聊,巧了,原來姚大川正打算把自己新買的房子往外租呢。
兩個老同學(xué)說了各自的意圖后,馬曉霖就以每月八百元的租金,把姚大川那套房子租了下來。
這房子租金每月八百塊,而馬曉霖原來住的那套每月只要三百塊,這樣,光房租每月一下子就多出了五百塊。如果母親搬來后經(jīng)常吃個藥什么的,這樣一來,馬曉霖每月開銷又增加了不少,離自己買房子的目標(biāo)又遠(yuǎn)了一步。
馬曉霖的妻子雨晴一直盼著能早日住進(jìn)屬于自己的新房,因此,一提起房子,就生氣地埋怨起馬曉霖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看人家姚大川,不知道有幾套大房子呢,不然咋會把那么好的房子向外出租?再看看你,連一套像樣的房子也沒有,讓老婆孩子跟著你租房住……”
馬曉霖實(shí)在忍受不了老婆的嘮叨,可買房子需要錢??!為了早日攢夠買房子的錢,他自己沒本事掙大錢,就只能節(jié)省。母親因?yàn)椴賱谶^度,落下一個腰疼的毛病,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齜牙咧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想帶母親到大醫(yī)院去治療,可母親就是不去,馬曉霖知道母親是怕花錢。后來,他聽同事說郊區(qū)有家診所針灸效果不錯,又省錢,于是就經(jīng)常騎三輪車帶著母親去針灸。
這天,馬曉霖下班后又帶著母親去針灸。回來的路上,路過鐵道街那片棚戶區(qū)時,突然發(fā)現(xiàn)三輪車的一個輪胎沒氣了。
天已經(jīng)快黑了,馬曉霖想趕緊找修車師傅補(bǔ)胎,可他一打聽就傻了,這附近沒有修車的。
就在馬曉霖急得跺腳時,突然看見姚大川背著個蛇皮袋子從馬路對面走過來??粗龔澭鼡祜嬃掀孔拥囊Υ蟠?,馬曉霖心中暗笑起來:這小子真是鉆錢眼里了,那么有錢,還滿大街撿飲料瓶子!
此時的姚大川正在專心尋找路邊的飲料瓶子,沒有看見馬曉霖。一直等到姚大川過了馬路,馬曉霖才突然沖他高喊一聲:“姚大川!”
馬曉霖這一聲喊叫,把姚大川嚇得一愣,一回頭看是馬曉霖,就走了過來。
馬曉霖等姚大川走過來,就調(diào)侃說:“你小子可真夠會過日子的,那么有錢還撿破爛?”
馬曉霖這么一問,姚大川立刻尷尬起來,但隨即笑笑說:“美化環(huán)境,人人有責(zé)嘛!我是個環(huán)保志愿者!”說罷,就把話題一轉(zhuǎn),問馬曉霖這是咋了,得知車胎沒氣后就說:“巧了,我這邊有熟人!你等等,我去借補(bǔ)胎的家伙!”工夫不大,姚大川果然拿著補(bǔ)胎工具和打氣筒跑了過來。
姚大川說他是環(huán)保志愿者,可馬曉霖根本不信。有好幾次,馬曉霖和幾個同學(xué)喝酒,喊姚大川一起去,可他總是借口有事。尤其是前不久,馬曉霖在街上碰見姚大川,想到他家里看看,可都被他婉轉(zhuǎn)地?fù)趿嘶厝ァ,F(xiàn)在馬曉霖終于明白了,這小子摳門,怕人到他家里喝酒花錢。現(xiàn)在把這些事聯(lián)系起來一想,馬曉霖就有點(diǎn)看不起姚大川了,罵他一頭鉆進(jìn)了錢眼兒里,吝嗇,不夠義氣。后來馬曉霖也想開了:人家姚大川現(xiàn)在有錢了,不想和咱這樣的窮光蛋來往啊!現(xiàn)在可真是金錢至上,人情淡薄,什么同學(xué)、朋友,感情、友誼,都是扯淡!
此后,馬曉霖好久都沒有見過姚大川,也沒有主動和他聯(lián)系過,兩人基本上再沒來往。
這天,馬曉霖下班回家,半路上突然被一輛轎車擋住了去路。馬曉霖先是一愣,正要發(fā)作,就見車門打開,有人叫他:“馬曉霖!”
馬曉霖抬頭一看,喊他的竟是老同學(xué)丁娟,開車的是金鵬。金鵬、丁娟和馬曉霖都是老同學(xué),當(dāng)時丁娟是班花,好多男同學(xué)都追過她,沒想到后來被金鵬追到了手。
簡單一聊,馬曉霖才知道,金鵬現(xiàn)在可出息了,兩口子都在機(jī)關(guān)上班,捧的是鐵飯碗,車子房子都有了,今天出差路過這里,沒想到正巧和他碰上。金鵬夫婦和馬曉霖不在一個城市,平時很少見面,今天能碰到一起不容易,于是就提出去家里坐坐。到了馬曉霖家,看著寬敞的新房子,丁娟就忍不住夸這房子漂亮,說馬曉霖混得不錯??神R曉霖一聽臉就紅了,苦笑著說:“你誤會了!我哪買得起房子??!這房子還是姚大川租給我的!”
一提起姚大川,金鵬立刻來了興趣,說他很想和姚大川聊聊,要馬曉霖喊他過來,一塊兒喝酒。
半小時后,馬曉霖、姚大川、金鵬、丁娟四個老同學(xué)坐在天天紅大酒店的一個包間里暢飲起來。飯局快結(jié)束時,馬曉霖悄悄給姚大川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人家金鵬和丁娟來到咱們家門口了,咱得盡地主之誼,不能讓人家買單。姚大川不傻,當(dāng)然明白馬曉霖的意思,搶先走出包間,直奔收銀臺。這幾個老同學(xué)中,就數(shù)馬曉霖最窮,但他來的時候還是帶了五百塊錢。見姚大川和金鵬爭著買單,自己不能無動于衷,于是也擠上去湊熱鬧??闪钏麤]想到的是,這個姚大川也太會演戲了,到了收銀臺,還沒有掏出錢來,竟然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說醉就醉了呢?馬曉霖認(rèn)為姚大川是不愿買單,故意裝醉,于是只得自己擠上前掏錢買單??闪钏氩坏降氖?,現(xiàn)在物價飛漲,酒店里的酒菜賊貴,就這幾個破菜,一桌下來就是八百八十元。
看著馬曉霖尷尬的樣子,金鵬樂了:“咱誰跟誰啊,還客氣個啥?這單我買,回去我能報銷的!”說罷,從包里拿出一沓錢來,數(shù)出九百,扔給了收銀員,隨后瀟灑地說:“零頭不找了,小費(fèi)!”
買過單要過發(fā)票,馬曉霖就和金鵬一起把醉酒不醒的姚大川架到了車上。上了車后,馬曉霖掏出姚大川的手機(jī),找出他家里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很快就通了,姚大川的妻子上夜班不在家,接電話的是姚大川的女兒瑩瑩。向瑩瑩打聽清楚住址后,就由馬曉霖當(dāng)向?qū)?,把姚大川送到了家。可等到了姚大川家一看,金鵬兩口子和馬曉霖全愣住了:姚大川的家,竟是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平房。
姚大川被架到了床上。馬曉霖他們終于從瑩瑩口里得到了實(shí)情——原來,姚大川根本不是什么有錢人,他買那套房子借了不少的債。雖然買了房子,可一家人要生活,要供女兒上學(xué),要還債,每個月還得還房貸,沒辦法,姚大川只得把新房子租出去,自己又租了這間又小又舊的小平房居住。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馬曉霖倒覺得心里舒坦了好多:原來姚大川過得還不如他呢!
回去的路上,金鵬一邊開車,一邊安慰馬曉霖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誰過得都不容易啊。就拿我家來說吧,不是我爸媽每月那七八千退休金,想買房子買車,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