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包括諾貝爾文學作品在內的世界著名文學作品翻譯出版,近年來在中國出版界得到廣泛關注。但是,目前一些過于追求經濟效益的文學翻譯出版,使得翻譯出版工作出現(xiàn)了粗制濫造的劣質化危機。文學翻譯出版精品戰(zhàn)略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要擺脫這種危機,出版社要重新厘清文學翻譯工作的性質,找準與作品內容、精神相契合的翻譯者,在出版審批與監(jiān)督上下功夫,以打造精品為工作標準。
[關鍵詞]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翻譯出版質量危機
[中圖分類號]G2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童編號]1009—5853(2011)06—0052—03
2011年諾貝爾文學獎評選,瑞典詩人托馬斯·特蘭斯特勒默最終折桂。但是,國人要讀到其作品的中文本,卻還要等些時日。由是,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中文翻譯出版成為人們關注的話題。自1901年諾貝爾文學獎誕生以來,至今已經走過百年歷程。能獲得此項榮譽,是一個作家得到世界范圍內認可的重要標志,與此同時,獲獎者、獲獎國度等的知名度也會驟然暴漲。因此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翻譯出版也成為世界各國共同的課題。對于中國而言,這尤其重要,因為迄今為止還沒有一位本土作家能獲此殊榮。這更增加了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經典面世與國內對諾貝爾文學獎的渴求。由是,在本土的翻譯出版視域內,就形成了“引進來”的翻譯需求。所謂“引進來”就是翻譯引進獲獎作品,讓國人了解到何為世界級水平,為國人提供學習借鑒的對象。但是,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在翻譯引進過程中卻甚囂塵上,粗制濫造,表現(xiàn)出唯經濟效益是求的不良傾向,值得我們警醒。
1、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出版的“熱”與“冷”
剛剛召開的十七屆六中全會將文化產業(yè)作為議題,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文化軟實力的建設。我們必須承認,我國的文學創(chuàng)作雖然取得了較高成績,具有一定的文化競爭力,但與國外成熟的作家作品相比,還存在一定的差距。翻譯出版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就是將國外優(yōu)秀作品引進來,以資學習借鑒。在實踐中,大多數(shù)著名作家也承認受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影響很明顯。僅以《百年孤獨》為例,如莫言在談及自己1985年創(chuàng)作時明確表示其思想與藝術上都受到《百年孤獨》的影響,并將馬爾克斯視為自己寫作資源的“兩座灼熱的高爐”之一。而被公認為現(xiàn)實主義作家的陳忠實,就曾在創(chuàng)作《白鹿原》之前有意閱讀了包括《百年孤獨》在內的幾部外國文學名著,《白鹿原》開頭的第一句是“白嘉軒后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房女人”,這類似于《百年孤獨》的開頭。作家受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影響之深由此可見一斑。一般讀者在期待與渴望諾貝爾文學獎情結的逼促下,更是成為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忠實粉絲,這形成了巨大的市場需求。
正是諾貝爾文學獎這種強大的影響力,再加上國人沉重的諾貝爾文學獎情結,使得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在中國一路暢銷,甚至脫銷。諾貝爾文學獎評選前,各家出版社以押寶的方式盡其所能地翻譯出版有可能問鼎諾貝爾文學獎的外國作家作品,諾貝爾文學獎評定后,各家又爭相競爭獲獎作者的版權,以期獲得良好的經濟與社會效益(在某種意義上講,重點是經濟效益)。經濟效益的吸引,讓國內各出版社盡量追求及時、同步翻譯出版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作品。也正是這樣的翻譯出版心理作祟,在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引進”問題上,越來越表現(xiàn)出經濟利益至上、粗制濫造的傾向。每年,在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翻譯出版中,中國出版業(yè)也在經歷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國內對于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翻譯出版,也因出版社的分工不同而有所不同。除了國內少數(shù)幾個以翻譯出版外國作家作品為主業(yè)的出版社外,其余出版社只是將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翻譯工作當作一個小分支的余興節(jié)目來抓罷了。對出版社來說,大多數(shù)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其實有點雞肋的感覺:它們畢竟是一個好題材,但要暢銷卻又有相當?shù)碾y度。這就是國內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翻譯出版工作的尷尬處境。如果不改變這種尷尬境地,大陸的翻譯出版就會面臨無序且混亂的紛爭格局。這種無序競爭,使得各家出版社在引進翻譯諾貝爾文學獎作品時就像是在搶灘,誰能第一時間登陸,即翻譯出諾貝爾文學獎作品,誰就在無形中更接近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也許,這有點虛幻,但不去努力爭取,恐怕連接近這虛幻希望的機會都將失去。這已經被許多出版社的翻譯出版操作方式所證明。如2004年耶利內克獲諾貝爾文學獎,從其獲獎到作品大規(guī)模在國內翻譯出版,中間只有短短3個月,這是國內出版界追蹤諾貝爾文學獎速度最快的一次。當然,《鋼琴教師》的銷量的確可以證明這是一次成功的搶灘翻譯,它首印3萬冊,后加印到8萬冊。但是,其中暴露出的問題也令我們側目。
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并非就是不破真身,其被市場認同與消費的反饋情況也決定了出版社是獲利,還是無功而返。據統(tǒng)計,近年來銷售情況比較好的諾貝爾文學獎作品是2003年由譯林出版社出版的庫切作品《恥》,而此后由浙江文藝出版社推出的《庫切作品集》銷量就不是太好。再如,2004年耶利內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后,在國內出現(xiàn)出版熱潮。在短短的兩三個月時間里,有多本耶利內克作品問世,十月文藝、上海譯文、長江文藝等出版社都相繼推出了她的作品。但是,除了被改編為同名電影的《鋼琴教師》市場反應較為熱烈外,耶利內克的其他作品市場反應均較為平淡,與出版熱產生了較大反差。這種情況其實延續(xù)了諾貝爾文學獎作品一貫的市場形態(tài):雖然每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都能構成圖書市場的熱點,但最后能夠獲得市場成功的圖書并不多。特別是有些作家對讀者來說太過陌生,他們的作品暢銷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是讀者熟悉的作家,也不可能所有的作品都能暢銷。最極端的例子是2002年的獲獎者匈牙利作家凱爾特斯,他的作品在書店里幾乎無人問津,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的《無命運的人生》,開印數(shù)只有7000冊。
2、“問診”諾貝爾文學獎功利性翻譯
2004年耶利內克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出版雖然作為一次成功的運作,但其暴露出的問題也不容忽視——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翻譯質量問題。一般而言,在諾貝爾文學獎新得主名單公布后,出版社“搶”得版權后立即組織人手開展翻譯工作。這種追求時效性的翻譯出版,從積極意義上來講,使得無論是已經經典化的作家還是諾貝爾文學獎新得主都在中國得到了廣泛關注,就翻譯引進工作而言這是卓有成效的。但是,這種唯時效性是求的翻譯,卻讓我們不得不深思。因為這種操作方式已經背離文學翻譯的真正內涵,使得翻譯工作的技術化操作趨勢越來越嚴重。所謂技術化操作,就是僅當文學翻譯工作是一種同語等值或等效的翻譯,只用母語文通句順地翻譯出來,至于字里行間所隱藏的文化內涵、作品深邃的思想意蘊則并不能在翻譯中體現(xiàn)。這一點,郁達夫先生一語中的:“但我想我們既欲把一個異國人的思想麗句,傳給同胞,我們的職務,終不是翻翻字典可以了局?!覀兿雮鬟_他的思想的人,至少也得從頭至尾,設身處地的陪他思索一番,才能對得起作者?!狈g的本質是一種語言轉換,文學翻譯也是一種語言轉換。但文學翻譯中的語言轉換既要講科學性和規(guī)定性,更要講文學性和藝術性,同時又要盡量符合信達雅的要求,最大限度地追求與原作相一致的體式風格。文學翻譯是翻譯者與原作者的思想碰撞,是二者惺惺相惜的一種互為知己的狀態(tài),它需要翻譯者與原作者之間精神契合,從這一點上來看,只是懂得源語言與本土語言的等效或等值轉化是無法翻譯出好作品的——等值或等效翻譯只適合于非藝術門類的翻譯。
更有甚者,將大部頭作品采用切割式多人分工的方式合譯。這種方式由于翻譯者水平各異,文學領悟力也各有差別,造成了翻譯作品前后風格、遣詞造句等出現(xiàn)差異。還以耶利內克為例,從耶利內克獲獎到其作品大規(guī)模在國內翻譯出版,為時只有3個月。據出版者坦言,其操作方式是:“有的作品,比如劇本是幾個譯者完成,有一個主譯者負責最后統(tǒng)稿?!边@是搶得版權的出版社的夫子自道。但這種多人合譯,以追求時效為目的的做法,卻是根本不妥的辦法,馮驥才先生曾批評道:“現(xiàn)在很多的出版社一聽說哪個國家的作家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就會迅速將作品拿來,然后將文章切成幾段,找來幾個人去翻譯,會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搞出一個中譯本。”這是“對作家作品的糟蹋,也是對我們文學的糟?!?。馮驥才先生這里的“糟?!敝~,涵蓋的現(xiàn)象值得我們體味。查《現(xiàn)代漢語詞典》,“糟?!奔床粣巯?、不珍惜,它的兩個義項一為損壞、浪費,一為侮辱、踐踏。這兩個義項概括了翻譯出版工作技術化、功利性操作的兩種危害。第一個義項概括了翻譯技術化、功利化操作的初期危害,即對作品的不尊重、不珍惜。但是,如果這種趨勢成為常態(tài)的話,將貽害無窮。這時的翻譯工作,無異于是在侮辱、踐踏各國的精神財富,當然,也是對廣大讀者讀書權利與對閱讀渴求的一種摧殘與剝奪。
翻譯工作是中外交流的一座橋梁。這座橋梁的質量好壞直接影響到中外交流的廣度、深度以及精神的契合度。同處中文語境,中國大陸出版社應該借鑒一下臺灣出版業(yè)的做法與經驗。臺灣的外國文學出版有著比較成熟的市場基礎,經營得比較成功的出版公司比如時報、聯(lián)經、遠流等,對包括諾貝爾文學獎在內的外國文學作品一向重視,基本上各國重要的文學獎獲獎作品都能在不長的時間里面翻譯出版。值得特別指出的是,雖然臺灣出版外國文學新作的速度非???,但對于最重要的獲獎作品,往往需要一年左右的運作時間,沒有誰會為了搶時間而放棄品質,正是在這樣一種環(huán)境之下,外國文學作品的市場獲得了最好的成長空間。反觀內地,押寶式、搶灘式的翻譯出版方式層出不窮,可又有幾家出版社在喧囂鼎沸的出版鬧局中能夠以品質為重,持守精品出版策略昵?讀好書,使人如“與菩人交,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而讀壞書,則如“與不善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這種危害,恐怕不只是經濟效益的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