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就聽說,井岡山的杜鵑紅遍山野、鮮艷奪目、名聞遐邇。
在一個細雨霏霏的日子里,我來到了井岡山,雨中登井岡山,別有一番情趣,更加領(lǐng)略到她的博大、她的妖嬈、她的雄渾。沿著山中小道,撫摸著千年古藤,雨水順著臉頰,順著峭壁,順著草莖往下淌,盈滿了臺階上的石坑,也淋濕了斑駁的青苔。拾階而上,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時而松濤陣陣,時而云霧繚繞,時而飛流直下,時而峭石急轉(zhuǎn),有著難得的奇險和山中春天的氣息。在平緩的山壁上,有名人刻寫的題詞和標語?!熬畬翊鷤鳌薄案锩降住钡鹊?,那鮮紅而又蒼勁有力的大字,不時映八人們的眼簾,給人一種昔日硝煙彌漫的感覺,這是不同于別的名山大川的一個鮮明特點。在這撩人的雨霧中,在山風里,星星點點地開放著杜鵑花。她們迎風搖曳,那樣的姹紫嫣紅,那樣的剛毅堅定。在這磅礴的大山中,可謂萬山叢中一點紅,但就是由于這一點紅而映遍全山的。杜鵑花與亭亭翠竹,與蒼松翠柏共同形成了井岡山的性格,它是那樣雄渾博大,又是那樣的恬淡明快,它是那樣的雄鎮(zhèn)萬山,又是那樣的溫文爾雅。當年紅軍戰(zhàn)士也曾在這條山道上駐足休息,也曾在這條山道上看杜鵑花盛開,也曾在這條山道上追殲頑敵,也曾在這條山道上暢想未來。這條山中小道決不是單純的風景,而是紅軍戰(zhàn)士為黨獻身的見證,杜鵑花是被無數(shù)紅軍戰(zhàn)士的鮮血染紅,她是永不褪色的花。我走在雨中的山道上,我站在山頂上,這樣遐想著。
如果說,杜鵑花只是因為她的鮮紅,只是因為她開放在深山中,那她就不成為名花了。她的鮮紅,她的璀璨,她的奪目是映照著井岡山的斗爭,是映照著中國共產(chǎn)黨的早期革命,是波瀾壯闊的歷史給了她的品格,熔就了她火一樣的顏色。
長風振林,她在峭巖上燃燒,微雨濕花,她在風雨中怒放。杜鵑花,井岡山是因為你而博大情深,還是你因為井岡山而變得堅強和深沉。在五月里,你吐放的不僅僅是含苞的花蕾,而是點燃了當年湘贛邊界的春雷?!败娊泄まr(nóng)革命,旗號鐮刀斧頭,修銅一帶不停留,便向平瀏直進。地主重重壓迫,農(nóng)民個個同仇,秋收時節(jié)暮云愁,霹靂一聲暴動”,這是1927年毛澤東同志領(lǐng)導的秋收起義的真實寫照。暴動的口號響徹山谷,革命的怒潮洶涌大地。暴動隊伍向哪里去,到什么地方才能生存發(fā)展呢,毛澤東同志審視著一份從小學校借來的地圖,指著湘贛邊界山形較寬的部分,形象地比喻說,這里像眉毛一樣的地方,是羅霄山脈中段,最適合做我們的落腳點,我們要到那里去作“山大王”。但也有些同志不同意毛澤東同志的意見,認為革命了半天,卻革到山上做“山大王”了,這叫什么革命呢。
帶著這種意見和爭論,毛澤東同志領(lǐng)導著暴動隊伍到了井岡山腳下的三灣村。在這個只有五十多戶的小山村里,毛澤東主持召開了前敵委員會會議,會議確定了著名的“三灣改編”,也討論確定了對井岡山上“綠林豪杰”袁文才、王佐部隊的方針問題,當時有不少人主張用武力消滅他們,但毛澤東卻不同意,他說:“談何容易,你們太狹隘,度量太小了,三山五岳的朋友還多著呢,歷史上有哪個朝代能把這三山五岳的土匪消滅掉的。我們要團結(jié)改造他們,把三山五岳聯(lián)合成一個大隊伍,統(tǒng)治階級就拿我們沒有辦法?!焙蔚鹊膫ゴ螅蔚鹊闹腔?,何等的包容,這就是海納百川最好的注解吧。
第二年的五月,朱德同志率領(lǐng)的南昌起義部隊也來到了這里,形成了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井岡山會師。朱德曾經(jīng)賦詩抒懷:“紅軍薈萃井岡山,主力形成在此間,領(lǐng)導有方經(jīng)百煉,人民專政靠兵權(quán)?!眱芍Р筷爡R合起來,成立了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四軍。從此,中國革命有了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勢,井岡山有了它堅強的性格,杜鵑花也有了她美麗而又凄婉動人的傳說。
仍是聽聞陣陣松濤,仍是沿著雨中小道,走上了黃洋界。黃洋界位于井岡山北面,是險要的哨口之一,這里海拔1340米,山高澗深,濃霧繚繞,松柏蒼翠,巍峨聳立。1928年夏,工農(nóng)紅軍在這里擊敗了數(shù)倍于我、裝備精良的敵軍,紅軍采用的是“竹釘陣”“籬笆障礙”“滾木礌石”等土辦法,用長刀、大矛硬是把敵人趕下了山。給敵人以重創(chuàng)的是紅軍的英雄精神,也是井岡山不屈的靈魂。我站在黃洋界的哨口旁,站在毛澤東詩詞碑下,眺望著遠處郁郁蔥蔥的大山,生發(fā)了這樣的感想:是山,是人,是花,構(gòu)成了井岡山這道永不消逝的風景線。
在茨坪井岡山革命斗爭紀念館里,更開放著朵朵不屈的血花,比杜鵑花還要紅、還要艷。劉仁堪烈士,1928年11月任中共蓮花縣委書記,1929年5月被捕,敵人在處他以極刑前,將他的舌頭割掉,血流滿地,他二話不說,隨即用腳趾蘸著鮮血,在地上書寫了六個大字“革命成功萬歲”,這是世界上最短的句子,也是世界上最長的句子。這殷紅的血是多么的堅定,杜鵑花因為他而怒放;這壯烈的死是多么的剛強,井岡山因為他而有了不屈的脊梁。當我站在描繪這一英雄壯舉的油畫前,我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中國共產(chǎn)黨為什么能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失敗走向勝利?在這里我找到了答案。摘一朵杜鵑花吧,放在烈士的畫像前,她象征著信念,她象征著堅守,她象征著忠誠和勇敢。
當我行進在返回的路上,已是晴空萬里,身后的井岡山逐漸從視野中淡出,杜鵑花也消失了她的身影,但我的心情依然不能平靜,她的花營、她的芳香、她的靈魂永遠燃燒在我的心上。
在人們的心中,井岡杜鵑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