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肇權

戴笠香港“蒙難”記

◎魏肇權

發(fā)生在國民黨中央黨部的刺汪案

1935年11月1日上午，中國國民黨第四屆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在南京市湖南路中央黨部大禮堂開幕，國民黨中央常委兼行政院長汪精衛(wèi)登臺致開幕詞，突然，從記者群中沖出一個佩戴第63號“新聞記者出入證”的人，從大衣口袋里拔出手槍，朝汪精衛(wèi)連開三槍，槍槍擊中，汪精衛(wèi)立刻倒地。

這就是被國民黨《中央日報》稱為“中央極度震驚”的刺汪案。

當天晚上，蔣介石在南京緊急召見軍統(tǒng)局頭目戴笠，暴跳如雷，大加訓斥：“行刺者都跑到中央黨部來了，你居然事先毫不知情，你們每月花上幾十萬元錢，就釀出這類禍事嗎？”他限戴笠三天之內把兇手緝獲，否則要他的腦袋！

戴笠奉命，立刻發(fā)出緊急命令，抽調精明強干、武術好、槍法準的人員組成特別偵查班子，晝夜行動，探詢偵查刺汪幕后策劃者王亞樵的下落。不久，特別偵緝組向戴笠報告：王亞樵在香港。

戴笠得到這個消息，決定親自帶20名特務赴香港逮捕王亞樵。

率特工赴港緝捕王亞樵

刺汪案發(fā)生之前，王亞樵已帶領一部分部屬去香港。當時國民黨內著名反蔣人士陳銘樞、李濟深等人也在香港，他們同王亞樵關系密切，在王亞樵抵港時就已向香港總督葛洪亮提出，請他庇護王亞樵。葛洪亮一口答應，特地通知香港警務處勃郎處長。之后，王亞樵同勃郎也開始交往，成為朋友。

王亞樵手下人員眾多，戴笠親率軍統(tǒng)特務赴港的消息難逃其耳目，戴笠還未到香港，他已知曉。于是，王亞樵立刻去見勃郎處長，告知軍統(tǒng)局戴笠將來香港捕人的消息，請其在戴笠抵港后給予適當“關照”。

軍統(tǒng)局香港站經常在港九地區(qū)制造暗殺、綁架事件，令直接負責社會治安的香港警務處大傷腦筋，勃郎對軍統(tǒng)特務向來不滿，現(xiàn)在有了這樣一個出氣的機會，他當即點頭。

戴笠老奸巨滑，此次赴港，為了防止港警找岔子，他采取了迂回策略——先到九龍，然后租借了一艘大型豪華游艇，想以普通旅游者的身份瞞過香港警方，悄悄進入香港，坐鎮(zhèn)指揮緝拿王亞樵。

游艇靠近海岸，在三號碼頭前停下。

“請主任登岸?！备惫僮哌M船艙大聲報告。

戴笠點點頭，拎起桌上那個澳大利亞皮箱，里面裝著兩支無聲手槍。戴笠為防他人暗算，向來是槍不離身，連洗澡也帶著手槍進浴室。這次來香港，因為時間匆忙，未來得及向英國駐華使館武官辦臨時槍照，所以只能放在箱子里偷偷挾帶入境。

一群英國警察出現(xiàn)在碼頭上，虎視眈眈地看著登岸者。戴笠覺得勢頭不對，連忙將手里的皮箱和副官拎著的那個對調。

“先生們！”一名佩戴警官肩章的英國人用半生不熟的廣東話大聲說：“這里是大不列顛皇家騎警香港警務處的警員在執(zhí)行任務！請出示證件?！?/p>

戴笠在內地兇如虎狼，此時身在香港，面對金發(fā)碧眼的英國警官，卻不敢道個“不”字，乖乖地掏出了護照。

警官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笑容：“哦，原來是戴先生，久仰大名啊！”說罷，送還護照，朝戴笠“咔”地一個立正，行了個標準的英國軍禮，大聲說：“戴先生，請允許我向您作自我介紹——亨利·勃郎，香港警務處處長?！?/p>

戴笠見對方如此恭敬，心里一喜，故作矜持，微微一笑說：“嗬，是勃郎處長，我們是同行啊?！?/p>

勃郎點頭贊同：“戴先生首次來港，勃郎作為同行，理應熱情款待?，F(xiàn)在汽車在碼頭外恭候，請戴先生上車?！?/p>

戴笠推辭說：“多謝勃郎處長盛意。雨農另有急事，改日再登門拜訪。”

勃郎繼續(xù)客氣而堅決地請戴笠上車，戴笠只好點頭應允了。

戴笠的3天“鐵窗”生涯

草綠色的雪佛蘭汽車載著戴笠和勃郎直駛香港警務處。汽車剛停下，勃郎就敏捷地跳下車來，繞到另一邊為戴笠打開車門。

“戴先生，請！”

戴笠隨勃郎走進辦公室，在沙發(fā)上坐下，兩人喝著咖啡聊天。

一會兒，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勃郎走過去抓起耳機聽著，嘴里嘰哩咕嚕地小聲說著英語。戴笠不懂英語，因此不知道勃郎在說些什么。門外走進來兩個身高體壯的英國警察，勃郎朝他們說了句英語。那兩個英國警察走到沙發(fā)前，面對戴笠立定，行禮，然后遞上一張白色硬紙卡片。

戴笠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張印著中英兩種文字的《檢查證》，不禁一怔，連忙轉臉問勃郎：“勃郎處長，這是什么意思？”

“戴先生，本處依照大不列顛皇家法典有關規(guī)定，對入境者進行檢查?！?/p>

“九龍海關已經查過了?！?/p>

“本處進行復查?！辈梢琅f和顏悅色，“我國法律規(guī)定，如果有必要，對女王陛下的親屬也可以進行復查?！?/p>

戴笠心里咬牙切齒，不得已站起來接受檢查。那兩名警察顯然受過專門訓練，搜身手法相當熟練，不到半分鐘就抄遍全身。接著，他們便去開那口皮箱，勃郎嘴里叼著煙斗站在一邊看著，面帶笑容。

皮箱被打開了，里面是一套洗鼻子的器具。戴笠患有嚴重的鼻竇炎，醫(yī)生讓他每天早、中、晚三次洗鼻孔，所以他凡是出門，必定讓隨行人員帶上這套從美國買來的器具。

勃郎一招手，一個警察走到門外拎來另一只箱子。戴笠一看，正是裝手槍的那個皮箱！

打開箱子，里面是兩把手槍、十幾粒子彈和一些文件。

勃郎臉色一變：“戴先生，這？”

戴笠矢口否認：“這不是我的?！?/p>

勃郎吩咐警察：“拿給戴先生過目。”

放在戴笠面前的是一張剛沖印出來的照片，上面是戴笠同副官玩“調包計”的那個鏡頭。

這時，門外涌進一群新聞記者。閃光燈將戴笠的窘態(tài)和非法入境的武器一一攝入鏡頭。

勃郎一揮手，兩名英國警察上前挾住戴笠，朝門外走出。

蔣介石一聽戴笠被港方拘留，立刻要外交部向英國政府打招呼。英國政府考慮到和中國的關系，通知港督葛洪亮釋放戴笠。戴笠在香港警務處看守所嘗了3天鐵窗滋味，獲釋后對王亞樵案稍作安排后，立刻返回南京，被國民黨朝野上下嘲笑。

從此，戴笠對英國人懷恨異常，經常大罵英國人，說英國人的看守所如何不人道、不衛(wèi)生，一直到他1946年飛機失事摔死，未曾再去過香港。

戴笠，生前掌握著中國5萬多名軍統(tǒng)特務，國民黨的許多軍政要員都對他忌憚三分。鮮為人知的是，這樣一個特務頭子也有受制于人的時候。

1936年3月下旬，香港各報均以醒目的通欄標題登載了一則消息：軍統(tǒng)局特工首腦戴笠被香港警務處拘留。香港警察是怎樣拘留他的？他又為什么從內地跑到香港去？

摘自《文史月刊》201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