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學生里有為數(shù)不少的“富二代”,我在第一次登上講臺的時候,就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的神情,大多是從容不迫的。而他們,在我連火車都沒有見過的時候,就早已隨著有錢的爹媽,走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看到一個學生博客里,每逢假期必走一個國家的豪邁氣派,我頓時萎靡下去。
網(wǎng)上日日都有“富二代”的新聞。打人、撞車、罵架、裝乞丐尋求刺激、追漂亮女孩然后棄之。但是我站在講臺上,看到那些打扮嘻哈或者西部牛仔再或化濃重煙熏妝的“富二代”學生們,心里還是有一股子自卑和膽怯。這樣的卑微,大約源于我的貧窮的家庭。就像我的“窮二代”學生們,在“富二代”面前,總是有一道無形但卻無比分明的界限。這樣的界限,漂浮在他們食堂購買的飯菜里,隱匿在上課對我問題的反應中,深藏在他們看似隨機選擇的座位上,或者在下課后自動形成的小團體里。
因此我偶爾會用言語打壓一下“富二代”的氣焰。譬如一次,講到《西廂記》里落魄了的“富二代”張生與崔鶯鶯,便順口教導,萬不要因為自己爹媽有錢,便在外人面前囂張或逞能,所謂富不過三代,搞不好,被你坐吃山空了,就落魄到張生一樣。這樣的打壓,對于生活優(yōu)越的他們,不知道會有多少心理反彈,但對于我,卻有種不便明說的小得意。
但我沒想到,就在我眼皮底下,一個“富二代”竟然羞澀安靜到半個學期過去了,我都不知道她有優(yōu)越到可以打敗班里所有有錢同學的家境。這個叫宛的女孩,一直不聲不響地坐在第一排,因為穿著樸素,我?guī)缀鯇⑺雎缘?。事實上,宛的樸素應該叫低調(diào),是那種牌子隱在衣服內(nèi)里的名牌,穿在她的身上,因其靜寂無聲,而更顯素雅。所以,我還一度將其作為“弱勢”學生關愛有加,每每提問,都會對她的回答夸贊鼓勵一番。還曾在她的作業(yè)上留言,說,憑借你出色的朗誦水平,只要努力,4年之后,肯定可以驕傲地站在別的同學面前。她在拿到作業(yè)后,紅了臉,悄悄看我一眼,大約算做對我這伯樂的感激。
有時在走廊里遇見,宛總是微微朝我一笑,道一聲“老師好”,便不再多言。
后來宛的同桌在下課后突然對我說:老師。宛的爸爸是房地產(chǎn)商,是我們班里最有錢的了。不等我詫異,她又接著補充一句:不過,她人緣特好,跟誰都能說到一起,當然,她平時話不多。我想要問更多一些的關于宛內(nèi)容,卻恰好看到宛走了過來,女孩子朝我吐吐舌頭,跑開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安靜走出教室的孩子發(fā)呆,然后想,“富二代”這樣一頂在時下有些貶義的帽子,被我們扣到這些青蔥面容上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溫柔一些?如果物質(zhì)在帶給我們奢侈與浮華的同時,亦能帶來從容的心境與對這個世界的把握與自信,那么,我們又為什么讓新的一代拒絕父輩帶給他們的榮光而甘心地居于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