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佇立在黃河邊上。 河水泛著褐色的光澤,豐腴而沉穩(wěn)。在風(fēng)塵中一路奔流到此,能夠暫時地舒展開被束縛已久的身軀,回旋著,和雀躍的孩子嬉戲一下,和茂密的蘆葦傾訴一陣,還有,一次次輕柔地撫摸著河岸,像耳鬢廝磨的戀人一樣。那倏而噴涌的浪花似乎說明,此刻,在這個地方,它是歡悅的,因為它獲得了某種恩準(zhǔn),不必急著趕路。
有風(fēng)吹過。這風(fēng)兒真讓人喜歡,不會沖撞你,也不會膩著你,干凈,清澈。既可以把戀人的絮語送到彼此的耳朵,又不會讓別人聽到。真是恰到好處。
每一次在這條河面前,我總能找到自己需要矯正的地方。對這個世界不夠?qū)捜?,總有太多的怨懟和鄙夷;對世間的浮華不能升起適當(dāng)?shù)某鲭x心,總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對鏡花水月的情感太過執(zhí)著,總是不能看見虛空的本質(zhì);對遇見的每一個人沒有給予足夠的善意,曾經(jīng)有很強的分別心,無端地喜歡一些人,厭惡一些人。
當(dāng)我蹲在河邊,用手掬起河水,里面夾雜著細細的泥沙,我發(fā)現(xiàn),多么染污的手在這樣的水里都可以沖洗干凈,只要不放棄想要潔凈的意愿。生活很多時候是污濁的,潔身自好是如此的困難,一個人難免不被沾染,但即使如此,如果我們能夠時時拂拭,就不會積垢太多,最后完全蒙蔽乃至喪失了清潔的本心。
在一條河面前,我終于明白什么是自由,什么是不自由。每一條河都一去不復(fù)返,無法駐足,不能回溯。每一個人生都是單行道,可以戛然而止,但無法從頭來過。那些人生的起起伏伏也因此變得獨一無二,無所謂歡喜,無所謂悲傷,不必搜腸刮肚地尋找更加準(zhǔn)確細致的語言來命名或描摹它們,那只會糾纏不止,庸人自擾。就那么模糊地由著它們,自生,自滅。這就很好。
靜靜地觀看著這條河。我切切地奔赴到它的面前,是為了胸中涌動的千絲萬縷。但是,當(dāng)我看著它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心事了!真的,一片空白。就在這一瞬間,這條河用了某種神秘的力量,讓我無從說,無從想。
一切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