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穎

(湖南理工學院 大學英語教學部，湖南 岳陽 414006)

方位詞DOWN語義拓展的認知研究

胡小穎

(湖南理工學院 大學英語教學部，湖南 岳陽 414006)

認知語義學認為空間方位的認知是人類認知的出發(fā)點，在此基礎上形成的人類基本的意象圖式是一種先于概念和語言的抽象結構。論文分析方位詞 DOWN的意象圖式及其在語義拓展過程中的作用，認為通過意象圖式的隱喻映射，DOWN的各義項從空間域向其它抽象域拓展和延伸，形成語義網(wǎng)絡。

DOWN；意象圖式；空間隱喻映射；語義拓展

一 引 言

英語中方位詞的義項靈活多變、紛繁復雜，是認知經濟性原則和語言經濟性原則的客觀要求。認知語言學的眾多研究都涉及方位表達并探討了一些方位詞的原始空間意義和空間隱喻意義。本文從認知語言學角度研究DOWN語義 的拓展，解讀其語義網(wǎng)絡構建的認知理據(jù)。對DOWN的同形異義的語義如（鳥的）絨羽、（人臉或身體上的）汗毛絨毛、丘陵等，在此不進行討論分析。

二 認知語義研究的相關理論

認知語言學認為多義詞的各個義項之間并不是任意的，而是相互聯(lián)系、有理據(jù)的，是通過一些特定的語義引申機制，特別是通過意象圖式及其空間隱喻映射從原型、核心義項拓展和延伸并構成語義網(wǎng)絡。

（一）意象圖式

“人類的活動是處于時空之中的運動，人們對空間方位的認知是對客觀世界認知的基礎，而對于時間和其它事物的認知是建立在對空間認知的基礎之上的，即人們首先對空間進行認知，然后逐漸過渡到對于時間和其它抽象概念的認知?！盵1]“空間方位的認知是人類原始思維的出發(fā)點，是其他概念或事物認知的基礎，是人類生存的第一要素。”[2]

認知語義學認為在人類空間方位認知的基礎上形成了人類基本的意象圖式?！耙庀髨D式就是人們把經驗和信息加工組織成某種常規(guī)性的認知結構?！盵3]具體來講，“意象圖式是指那些在人們的日常身體經驗中反復出現(xiàn)的、相對簡單的結構以及各種空間方位關系，前者如容器圖式、路徑圖式、連接圖式、力量圖式、平衡圖式等，后者如上―下圖式、前―后圖式、部分―整體圖式、中心―邊緣圖式等”[4]?？梢娺@些意象圖式建立在空間概念結構上，是最基本的認知結構，代表的是抽象的認知結構而非具體的圖像，大多基于身體經驗并且結構簡單，雖然數(shù)量有限，卻是人類思維和推理的基礎。

Langacker提出“射體”(trajector／TR)、“界標”(1andmark／LM)和“路徑(path)”三個概念用于構建意象圖式。射體是任何關系結構中最顯著的部分或實體，具有動態(tài)性；界標是關系結構中作為空間方位參照物的其它部分或實體；路徑是射體的運動軌跡或路線。

（二）空間隱喻映射

認知語言學認為，隱喻是人類思維的方式，是人類認知、思維、言語和行為的基礎，是人們賴以生存的基本方式。作為一種基本的認知手段，“隱喻是從一個概念域(始源域)到另一個概念域(目標域)的結構映射”[5]。實質上隱喻是通過一類事物來理解和體驗另一類事物，始源域通常是人們較為熟悉的、具體的概念，而目標域往往是人們不太熟悉的、抽象、難以理解的概念。隱喻是以始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相似性為基礎，表達兩個不同事物之間或兩個概念之間存在的相似關系，涉及的是兩個認知域之間的映射關系。

萊考夫在《人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一書中將隱喻大致分為三類：空間隱喻、實體隱喻和結構隱喻?！叭祟愓J識是基于對自身和空間的理解之上沿著由近到遠、由具體到抽象、由身體和空間到其他語義域的道路逐步發(fā)展起來的?！盵6]空間隱喻是以空間為始源域，映射到非空間概念的抽象的目標域上。于是，其它本無空間內容的概念也被賦予了一種空間結構，一個詞的意義具有了用于各種其它不同認知域的多樣而又有聯(lián)系的義項。

三 方位詞DOWN語義拓展的認知分析

（一）方位詞DOWN的意象圖式

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是體驗哲學，人們關于“上―下”的意象圖式概念源自自身體驗和與大自然的相互作用，是較早產生的、最基本的、可以直接理解的概念?！懊總€意象圖式都包含一個基本邏輯?！盵3]DOWN表示空間方位意義，核心義、基本義是空間域中一個實體與另一個實體的空間、方位關系。利用Langacker提出“射體”、“界標”和“路徑”三個概念，DOWN的意象圖式可依據(jù)射體和界標建構的空間關系分為動態(tài)、靜態(tài)兩種類型。

圖1 . DOWN的靜態(tài)意象

圖2 . DOWN的動態(tài)意象圖

DOWN的靜態(tài)意象圖式描述的是射體沿縱坐標相對界標的位置，射體的位置保持不變，即路徑為零。如Oxford is farther down the river. 牛津在這條河的下游。射體Oxford靜態(tài)地處于界標是river之下，此時DOWN意思為at a lower part of （在……之較低處）。

DOWN的動態(tài)意象圖式勾勒的是射體沿縱坐標相對界標的運動，意為from a high(er) level to a low(er) level（自高處向下），如The boy ran down a hill. 小男孩從山上跑下；Her hair was hanging down her back.她的頭發(fā)垂下來披在背上。The sun went down.太陽下山了。If you can’t jump down,climb down (the tree). 如果你不能跳下來，就爬下來。這幾個例句中，射體分別是the boy, her hair, the sun, you，界標分別是hill, her back, the mountain, the tree。當表動態(tài)的動詞和DOWN結合時，DOWN “自高處向下”的空間意義決定了射體的運動軌跡，射體主動經歷了一個動態(tài)的、從開始處于界標之上或接近界標到最終處于界標之下的過程，路徑不為零。

（二）方位詞DOWN的空間隱喻映射

“人們可以通過意象圖式從一個認知域向另一個認知域進行隱射，從而建立起不同概念域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就是隱喻認知?！盵7]空間方位是我們最初感知到的，是其他抽象概念產生的源泉，它應用在如情感、情緒、身體狀況、數(shù)量、權力、地位等抽象概念的建構和組織上，由此產生空間隱喻。認知語言學認為，支持一詞多義關系的原則即意象圖式的隱喻映射，許多的隱喻模式都是以空間域作為始源域，DOWN就是典型例子。根據(jù)《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辭典》（2007: 634）除了“在低處”和“自高處向下”兩個基本義項外，還主要有其他37種不同的用法，可做副詞、介詞、形容詞、名詞和動詞。如果不從意象圖式的角度去看DOWN的用法，會感覺無從下手記憶各義項，也很難理解DOWN各種不同用法之間是如何相互聯(lián)系的。DOWN最初是以純空間概念出現(xiàn)，從靜態(tài)意象圖式和動態(tài)意象圖式出發(fā)，逐漸拓展到非空間概念，給予非空間概念一個空間縱坐標，一個射體，一個界標和一條路徑，以空間隱喻為機制拓展出諸多義項。

1. 從空間域拓展到時間域。當DOWN涉及的空間關系被投射到時間域中，DOWN形成表示時間的空間隱喻意義。如The customs we associate today with Christmas have changed down the ages. The books introduces the history of Europe down to 1914. 基于DOWN的空間意義，時間被隱喻化成空間。例句中the customs作為引申的射體，與界標the ages具有引申的非空間關系，表示(of time)from a farther to a nearer period （指時間）自較遠至較近的時期；from a earlier time to a later time 自較早時間至較晚時間。由此可見，DOWN與表時間的名詞結合，形成表示時間范疇的空間隱喻意義，表現(xiàn)射體與界標引申的時間關系，時間較晚為下。時間和空間關系密切，正如Samuel Alexander所說：“空間在本質上是實踐性的，而時間則是空間性的?！盵8]

2. 從空間域拓展到狀態(tài)域?！胺轿恢髁x認為獲得某種性質或進入某種狀態(tài)可以用從一個處所到達另一個處所這樣的觀點來解釋?！盵9]DOWN的靜態(tài)意象圖式結構被投射到狀態(tài)這一范疇時，形成了DOWN表狀態(tài)的諸多空間隱喻意義。狀態(tài)域可被分為四個分域：人的心理狀態(tài)、人的情感狀態(tài)、人或物的物理狀態(tài)、事件狀態(tài)。由此，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down表示這四種狀態(tài)的用法。She is feeling down today. (她今天感到很沮喪)。He is down (= ill in bed) with flu.他因患流行性感冒而臥在床上。He has a down on his neighbour.他對鄰居不懷善意（仇視某人）。The system went down yesterday.系統(tǒng)昨天癱瘓了。the ups and downs of life,人生的浮沉/起起落落；Don’t hit a man when he’s down.（喻）不要落井下石；不要打落水狗。down on one’s luck，倒霉的；come down in the world社會地位降低、潦倒、落魄。

在空間隱喻形成過程中，DOWN涉及的界標對射體的關系由空間域轉移到各種狀態(tài)域，抽象的關系被視為具體的空間，人或物作為引申的射體處于引申的界標即狀態(tài)的下方或向下運動，空間隱喻意義由此產生?？臻g意義上的DOWN（向下）和心理感覺上的DOWN（情緒低落、憂愁、沮喪）及社會地位或等級較次要之間具有了相似性。總之，狀態(tài)較不理想為下。狀態(tài)就是空間位置，狀態(tài)的改變就是位置的改變，較不理想的狀態(tài)被認為處于下方。

3. 空間域拓展到數(shù)量域。生活體驗告訴人們，當把更多的東西從一堆東西上拿下來時，這堆東西的高度就會隨著下降，因此可以很自然地總結出高度與數(shù)量之間的對應關系，即數(shù)量較少為下。The temperature has gone down. 溫度已降低。The price of fruit is down. 水果的價格跌了。Keep the noise down. 調低音量。DOWN的意象圖式結構被投射到數(shù)量域上，數(shù)量域因此被賦予了一個空間縱坐標，射體溫度、價格、音量等沿縱坐標經歷了向下的運動軌跡。

4. 從空間域拓展到趨勢域。DOWN表趨勢的空間隱喻意義的形成來源于其動態(tài)意象圖式，人們對于運動方向的經驗基礎是DOWN這一空間隱喻意義形成的基礎。事物的狀態(tài)被賦予了一個空間位置，狀態(tài)的改變就是位置的改變，朝著較不理想的狀態(tài)變化就有向下運動的趨勢。如：The heels of my shoes have worn down. 我的鞋后跟磨壞了。The wind died down. 風勢漸漸弱了。The sea is down/ has calmed down.海浪已平靜了。The fire is burning down. 火勢減弱了。One of the back tyres is down. (is flat of getting flat) 有一個后胎跑氣了。The clock has run down. (needs to be wound up) 鐘停了。I must slim down a bit. 我必須瘦下來一點。Thin down an oil-based paint with spirits. 用酒精稀釋油基顏料。

這些例子中，射體為鞋跟、風、海浪、火勢、鐘、體重等，界標不再是具體的東西，而是事物的理想、完好或高漲的狀態(tài)，射體經歷了一個動態(tài)的、從開始處于界標之上或接近界標到最終處于界標之下、離界標越來越遠的過程。DOWN與動詞連用，表示程度、活動性的減少，形成隱喻意義，可根據(jù)不同射體目標理解長由大到小、由濃變淡、由稠變稀、由復雜到簡單。

5. 從空間域拓展到范圍域。當DOWN表示的空間概念被投射到范圍位置域中，就形成了表示位置范圍的空間隱喻意義。We went down to Brighton (eg from London) for the weekend. 我們去布來頓（例如從倫敦）度周末。The Bill was sent down (from the House of Lords) to the House of Commons. 改項議案（自上議院）送往下議院。from ocean liners down to rowing-boats從班輪到劃艇。在這些例子中，Brighton, London, the House of Lords, the House of Commons,ocean liners, rowing-boats都屬于相同范圍內的同性質的事物，但依據(jù)人們的實踐和經驗把重要地點（如首都、重點大學如 Oxford、內陸）或一系列中重要的、大的東西等作為界標或置于界標之上，次要地點（如小城市、非重點大學、海岸）或一系列中不重要的、小的東西放到界標之下。

6. 從空間域拓展到動作域。DOWN拓展到動作域是以其動態(tài)意象圖式為基礎的。Knock/ bring/ put down the player打倒，擊倒； to down a player with a tackle 以擒抱動作絆倒一球員； to down a glass of beer 喝干一杯啤酒；to down tools（指工人）罷工；write/get/ take down the message將消息記下或寫下；Down, boy!孩子，趴下！

DOWN與動詞連用或本身用作動詞表示姿態(tài)的變動，DOWN “自高處向下”的空間意義決定了射體的運動軌跡，只是這里的射體the player, beer, tools, the message被動地經歷了一個動態(tài)的向下的過程，路徑不為零。

7. 從空間域拓展到其它域。依據(jù)人們的物理經驗和文化經驗，DOWN涉及的空間關系也可以被投射到其它范疇，形成多種空間隱喻意義。如I was walking down the street.我沿著街道走（不一定指較低處，與表示動作的動詞連用表方式或路徑）。You must pay $10 down.你必須付十美元現(xiàn)金。Down payment （分期付款的）首付款。He is a down-to-earth sort of fellow. 他是個現(xiàn)實的人。a seriously down, hip-hop homie，一個十分時髦的嘻哈族；Are you going to the movie?Yeh, I’m down.“去看電影嗎？”“好，一起去?！?/p>

四 結 語

從以上對DOWN的語義拓展分析可以看出，DOWN表示空間位置或空間位置的變化時最基本的用法,是DOWN的原型范疇。Lakoff & Johnson (1989)指出：“人們對空間概念的認知無需任何隱喻”[5]，其它義項通過意象圖式和空間隱喻映射建立聯(lián)系，意象圖式為隱喻隱射提供了依據(jù)和路徑，從空間域向各種目標域的拓展和延伸是通過意象圖式的隱喻隱射?？梢哉f意象圖式激發(fā)了多義詞DOWN從典型意義到非典型意義的輻射、具體意義到抽象意義的映射、從單一意義到多樣意義的轉移，形成以物理空間為核心向外拓展的意義輻射。在此過程中，“上―下”意象圖式都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空間意象及其內在的邏輯都被保留下來了。由此可以看出，介詞DOWN的各種用法并不是完全任意的，而是一個有機聯(lián)系的系統(tǒng)，都可以通過“上―下”意象圖式得到合理的解釋意象圖式和隱喻結合起來可以較好地構建詞匯語義網(wǎng)絡、理解和掌握詞義的內部機制，幫助學習者減輕詞匯記憶的負擔，促進詞匯深度知識發(fā)展并有助于長時記憶，還能夠進一步培養(yǎng)學習者的認知能力，促進思維能力，特別是抽象思維能力的發(fā)展，這是傳統(tǒng)的詞匯教學無法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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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30

A

1673-2219（2011）07-0165-04

2011－03－05

2010年湖南省教研教改項目；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09C480）。

胡小穎（1973－），女，湖南岳陽人，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應用語言學及英語教學。

（責任編校：劉志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