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笛
斯坦利·布賓,英國作家,作品以諷刺見長?!稌f話的貓》諷刺了人性中虛偽的一面,它告訴人們:虛偽是許多人的共性,盡管無人愿意承認。
這故事發(fā)生在英國。一天下午,大雨剛過,天氣陰涼,布萊姆麗女士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宴,招待幾個熟悉的朋友。開飯前,客人們圍坐在茶幾周圍,聽著阿賓博士侃侃而談,這些人臉上都顯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因為阿賓博士說,他發(fā)現(xiàn)了一種能讓動物學會說話的方法,而他家的貓——托貝,就是他的第一個得意門生!
阿賓得意地說:“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這個問題,我發(fā)現(xiàn)托貝是一個可塑之才,一只高智商的貓,于是,一周前我開始用它做起了試驗?!?/p>
布萊姆麗女士提出把這只貓帶過來,讓大家領(lǐng)教一下它的口才,阿賓博士說,他已經(jīng)把貓帶來了,正在隔壁睡覺。布萊姆麗女士的丈夫威爾是一個急性子,還沒等阿賓博士同意,便迫不及待地找貓去了。
不一會兒,威爾回來了,樣子很激動,一進門就說開了:“一點也不假,我到了隔壁,看見托貝在睡覺,就把它叫醒了,說一起去喝杯茶吧,大伙兒都等著呢。它抬起頭,瞇縫著眼,說——‘我準備一下就來。天哪,我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家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聲驚嘆,然后就談開了,只有阿賓博士一言不發(fā),不過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
這時,托貝——那只貓走了進來,平靜地來到茶幾旁邊。大家立即安靜下來,不知道怎么去對一只貓講話,最后還是布萊姆麗女士首先開了口:“托貝,來點牛奶?”她說話時聲音尖尖的,有一種與貓平等對話的感覺,好像自己也成了一只貓似的。
托貝答道“可以”,布萊姆麗女士非常激動,她端著牛奶走過去,不料手一擺,牛奶濺到了地毯上,她忙說:“哦,對不起?!?/p>
“不礙事,畢竟——這不是我的地毯?!蓖胸惾魺o其事地回答。它這么一說,在座的人全驚呆了,接著便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一位先生彬彬有禮地問那只貓:“托貝,你感到學英語難嗎?”托貝瞪了他一眼,沒有開口,顯然對這問題毫無興趣。
接著,一位小姐問道:“對人類的智慧你有什么看法?”
“這個問題讓我感到很不舒服?!蓖胸愓f,“比方說吧,布萊姆麗女士打算邀請你來這里時,她丈夫很不樂意,他說你是他認識的最蠢的女人。而布萊姆麗女士說,這正是她邀請你的原因,因為她想讓你買下她的舊車。她說你非常蠢,會這樣做的?!?/p>
“別信它的話!”布萊姆麗叫道,“這不是真的!”
那位小姐早就氣得臉色發(fā)紫了:“如果不是真的,你今天上午為什么說你的那部車最適合我不過了?”
兩個女人吵得不可開交,與此同時,每個人都擔心起來,他們不安地想到,這只該死的貓,每家每戶都去過,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它愿意,它就可以竄進臥室。它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現(xiàn)在無人有隱私可言了!
這時,另一個女士站了起來,她顯然為今天來這里而后悔了:“哦,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呢?”
“你十分清楚你為什么要來,”托貝馬上接上她的話茬說,“你是沖著美味來的,我聽到了你在花園里和花匠的談話,你說,布萊姆麗女士是一個非常討厭的人,但她家的廚子卻是一流的?!?/p>
布萊姆麗剛剛和那位小姐吵完,現(xiàn)在馬上又和那位女士開始第二輪唇槍舌劍,而那位女士不得不承認,雖然這貓可惱、可氣、可恨,但它說的卻是實情。
屋內(nèi)除阿賓博士外,所有人全都緊張起來,沒人能夠預(yù)料托貝這只該死的貓會說出什么樣的話來。就在這時,托貝望著門外,看到一只大黃貓在花園里蹓跶,它隨即竄出門外,一溜煙地不見了。
這貓一走,大家才松了一口氣,隨即談開了,阿賓博士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眾矢之的,每個人都對他義憤填膺地說:你必須想法制止那只貓,如果別的貓都跟它學會了說人話,那我們將永無寧日了!
“是的。”布萊姆麗女士有些傷感地說,“就在今天下午之前,我還十分喜歡托貝——但是,現(xiàn)在,它必須盡快死掉!在貓食里下毒,或者把它勒死,只要它死,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阿賓博士叫道:“但是,我多年的研究怎么辦?”
“你可以去教農(nóng)場的奶牛,”有人冷冷地說,“也可以去教動物園里的大象。據(jù)說,大象非常聰明,而且,大象不會藏在椅子背后、床鋪下面,去偷聽人的談話。”
阿賓博士無話可說了。
那天的晚宴很不愉快,有的只吃不吱聲,有的則拒絕吃任何東西,大家都在等著托貝——盤下了毒的魚已經(jīng)替它準備好了,但托貝遲遲不歸。大家不說,不笑,氣氛尷尬。
不知等了多久,園丁匆匆走來,手上捧著沾滿血漬的托貝的尸體,布萊姆麗立刻叫了起來:“看它的爪子,它打架了!謝天謝地,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它被那只黃貓打死了。”托貝的爪子上沾了不少另一只貓身上的黃毛。
晚宴過后,客人們陸續(xù)離去,布萊姆麗女士才開始感覺好了些。
就這樣,托貝永遠成了阿賓博士唯一的一個得意門生。托貝死去幾周以后,在德國的一個公園里,一頭大象踩死了一名英國游客。公園的管理員說,這頭大象一直都很溫馴,但自從這位游客三番五次用德語和它交談以來,大象就變得脾氣暴躁,最終不可控制。報上登出的死者的名字,是阿賓博士。
“難怪阿賓會被大象踩死,”布萊姆麗女士說,“他不該教它拗口難學的德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