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坤
得民心者不失風(fēng),為盜者如此:得民心者得天下,為政者亦是如此。這樣的道理,古往今來,都沉淀在了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里……
1金盆祝壽宴
清朝乾隆六十年的端午節(jié),這天,皇城北京最負(fù)盛名的天然居酒樓,大堂里人頭攢動,歡聲笑語,幾十桌筵席桌桌爆滿。令人詫異的是,從衣著打扮來看,這些食客并非達(dá)官貴人、皇商闊佬,卻幾乎盡是平頭百姓,三教九流人士;而更令人驚詫的是,請客的主人竟是“天下賊王”霍三爺。
在江湖“綹子行”,也就是竊賊行當(dāng)中,提起霍三爺,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羧隣斂v橫京師及順天府幾十年,專偷豪門貴宦錢財,而且得手之后,還在墻壁上蓋上“天下賊王”四個朱紅印戳,因此人稱“天下賊王”。官府豪門對霍三爺恨之入骨,派人抓捕追殺,卻連個人影兒也沒見到。
一個月前,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霍三爺忽然在江湖上現(xiàn)身,并遍撒“英雄帖”,邀請京師及順天府的“綹子”同道,于端午節(jié)到天然居止上宴,一來是慶賀自己七十五歲大壽,其二是當(dāng)眾宣布他從此退出江湖,因此名曰“金盆壽宴”!
酒菜上齊之后,酒樓掌柜來到大堂,拱手發(fā)話,說霍三爺在樓上牡丹廳雅間設(shè)有專席,如果有自出道以來,從不曾“失風(fēng)”的同道,請“更上一層樓”,陪霍三爺喝上一杯!
這下偌大廳堂安靜了下來。常言道: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不失風(fēng)的綹子可謂鳳毛麟角!大堂里不少綹子慚愧地低下了頭。就在這時,有四個漢子應(yīng)聲而起,跟在酒樓掌柜身后上了樓梯,大伙兒抬頭望去,只見這四人中,一個是土眉土眼的老農(nóng),一個是腰別量衣尺的裁縫,一個是不時抹臉捋須的戲子,走在最后的則是一個身著長衫、手搖折扇的白面書生。
乍一看,這四個人沒有一個像竊賊,但誰也想不到,他們不但是竊賊,而且是從未失過風(fēng)的盜竊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四個人來到牡丹廳,只見一張堆滿山珍海味、琥珀玉液的大圓桌前,端坐著一位白眉長須的老人,他身板挺直、雙目炯炯,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王者風(fēng)范。不用說,他就是“天下賊王”霍三爺。令人吃驚的是,霍三爺竟然身穿赭黃色團(tuán)花龍袍,這種龍袍只有親王爺才能穿,普通人穿了便是殺頭之罪呀!這個霍三爺真是賊膽包天!
老農(nóng)、裁縫和戲子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三叩六拜,向霍三爺行江湖晚輩之禮,然后各自報了名號:快鋤張、一把剪、百變神丑?;羧隣敽呛切χ鴮⑷艘灰环銎鸬溃骸肮徊怀鏊?,能陪霍某喝杯壽酒的,也只有你們?nèi)肆?”三人便挨著霍三爺依次落座。那書生只向霍三爺拱了一下手,沉聲道:“堂兄好,本……本人這廂有禮了!”說罷,扇子一攏,便在霍三爺對面坐了下來。原來他是霍三爺?shù)淖约易迦?,是來為霍三爺過壽做陪客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宴氣氛一時有些沉悶,霍三爺捋捋長須遭:“多謝諸位為霍某祝壽,只是酒宴不可不熱鬧?!闭f著,他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比鼻煙壺大不了多少的細(xì)頸白玉酒壺來,酒壺的一側(cè)浮凸著“三杯美”三個大字,另一側(cè)只有一個鮮紅的“御”字,原來竟然是宮中的御酒!
霍三爺指著御酒對快鋤張等三人說:“如此佳釀,霍某豈敢獨享?愿與諸位分飲。若是猜拳行令、罰酒為樂,未免俗不可耐;若是聯(lián)詩斗句、勝者為飲,又怕咱們文才淺薄,大煞風(fēng)景。這樣吧,真人而前不說假話,各位都是咱們綹子行的高手,想請各位說一說自己出道以來最有趣的故事,尤其要說說自己從不失風(fēng)的原因,以助酒興。如何?”三人聽了,連聲道好。
霍三爺又望著對面的堂弟,話中有話地說:“十五弟,你是局外人,只管聽故事、品故事。若是你認(rèn)為誰的故事講得好,就給他斟上一杯御酒,如何?”書生也點了點頭。
2農(nóng)夫快鋤張
緊挨著霍三爺?shù)目熹z張首先說道:“我是個肚子里擱不得事的急性子,我先說說我的故事,也算是拋磚引玉吧?!彪S即他筷子一放,說了起來:
快鋤張家在京郊鄉(xiāng)下,因為他鋤地極快,所以人稱“快鋤張”。平常年景,他一家人苦死累活侍弄幾畝薄田,好歹還能落個肚兒圓;可最怕遇到旱澇災(zāi)害,那就要拄棍子外出討飯了。
三十年前的年關(guān),天降大雪,快鋤張妻兒老小饑寒交迫,連出門討飯都沒地方去。快鋤張一咬牙,拿起鋤頭,來到村前山路口的大樹后,做起了搶劫過路行人的強(qiáng)盜。沒一會兒,他看到一個背個布口袋的漢子走來。他見那漢子的布口袋鼓鼓的,又仗著自己有鋤頭,便從大樹后跳出來。畢竟他是第一次做強(qiáng)盜,硬著頭皮“嗨”一聲,自己不由兩腿直打顫顫。那漢子猛地聽了這聲咋呼,嚇了一跳,待他回過神來,只瞟了快鋤張一眼,又腳步停也沒停地直往前走??熹z張拿著鋤頭往前追,可不知咋的,盡管他拼命狂追,那漢子卻不慌不忙地走著,兩人就差那么一鋤桿的距離,就是趕不上那漢子。不一會兒,快鋤張便累得氣喘吁吁,就在他自認(rèn)晦氣停住腳步時,不曾想從那漢子的布口袋里竟掉下一塊東西,他慌忙跑過去撿起一看,竟是一錠細(xì)絲紋銀。快鋤張大喜,心說:這下好了,一家人過年的吃喝穿戴費用可全都有著落了!
快鋤張覺得,頭一回做強(qiáng)盜就輕而易舉地得了一錠雪花銀,這比種莊稼強(qiáng)多了!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他忍不住又來到了三岔口??蛇@回運氣沒有昨天好,他在風(fēng)口里凍了半天,愣是不見一個人影兒。直到天快黑了,才看見一個白胡子老頭,弓著腰,背著一個布口袋,搖搖晃晃過來。
快鋤張一步從大樹后跳到路上,把鋤頭掄得高高的,大喝一聲:“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他原以為那老頭聽見這一嗓子,一定嚇癱求饒,誰知老頭卻冷哼一聲:“還真有種了,你就來搶吧!”快鋤張被激火了,鋤頭一橫,就向老頭腰間掃去。老頭稍稍一閃身,鋤頭掃了個空,快鋤張反被閃了個狗吃屎??熹z張?zhí)ь^一看,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只見那老頭腰也不彎了,白胡子也不見了,原來還是昨天那漢子!
快鋤張知道遇到了高人,趕忙跪下,邊叩頭求饒,邊把家中窘境一五一十說了。漢子把他拽起來,拍拍肩上的口袋說:“實不相瞞,你是個強(qiáng)盜,我是個翻高墻的綹子賊,咱是一家子啊!我看吶,做強(qiáng)盜風(fēng)險大,遠(yuǎn)不如做竊賊輕松。愿不愿意跟著我干?”
快鋤張一聽,連連點頭說:“愿意,愿意?!?/p>
漢子說:“離此二十里柳家堡的大戶柳員外今天娶媳婦,那媳婦的娘家也是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大戶,箱箱籠籠的陪嫁極多,其中有個存放一年四季衣物的大方柜,聽說用了工匠一千個工才做成,因此叫做‘千日柜?,F(xiàn)在我們趕過去,來個渾水摸魚,偷他千日柜里的衣物,順便我也教你兩招?!?/p>
于是,快鋤張跟著漢子翻山越嶺,奔到柳家堡時正是掌燈時分。漢子一提氣,身子就輕飄飄地飄到了柳大戶的高墻上,而快鋤張手腳并用,連爬幾次也沒爬上墻。漢子見了一
笑,又躍下墻,拿過快鋤張手中的鋤頭,教了他一個跳墻法:讓他退后十幾步,向前猛跑,在離高墻只有兩三尺時,撐起鋤桿,借助鋤桿之力,聳身一躍,登墻而上??熹z張咬緊牙關(guān),如法一試,‘唿地一下子還真的讓他躍上了高墻。
翻過高墻后,快鋤張放好鋤,亦步亦趨地跟在漢子身后,隱在墻角黑影里,只見柳家大院高朋滿座,酒席擺了一桌又一桌。突然,漢子一扯他的手,將他從黑影里拽了出來!嚇得快鋤張差點兒叫出聲來,而漢子卻鎮(zhèn)靜自若,扯著他來到酒桌前,找了個空座坐下來,掂起筷子又吃又喝。驚奇的是柳家奴仆們對他倆客氣得很,還不時給他倆篩酒添菜,原來是把他倆當(dāng)作賀喜的賓朋了!等到酒足飯飽,賓朋們陸續(xù)告辭時,漢子一扯快鋤張,又隱到了黑影之中。待柳家仆人收拾好杯盞碗筷,已是半夜三更,他們打著呵欠回房熄燈歇息去了,此刻只有廚房還亮著燈。漢子扯了快鋤張來到廚房窗下,見幾個廚娘還在洗盤子,邊洗邊扯新娘子的事,扯著扯著便扯到了嫁妝上,說那些嫁妝全在東廂拐角房里堆著,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聽到這里,漢子便扯著快鋤張來到了東廂拐角房,悄悄撥開門閂,撬開那口碩大的立柜,附在快鋤張耳邊道:“這就是千日柜,你鉆進(jìn)去拿衣物,我在外面接應(yīng)?!?/p>
快鋤張?zhí)缴磴@進(jìn)柜里,黑暗中一掏摸,啊,達(dá)柜里共四層格屜,依次放著春復(fù)秋冬四季衣物,全是綾羅綢緞、錦裘貂袍,哪一件都能值幾十兩銀子!他喜壞了,便一件一件地往外遞。
正遞得歡時,漢子在柜外悄聲道:“夠用了吧?”快鋤張頭都沒抬道:“我第二個格屜還沒拿多少呢,下層一定還何更好的衣物……”不料漢子聽了,冷笑一聲:“你也太貪心了!干這一行最忌的是貪心,貪心早晚要失風(fēng)。與其讓你晚失風(fēng),不如讓你早失風(fēng)!”沒等快鋤張反應(yīng)過來,只聽‘叭的一聲,柜門被漢子從外面鎖上了!
快鋤張大驚,他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好,心說:第二天柳家人開柜子,我豈不束手就擒?
快鋤張蛻到這里,那個百變神丑驚乍乍地叫起來:“張兄,際這……這不是失風(fēng)了嗎?”
快鋤張瞟了霍三爺一眼,笑道:“我若失了風(fēng),今天又豈能有資格喝霍三爺?shù)挠?那天夜里,我膽戰(zhàn)心驚地在千日柜里蜷伏著,直到天快亮?xí)r才聽到一個老仆起身撒尿。我急中生智,死命用手指甲摳柜底,摳得手指磨出了血,終于引起了那個老仆的注意,他驚叫一聲:‘千日柜里有老鼠!另一個老仆趕過來,兩人合力打開了千日柜。我趁機(jī)‘噌地一頭撞倒兩人,飛出房門,一口氣跑到昨夜翻墻進(jìn)來的地方。所幸我的鋤還在,我撐起鋤桿躍墻而逃……”百變神丑長出了一口氣道:“好個脫身的主意!”
快鋤張繼續(xù)說道:“我雖然被漢子算計了,但逃回來糾一琢磨,覺得漢子說的不可貪心的話,很是在理!況且人家沒拿走我的鋤,分叫是給我留著后路呢。從此以后,我依舊干我的莊稼活,遇到年成差時,我便惦著鋤桿出來做賊。不過我牢記漢子的話,哪怕對方的財物再多,我都不多拿,只要夠維持一家老小的溫飽就行。嘿,也別說,達(dá)么多年我還真沒失過風(fēng)!也就是說,我不失風(fēng)的原因就是不貪心?!鳖D了頓,快鋤張望著霍三爺,最后道,“那漢子其實是我的恩人。今天……”
霍三爺打斷了他的話,說;“既然你的故事已經(jīng)講完了,又何必畫蛇添足?”隨即又對書生說,“十五弟,快鋤張的故事,如何?”
書生何等聰慧,心中已經(jīng)明白快鋤張言猶未盡的話。他微笑道:“好!”接著,便為快鋤張斟了滿滿一杯御酒??熹z張道過謝,接過杯,一口干了。
3裁縫一把剪
坐在快鋤張腰間的一把剪,吸溜了一下鼻子,說:“好香的美酒!只是不知我有沒有張兄的口福?!苯又?,他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一把剪是通州人,三歲喪父,與靠著給人家洗衣漿裳、縫縫補補的娘相依為命。誰知到他十歲那年,娘雙眼瞎了,癱在床上動彈不了。沒辦法,一把剪只好跑到通州街上撿破爛、乞討謀生,養(yǎng)活自己和老娘。十歲的孩子懂得什么?不久就自然而然地入了綹子行,干起了偷竊活兒。
說來也奇怪,一把剪自從上街偷盜后,竟然從沒失過手,想偷什么就能偷到什么。漸漸地,圈子里的同行們都稱他為“小神偷”,其實,一把剪心里清楚,自己并沒有什么神技絕招,只不過是街坊鄰里憐憫他家孤兒寡母,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罷了。
一晃七八年過去了,一把剪已經(jīng)長成能自食其力的小伙子了。他想再偷下去就要遭到街坊的指責(zé),甚至捉去見官了。于是,他便琢磨著學(xué)個一技之長安身立命。不料,就在這時候,他卻被通州城的首富劉九爺抓進(jìn)了劉家大宅院。起初一把剪蒙了,心說:我從沒偷過劉家的一草一木啊,他們抓我干啥?
說到這個劉九爺,可真大有來頭,他的兒子就是和珅和中堂的大管家劉全!
一把剪被抓進(jìn)劉家,大院門一關(guān),劉九爺立馬命人給他松了綁,將他拉進(jìn)大廳,一臉神秘地說要請他這個“小神偷”為自己偷一回東西!
一把剪一聽,感到哭笑不得,可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劉九爺請他偷的東西竟是他老人家昨天新娶的九姨太穿在身上的貼身內(nèi)衣!劉九爺說,如果一把剪夜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內(nèi)衣偷到手,就賞他白銀百兩!如果敢不答應(yīng),就將他捆了送到縣衙,治他個盜竊罪。
一把剪一聽頓時慌了,他想自己一旦蹲了大牢,瞎眼老娘就得餓死。無奈之下,他只好答應(yīng)下來,但他要求得給他一天的“踩點”時間。劉九爺捋著山羊胡子同意了,而且還親自領(lǐng)著一把剪在大院里轉(zhuǎn)了一圈,把九姨太住的房間位置指給他看。
一把剪越想越覺得這事情煞是古怪!一出了劉家大院,他便找到綹子同行打聽,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姓劉的老東西年近古稀,卻色心未泯。兩個月前他路過一家絨線鋪,見到這家鋪子里有個姑娘,年約十八九歲,姿容俊俏,身材苗條。老包鬼頓時邁不動步子,捋著山羊胡子,盯著姑娘上上下下直打量。姑娘被他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氣得立即上了門板關(guān)了鋪。劉九爺自感丟了面子,惱羞成怒,回到家中,立即托人用重金向絨線鋪店主下聘禮,要娶姑娘做他的九姨太。絨線鋪店主是個貪財之人,當(dāng)即收下了彩禮,不幾日便將如花似玉的女兒硬塞進(jìn)了花轎。入了洞房,劉九爺挑落新娘子的紅蓋頭,盯著姑娘細(xì)看了之后,“嘿嘿”奸笑道:“你當(dāng)初不是不讓我看嗎?如今我把你買到家,愛怎么看就怎么看!”接著他臉一寒,喝道:“脫,把衣服全脫下來!老爺我不僅要看你穿紅著綠的俏模樣,還……還要看看你的玉體!”他見新娘子淚流滿面,抓緊衣服一動不動,頓時獸性大發(fā)撲上來,伸出雞爪子似的雙手又撕又扯。新娘子左遮右擋,拼死反抗。老色鬼到底上了年紀(jì),累得氣喘吁吁,才將新娘子的大紅喜服撕爛,但就是脫不下新娘子的貼身內(nèi)衣。新娘子見劉九
爺仍在撕扯強(qiáng)逼,急得“嗖”地從懷里掏出一把亮閃閃的剪刀,對準(zhǔn)了喉嚨。劉九爺只得氣咻咻地道:“你等著,老爺我手里有的是銀子,定……定要把你的貼身內(nèi)衣脫下來……”
一把剪弄明白是這么回事,頓時氣炸了肺,心說:我可不能貪圖銀子助紂為虐!但若不把新娘子的貼身內(nèi)衣偷到手,歹毒的劉九爺會放過我嗎?這可怎么辦呢?
說到此處,一把剪賣了個關(guān)子不說了。聽故事的幾個人早就停了筷子,替他捏一把汗,只有霍三爺細(xì)瞇了眼睛,氣定神閑地輕輕搖著扇子。
一把剪繼續(xù)說道:“我思謀再三,決定去。第二天夜里,經(jīng)一番充分準(zhǔn)備之后,我翻進(jìn)劉家大院,徑直來到新娘子住的房間屋頂上,悄悄揭開氣窗,趁著月光往下一看,只見新娘子和衣躺在雕花牙床上,猶自抓著衣結(jié)嚶嚶啜泣。我在房頂上耐心等到二更天時,才聽得新娘子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于是,我便將一根下頭綁著豬尿泡的長竹竿從氣窗里伸了下去……”
百變神丑聽了,忍不住叫了起來:“這不是宋朝的神偷‘我來也吊錫酒壺的手段嗎?我在戲臺上演過這一出!”
一把剪笑道:“‘我來也吊錫酒壺用的是吹了氣的豬尿泡,我這豬尿泡里裝的全是水。”百變神丑搖頭不信道:“水?水能吊上來衣服?”
一把剪有點得意地說:“我將那豬尿泡悄悄放在新娘子的側(cè)背下。大約到了三更天,新娘子朦朧中一翻身,‘啪地一下把豬尿泡壓破了,她一個激靈驚醒,一急忙翻身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褂全濕透了。她大為茫然,實在不明白床上這攤水從何而來。此時正是暑熱天氣,濕淋淋的衣褂緊緊裹在身上,咋受得了,一轉(zhuǎn)頭,借著從窗欞里射進(jìn)來的月光,新娘子突然看見床頭衣架上搭著一身干爽的衣褂!于是,她也不及細(xì)想,一把抓了過來,鉆進(jìn)蚊帳內(nèi)迅速替換下來,然后順手把那身濕衣褂扔到了床榻下。但她卻沒有注意到,此時一根帶鉤的竹竿又從房頂悄然而下……”
一把剪接著說:“當(dāng)我拎著新娘子的貼身內(nèi)衣來到大廳見劉九爺時,天還沒亮。劉九爺見到內(nèi)衣可樂壞了,打發(fā)我走之后,便提著燈籠向新房走去。我心里卻說不出是喜是恨。可是等我吃過早飯,到街上悄悄一打探,心里樂開了花,原來劉九爺在去新房的路上不知怎么跌了一跤,腦袋撞在了太湖石上,嗚呼哀哉啦!更讓我開心的是,當(dāng)天夜里,我睡得正香,房門被人推開,月光下只見劉九爺?shù)哪莻€新娘子竟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新娘子急切地對我說,劉全認(rèn)為他老爹死得蹊蹺,正派人來捉‘小神偷呢!我大吃一驚,急忙背起老娘,和那新娘子連夜逃出了通州,隱姓埋名來到京城謀生。自然而然地,劉家新娘子就成了我的妻子,我們倆開了間裁縫鋪,小日子過得十分美滿。后來,妻子告訴我,那晚劉九爺死后,她怕再受污辱,就掏出那把防身的剪刀正要自盡,卻被一個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的蒙面人阻攔住了。蒙面人背起她穿房越墻,逃離了劉家大院,并將去我家的路徑指點給她,說我可以托付終身……至此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一舉一動早就在那從不曾露面的蒙面人掌控之中,我肯定那該死的劉九爺也一定是被他除掉的!蒙面人就是我的恩人哩!”
說到此處,一把剪望著霍三爺,眼中含淚道:“為記住恩人的恩情,我妻子在裁縫鋪前掛了那把剪刀當(dāng)招牌,我則自稱‘一把剪……”
霍三爺聽到這兒,開口道:“好了好了。你的故事到此結(jié)尾最好,就不必節(jié)外生枝了?!被羧隣斦f罷,又轉(zhuǎn)頭意味深長地問書生:“十五弟,你看一把剪可不可以喝上一杯御酒?”
書生默不作聲地點點頭,玉壺一傾,又是酒香四溢……
4戲子百變丑
“呵呵,終于輪到我了。你們也看得出,我是個多嘴多舌的話簍子,這會兒可把我憋壞了!”百變神丑啜了口香茶潤了潤嗓子,然后便手舞足蹈,抑揚頓挫地說起來:
常言道:“戲臺小天地,天地大戲臺。”百變神丑在戲臺上扮的盡是涂三花臉的武丑,本就是個不入流的角色兒。戲子出名難,丑角出名更難,可出不了名就難養(yǎng)家糊口。為出名,百變神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苦沒少吃,罪沒少受,可就是沒有絕活兒。怎么才能有絕活兒呢?他琢磨著這武丑戲幾乎全是扮演小偷、盜賊,于是,他一咬牙,便人了江湖綹子行,投帖子拜師學(xué)盜技。果然皇天不負(fù)苦心人,兩年后,綹子行的探開摳夾、翻撲跌跳這些功夫和技巧,金讓他學(xué)到了手,終于成了戲臺上的“一招鮮”,把個盜賊演活了,而他也得了個“百變神丑”的美名。
不過,由于他學(xué)習(xí)盜技太投入了,竟染上了盜癮,三天不去那個三教九流俱有、雜耍逗樂的天橋練練身手,心里就直癢癢。不過,他卻不把盜得的東西放進(jìn)自己兜里,而是依舊不著痕跡地塞回原主的衣兜里。因失主沒丟東西,他又咋會失風(fēng)?嘻嘻!
三年前,“百變神丑”的名聲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便把他所在的戲功:傳進(jìn)宮中,在皇家戲樓暢音閣連演一個月的大戲《時遷盜甲》。一進(jìn)宮,就有戲迷太監(jiān)神神秘秘地指著離暢音閣不遠(yuǎn)處的御寶樓,對百變神丑說近日北京城出了個大盜,膽子大得出奇,一不盜民,二不盜官,專門光顧皇宮大內(nèi);而進(jìn)入皇宮后,他一不去天下美色云集的三富六院,二不去窖藏奇珍異寶的大內(nèi)府庫,卻直奔保管皇上玉璽的交泰殿御寶樓。最叫人稱奇的是,皇上的二十五方玉璽中,他一連三次專盜那方皇上只有四時到天壇祭壇時才用的“敬天之寶”玉璽。而盜走之后,過不了多久,他又悄悄歸還,每回盜走及歸還玉璽時,都要在墻壁上寫上“提防善?!彼膫€大字。據(jù)看守御寶樓的四個太監(jiān)捕述,那大盜來時一陣風(fēng),去時一個影,武功高超如神,因此將此盜稱為“風(fēng)影大盜”?;噬蠚獍?,這不是拿朕開涮、調(diào)侃朕連玉璽都不能“善保”嗎?當(dāng)下皇上找來了自己最寵信的和珅,向他詢問防盜之策。和珅向皇上獻(xiàn)了三策:一,將御寶樓層層加鎖;二、增派大內(nèi)侍衛(wèi)巡邏御寶樓;三、祭壇前三日,關(guān)閉京城九門,大搜城內(nèi)可疑之人。之后,盡管鬧得整個皇城雞犬不寧,無數(shù)無辜百姓被作為疑犯關(guān)進(jìn)大獄,但到了祭壇前一天,“敬天之寶”玉璽還是不翼而飛,和珅的三策全泡了湯!皇上只得再找和珅問策,和砷再也沒了防盜之策,卻想好了推托之詞,說祭壇這事兒一向歸禮部尚書劉墉所管,可找劉墉想辦法。誰都知道劉墉是和坤的死對頭。劉墉進(jìn)了宮,才知道自己被和珅算計了,但他鎮(zhèn)靜下來之后,卻向皇上提出了與和珅完全相反的防盜三策:一、將御寶樓的鎖全部拿掉;二,撤除大內(nèi)侍衛(wèi)對御寶樓的巡邏;三,祭壇前,大開京城九門!皇上一聽氣呀,心說:這不是開門揖盜嗎?沒想到你個劉羅鍋也拿朕的玉璽開玩笑!皇上當(dāng)下冷冷地口傳御旨:“好,朕就依劉愛卿的三策,若是玉璽再失盜,就拿你是問!”一旁的和砷別提多開心了!眼看要到冬至,皇上又要祭壇了,宮中太監(jiān)們都在眼巴巴地盯著御寶樓的玉璽呢!
百變神丑聽了風(fēng)影大盜這事,很
是疑惑:天下哪有來如風(fēng)、去如影的盜賊?只怕是太監(jiān)們夸大其詞罷了??杉?xì)一琢磨,猜想這怪事八成是御寶樓的四個看守太監(jiān)搗的鬼,于是便留心起他們來。他見四個太監(jiān)一直滿面愁容,還常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分明是心中有鬼!百變神丑雖是個綹子行中人,但卻最痛恨家賊!當(dāng)下,他便決定將這四個太監(jiān)捉個現(xiàn)行。
一天深夜,百變神丑悄悄潛入那四個太監(jiān)的住處,舔破窗紙,發(fā)現(xiàn)他們正抱頭痛哭,從他們嗚嗚咽咽的互相訴說中,他終于明白:“風(fēng)影大盜”果然是他們捏造出來的子虛烏有的東西!只不過他們這樣做是為了讓皇上提防那個叫“善?!钡娜吮I用玉璽。誰是善保?善保原來是和珅的乳名,只是皇上因年老忘記罷了!這幾年,隨著皇上的寵愛日深,和珅膽大妄為,為了便于以權(quán)謀私中飽私囊,竟勾結(jié)宮中的大內(nèi)總管,屢屢盜用皇上那方最中用、能罷黜百官的“奉天之寶”玉璽!御寶樓里這幾個看守太監(jiān)對皇上忠心耿耿,但他們地位低下,對和珅的所作所為是敢怒不敢言,便湊在一起想了這么個法子。誰知皇上一再不悟,眼看又要連累不肯擾民的清官劉墉了。
得知了真相,百變神丑感愧至極,心說:沒想到一向被人瞧不起的太監(jiān)中竟有如此忠義之士,和他們相比,自己還算是個大老爺們嗎?當(dāng)下百變神丑決定來個假戲真做,解他們一難!第二天夜里,他沒費多大勁就潛進(jìn)了御寶樓,一進(jìn)門便故意弄出動靜,被正巡夜的大內(nèi)侍衛(wèi)捉個正著,當(dāng)作“風(fēng)影大盜”關(guān)進(jìn)了刑部監(jiān)獄……
幾個人聽到此處,都緊張地望著百變神丑。百變神丑一笑道:“嘿嘿,也許你們以為我都被捉進(jìn)監(jiān)獄了,豈不是失風(fēng)了嗎?說來怪得很,就在我在監(jiān)獄里坐等被押往菜市口砍頭時,監(jiān)獄官卻把我提進(jìn)大堂,說我害了‘失心瘋,打了十大板后趕了出來!后來我才知道,就在我進(jìn)監(jiān)獄后不久,御寶樓真的遭了盜,不過這回玉璽沒被盜走,只是在墻壁上留下‘不來了幾個字??磥?,這才是真正的風(fēng)影大盜!我明白了:自己是被綹子同行牧了!在偌大北京城,能有如此手段的,只有……”
霍三爺聽到這里,用筷子一敲酒桌說:“百變神丑,不要再啰嗦了!十五弟,該你品評品評百變神丑的故事了。”
書生顯然仍沉浸在百變神丑的故事中,好大一會才回過神,嘆道:“風(fēng)影大盜這事我也曾聽說過,只是沒想到背后竟有這樣精彩的故事!”說罷,手一揚,玉液飛濺杯中。
5苦心霍三爺
這時,跑堂伙計送上一盆尾巴翹得老高的魚湯,霍三爺呷了一口魚湯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喝了這盆魚尾湯,金盆壽宴已近尾聲,咱們就要各奔東西了。不過,好戲總是在后頭,你們最想聽的,恐怕還是我霍某的救事吧。”
幾個人早已停下杯盞,洗耳恭聽?;羧隣斴p輕彈了彈身上的團(tuán)花盤龍袍,幽幽地說:“也許你們以為我自稱天下賊王是大膽狂妄而已,其實,我是正宗的愛新覺羅皇家子孫,我的父親不是別人,乃是先皇的三阿哥、當(dāng)今皇上的親哥哥弘時!”
快鋤張等幾人一聽,驚得胸口怦怦亂跳,只有那書生顯僻平靜如常。
霍三爺那低沉而充滿滄桑的話語,使人仿佛回到了六十多年前……
話還要從雍正說起。眾所周知,雍正是與眾兄弟苦斗了幾十年、耍盡陰謀和血腥殺戮才登上皇帝寶座的,為了避免自己的子孫重演骨肉相殘的悲劇,他別出心裁地創(chuàng)立了秘密立儲的方法,就是在位的皇帝親自將繼位的阿哥名字寫在御旨上,密封在錦匣里,藏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后面,待皇帝“駕崩”之時,由眾大臣共同取出,按御旨所定人選繼承皇位,敢有盜錦盒者,誅無赦!當(dāng)時雍正的長子和二子早已夭折,年長者只有三阿哥弘時和四阿哥弘歷。弘時聰穎有膽識,弘歷英武有學(xué)識,手心手背都是肉,兄弟倆堪稱是雍正的一對眼珠子。本來,雍正對兄弟倆一視同仁,但自從雍正將確立繼位的錦盒放入正大光明匾額之后,他對弘時的態(tài)度越來越嚴(yán)厲、冷淡,而對弘歷則顯得寬厚仁愛。敏感的弘時不由暗自猜疑,尤其是在一連三年都是由弘歷代父皇恭謁祖陵之后,他斷定:藏在錦盒中的名字,必定是弘歷!
弘時心想:同是一父所生,才干不相上下,而且自己居長,為什么父皇對自己如此薄情?他心中不平,決定將錦盒從正大光明匾額后面偷出來!于是,他不惜重金,招募江湖盜賊高手來到府中,讓他們手把手地教給自己盜技,很快練成了不幾身手。
雍正五年八月的一天黃昏,弘時利用自己進(jìn)入乾清宮為父皇獻(xiàn)禮之機(jī),飛身上檐,將錦盒偷了下來??僧?dāng)他回到府中書房,打開錦盒,只見御旨中的嗣皇名字竟然是自己!更讓他魂飛天外的是,此時書房門突然被推開了,雍正和兩個侍衛(wèi)悄然無聲地走了進(jìn)來。弘時不由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雍正冷笑道:“沒想到吧?朕選中的嗣皇恰恰是你!朕當(dāng)初看中的是你聰穎有膽識,可你聰明過了頭,膽子也太大了!”隨即又痛心疾首地說,“朕自繼位以來,大刀闊斧,力改朝政積弊,得罪了朝野上下,怨聲載道。朕方才明白,治國乃文武之道,須一張一弛才好,不可求治太急。因此,朕便有意冷落你而親近弘歷,其實是為了磨磨你急躁的性格,讓你多點忍耐之心,將來做一個更合格的皇帝!萬萬未料到你竟如此心肺……”
弘時深知大錯鑄成,緊抱著父親的腳求道:“皇阿瑪,兒臣知錯了!”
“晚了!”有著“冷面王”之稱的雍正咆哮如雷,“你打開錦盒之時,就是你自絕之日。這是朕詔告了天下的,豈可自食其言?沒想到你好好的親王不做,偏要做為人所不齒的盜賊。哈哈哈,愛新覺羅的子孫竟成了雞鳴狗盜之徒!”說到傷心處,雍正失態(tài)地狂笑起來,笑得淚花滿面,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兩個侍衛(wèi)則將一杯鴆酒放在了弘時面前……
賜死了弘時,并將他從皇家玉牒中“削除宗籍”之后,性格怪異的雍正還不解恨,又將弘時年僅四歲的兒子改名叫做“霍勒哈”。所謂“霍勒哈”,就是滿語“盜賊”的意思,并從全國捉來十幾個盜技高強(qiáng)的盜賊,讓他們“將功贖罪”,充當(dāng)霍勒哈的師傅,定要將他培養(yǎng)成名副其實的“天下賊王”。雍正認(rèn)為:愛新覺羅的子孫,做賊也是天下之王!
“故事講到這兒,你們一定明白了,我這天下賊王的名號乃是先皇御封的!”霍三爺淚流滿面地繼續(xù)說,“先皇駕崩那年,我十來歲了,已知道做賊是天下大恥,更知道水有源、樹有根,便一再提出要認(rèn)祖歸宗??上然式K究是冷面王,臨終之際專為我和當(dāng)今皇上下了一道密旨:只有霍勒哈有能耐再一次從正大光明匾額后而盜得錦盒,方可允許弘時這一支系的子孫重回皇家玉牒!這……這不是逼著我和我的子孫代代做賊嗎?沒奈何,我只得死心塌地跟著盜賊師傅們苦練盜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的子孫不再做賊。當(dāng)今皇上福壽雙全,穩(wěn)坐天下六十年,直到去年才將自己的錦盒放在了正大光明匾額后。上個月,我潛入了乾清宮,終于將錦盒盜了出
來,然后交給了皇上?;噬喜皇城把?,答應(yīng)我的子孫可以認(rèn)祖歸宗,最后又將這壺三杯御酒賜給了我,讓我過壽時用?;噬线€說,到時候他將派一位皇子前來親自為我把盞斟一杯御酒……”
快鋤張等三人聽了,知道原來書生竟是十五阿哥嘉親王!當(dāng)下三人急忙起身,要向嘉親王行參拜大禮。嘉親王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今同本王和你們一樣,都是為霍兄祝壽的客人,身在江湖,就不必行俗世之禮了。再說你們講的故事,著實讓本王受益匪淺,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呢!”說著,便手執(zhí)白玉瓶,為霍三爺斟酒,可這次一滴御酒也沒滴下來,白玉瓶已經(jīng)空了!
霍三爺微笑著讓他緊攥白玉瓶瓶頸,左旋三圈,右旋三圈。嘉親王如法一旋轉(zhuǎn),果真不多不少,又斟下最后一杯酒來?;羧隣敹吮谑郑斡H王,神情異樣地說:“十五弟,感謝你來為我祝壽,我也掏心掏肺地對你說幾句話!這么些年,當(dāng)我晝伏夜出、穿梭于京城街坊胡同之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驚心事實:那些花天酒地、窮奢極欲的朱門豪貴,他們的潑天財富,全都來自于對千萬百姓的層層盤剝,而且官越大,所聚的不義之財越多!迫于饑寒的百姓就像快鋤張、一把剪一樣,越來越多地流落江湖,淪為盜賊,當(dāng)今天下可謂盜賊遍地,大清的江山不穩(wěn)啊!作為愛新覺羅子孫,我憂心如焚,只能暗中做些替天行道之事,稍解民怨!”說罷,紅著眼睛將御酒一飲而盡。
霍三爺酒杯一放,繼續(xù)對嘉親王說:“你知道皇上為什么單單讓你來為我祝壽嗎?”嘉親王搖搖頭。
“因為你是名入錦盒的阿哥!”霍三爺朗聲道,“這是天大的秘密,霍某泄露出來是死罪啊!十五弟,今天我安排你聽快鋤張他們?nèi)酥v故事,一來讓你了解民間疾苦,二來讓你明白——天下有賊,但真正的大盜賊身居廟堂之中,廟堂之賊不去,天下難安!對此,我這個江湖賊王無能為力,只能拜托你了!”說罷,他離座對嘉親王長揖一拜。
嘉親王急忙上前,動情地叫了一聲:“霍兄!”,然后,這一對皇家兄弟緊緊擁抱,熱淚長流。
突然,霍三爺面色蒼白,額頭大汗淋漓,身子也不斷搖晃起來。嘉親王急忙問道:“霍兄,你……你怎么了?”
霍三爺?shù)谝巫由?,苦笑道:“御酒名為三杯美,就只有三杯美酒,若再倒出第四杯酒來,便是賜死的斷腸鴆酒!其實,皇止這么做,地是遵從先皇‘盜錦盒者,誅無赦的遺旨……”
霍三爺話語越來越低,口中流出黑血來。
“師傅!”快鋤張等三人忍不住大放悲聲。嘉親王潸然淚下道:“霍兄,請你放心,本王他日定除廟堂之賊!”
霍三爺欣慰一笑,端坐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