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飛躍
One Night in 天堂
*曹飛躍
我總是在凌晨的時候出去,騎著電動車,心里想,整個東半球——或者說,至少在杭州——是不是就我一個人在如是的深夜拍照。
有時候我可以拍到很多醉酒的場面:醉駕導致的車禍、女孩失戀后的借酒澆愁、青年人酒后的群毆……但有的時候,一整晚也會一無所獲;或者,即使我目睹了上述的情況,也沒有勇氣舉起相機。
比如在某個夏夜的凌晨兩點,我坐在一間酒吧對面的樹下,等。等到的是這樣的場景:一群人從酒吧里沖出來,有人滿臉是血,有人揮著短刀,更多的人,手執(zhí)著酒瓶子……那是一場混戰(zhàn),如同潮水一般,拉扯、抱頭、拳腳,我分不清誰在打誰在挨打誰在勸架,我只是感覺到那如同火苗般的光點在眼前肆意涌動。哦,我不能忘了,人群中傳來的那聲東北女腔:“你這個色狼——還想占老娘便宜……”
我不知道杭州也可以亂成這樣,不是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在我的印象里,這座城市總是溫和。不管怎么說,我沒有拍,也許是因為恐懼。
還有一次沒有拍到的場景是類似的:一伙滿身血跡,手持刀具和酒瓶子的年輕人,在狹窄的馬路上和我擦肩遠過。他們在我的注視下?lián)P長而去。
在黑暗中端起相機,這種姿勢讓我成為一名挑釁者。我看見過一個女孩和同伴被抬出酒吧,她仰著頭,正好撞見我的鏡頭;我摁了三次快門,然后怯怯地貓在二樓,一個小時才敢下去。問保安,說姑娘失戀了。
我拍過流浪漢、強壯的街頭混混、陌生的男人,在我舉起相機之前,我常常不得不鼓起勇氣,征求對方的同意。只有在某一些情況下,你永遠不必、也沒有機會這樣,比如說車禍。
有一次,杭州中河高架橋上的一起車禍當場導致一死一傷,那輛事故轎車被撞成了兩半,死者的女友抱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哭著,埋怨對方不應喝酒。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拍攝是有意義的。
還有一次,我拍到一對戀人酒后狼狽的樣子,不料這張照片卻讓瀕臨分手的他們和好如初,他們還把照片要了去,放大重印,說是要警示自己。
我沒什么特別的感想可以跟大家分享,我只是希望,醉了,然后知道要清醒,就像那對戀人那樣——這樣的人能多幾個。
(吳佳月摘自《看天下》)